第119章 通向大道的路很窄,玉樓要努力往前擠(1.13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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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仙者的一生不完全是波瀾壯闊的,波瀾壯闊雖聽起來豪情萬丈,但波瀾往往伴隨著風險。
    在經曆了滴水天大殿上的風波後,玉樓在滴水洞中的修行就穩定了下來。
    沒有沙比來找他麻煩,沒有惡毒的敵人暗中偷襲。
    甚至,在紅鯉真人的威脅下,袁道深還時不時的派王邀海到河灣漁港慰問一下玉樓。
    畢竟,紅鯉真人說過,王玉樓要是出了事,她會殺了袁道深給王玉樓報仇。
    雖然不確定紅鯉真人是否隻是單純的敲打,還是借敲打說出了真實想法,但袁道深不敢賭。
    王邀海在洞天巡邏隊調查鐵鼉龍一事中,發揮了一定作用,在袁道深麵前也算露了臉,所以才被委以重任——定期拜訪王玉樓確實是重任。
    被紅鯉真人親手護下後,王玉樓在滴水洞中的威名又上了一個台階,曾經他是安北國王氏的王玉樓,現在,他是紅鯉真人器重的王玉樓。
    滴水洞天的三宮弟子們或許記不住所有宗門長老的名字,但一定能記住王玉樓的名字。
    這天,被袁道深委以重任的王邀海又來關心玉樓的狀態了。
    別院的靜室內,玉樓一邊給王邀海倒茶,一邊無奈道。
    “邀海兄,我能有什麽事,這三年,我甚至隻出過兩次河灣港。
    一次是去給學武就任白茅漁港鎮守修士做賀,一次是去滴水天和林長老相談。
    你回去告訴袁道深,我不會自找麻煩,好讓他不再折騰你。
    這別院你一個月來一次,來得比小魚、林師姐都勤快,不合適啊。”
    王邀海暗暗咋舌,王玉樓喊袁道深,直接稱呼其名,這話要是傳到老袁耳中,估計老袁又要窩火了。
    築基修士乃至於紫府修士也沒真成仙,該人間煙火的時候,還是很人間煙火的。
    紅鯉當初反複打臉袁道深,未嚐沒有抽的太爽不願意停手的意味。
    所以,老袁生氣這種事,不代表他沒有涵養,純粹是拿王玉樓沒辦法。
    對於王邀海而言,他自不會亂傳話,畢竟他是給王玉樓交過投名狀的。
    袁道深以為王邀海是袁家人,但其實,這位王師兄,是標準的兩麵人,在袁道深麵前是一套,在王玉樓麵前是另一套。
    當然,兩麵人不算什麽好詞,站在玉樓的角度,他願意將王邀海的行為視作一種身在敵營玩潛伏的堅定理想信念。
    什麽信念?
    跟著王玉樓混,不一定比跟著老袁混差!
    “哈哈哈,我可不敢和道深長老亂說,且能多和玉樓你論論道,也是一件美事。
    不過,你那兩個侍妾已經納了多年了,緣何還未誕下一子?”
    王邀海的這問題其實是越界了,不過他這三年和王玉樓相處的不錯,這種越界對於兩人此時的關係而言,其實可以看做一種更進一步的試探。
    總之,王玉樓是這麽想的,所以他沒有猶豫,當即接受了王邀海的關係升級邀請。
    “邀海兄有所不知,為了讓我不被男女之事耽誤修行,紅鯉真人在我身上設了一道法術。
    這幾年,我和楚然、小魚一旦有肌膚接觸,隻需片刻,便會渾身發燙。”
    說著,玉樓還用靈氣激了一下紅鯉留在他身體內的法術。
    紫府大修確實可怕,三年了,那法術依然發揮著威能。
    注意到玉樓額前那紅色的法印,王邀海羨慕的流下了口水。
    雖然有被控製的嫌疑,但真人難道會隨便找人麻煩嗎?
    什麽叫真人器重?
    這就是真人器重!
    見王邀海麵色驚訝,玉樓卻沒有在意,繼續交代了起來。
    “這件事,你可以向老袁匯報,就說用苦葉酒給我灌醉了才打探出來的,可以拿去邀功。
    要知道,宗門一年放出來兩份築基資糧,袁家的那一份,要在九年之後才有,可你前麵還有三個人。
    九年之後又是二十四年,三十三年後才輪得到你,但這中間肯定會有其他更核心的袁氏門徒搶到你前麵。
    邀海兄,你的年齡,怕是不小了吧?”
    三年前,宗門賞賜河灣漁港鎮守修士王玉樓兩千點碧水宮功勳,八百點滴水天功勳,一萬枚靈石,水玉、滴水草、碧血蛙髓不等。
    但最後的結果不是慷宗門之慨,而是直接拿走了袁氏在宗門築基資源上輪到的那份——袁道深賠的十萬枚靈石還不算在這裏麵。
    之所以有八百點滴水天功勳,給的理由是王玉樓擊退了大妖鼉龍。
    這件事對王玉樓當然是好事,但對紀遠和王邀海來說,就是晴天霹靂。
    袁家十二年能從宗門輪到一份築基資糧,袁氏的門徒都指著這份資糧才給袁氏做狗。
    可以說,王玉樓和袁氏鬥,最後捎帶著劈到了袁氏所有的門徒,紀遠和王邀海各自的築基時間都要往後推起碼十二年。
    聽到玉樓主動幫他算的築基資糧等待時間後,王邀海的臉色不太自然。
    三十三年,他當然等不起,但王邀海也沒別的辦法。
    這還是袁氏收狗收的少,他才能有築基的機會。
    門中有些長老收弟子完全葷素不計,拜師禮不能少,提供的支持卻不多,甚至根本不管弟子未來有沒有機會築基。
    相比於那些長老,袁家起碼還有點底線,更重要的是有實力。
    畢竟是滴水洞第一大家族,每十二年一份築基資糧,意味著袁家每十二年就能給旗下門徒、族人以築基的機會。
    “那也不至於等那麽久,我和老紀未來估計會每人拿半份,機會還是有的,至於能不能成,就看命了。”王邀海強笑著回道。
    袁氏沒能真擁有幾十名築基,有兩方麵原因,一個是人多了不一定是好事,修行的資源、庇護的資源兜不住,還可能會逼著其他人更緊密的團結在紅鯉真人身邊。
    另一個,則是袁氏會把從宗門拿到的築基資糧份額拆分開,分給門下的弟子,看似公平,但隻保不死,不保成功。
    “不能看命,看命就麻煩了,所以,我現在做的,就是盡量幫你爭取拿到一份的機會。
    邀海兄,我未來肯定是要去仙盟.嗯,至少也是要去紅燈照的。
    可在滴水洞,現在搞出了這麽大一片光景,我自不可能放棄。
    等林師姐和我成婚後,我便有了三位夫人,她們將會在我離開後,為我看護滴水洞中的產業與勢力。
    而你,如果你能築基,就是我在袁家中安插的自己人。
    若袁道深或未來的袁家掌門人有什麽不軌之心,你在暗中,至少也能起到通傳的作用。”
    如果說張學武是王玉樓養的狗,則白小魚、秦楚然則是玉樓的延伸與代表,而王邀海、林櫻則不同,他們屬於王玉樓的盟友。
    王邀海能成為盟友,是因為他身為袁氏門徒的特殊身份,玉樓當初拉攏他,想的就是自己和袁氏起了矛盾,王邀海可能會在未來派上用場。
    “爭取拿到一份的機會”
    王玉樓的話很坦誠,甚至直接說出了自己未來的打算,王邀海自然也就明白,玉樓不是在虛言說什麽大話。
    不到八年,練氣五層,而且看起來馬上就能破練氣六層。
    大族出身,背景強大,勢力發展的令人側目,宗門紅鯉真人器重。
    這樣的王玉樓,又怎麽沒資格安排自己、乃至於安排王邀海的未來呢?
    “可是,這機會不好爭啊,玉樓,紀遠還在我前麵。”
    王邀海苦笑道,王玉樓曾經拉攏自己時,說過紀遠去濁家的堂口做衝鋒手是好事,現在果然應了。
    紀遠在洞天巡邏隊幹了幾年,已經徹底站穩跟腳,在袁家門徒中的排名也穩穩的排在了王邀海前麵。
    “三個角度發力,袁家內,排在你前麵的有三人,其中有一人還是你師父的孫女,另外兩人則是袁氏嫡脈築基的弟子。
    我們廢掉其中一個,你的排名就能往上升一升,穩一穩。”
    見王邀海沒有說話,玉樓明白,老王是動心了。
    他畢竟是從九死一生的西海殺出來的華池宮弟子,怎麽可能真就成為袁家的忠犬呢,無非是互相利用而已。
    在築基的誘惑麵前,紅眉能癲狂的想要弑殺徒弟,讓王邀海廢上一位好師兄、師姐,也不是什麽過分的事情。
    “第二個,宗門內,邀海兄,你在華池宮巡查使的職位上幹的不錯,但隻是正常的工作成果。
    動一動吧,折騰出些動靜來,現在曲掌門退下去了,新掌門儲宏義是個中間派。
    我當初經營河灣漁港經營的好,曲掌門就給了我賞賜,這種事,你也可以搞一搞。”
    王邀海想不出自己該如何折騰出動靜,但他沒有問,而是期待的等待玉樓為自己指出第三個方向。
    又給他的茶杯添滿了靈茶,玉樓才幽幽開口。
    “最後,長河長老年紀不小了,很早以前,他此生就沒了更進一步的可能。
    如果你能廢掉他的孫女,邀海兄,你就是他為數不多的指望了。
    這又和第一個剛好對上了,算是一箭雙雕的好事,你認為呢?”
    圖窮匕見,老王,再交一筆投名狀吧,不然我不放心。
    師父對弟子的照顧和支持是有限的,人往往想的是自己,除此之外則是親人,弟子要往後排——當然,仙尊和真人們動輒萬載壽元,眼中可能沒有親族、弟子的差異,都是工具人。
    但對於王邀海的師尊羅長河,他的選擇不多。
    想在一個係統內升上去,除了自身能力優秀外,搬走前麵的擋路石也是個好方法。
    在以羅長河為核心的袁派內的小係統中,長河長老的孫女,就是王邀海的擋路石。
    至於玉樓的建議殘忍與否.
    人不狠,站不穩,如果對外殘忍可以幫玉樓和自己的身邊人活的更好,那就殘忍些吧。
    族長和老祖總認為玉樓的心不夠狠,玉樓其實也在反思和成長。
    相比於莽象視萬物為耗材的氣魄,自己確實差的太遠。
    而這樣的莽象,隻是大修士中正常的一個,殘酷而實力至上的修仙界容不下無能的、弱者的善良。
    最後,玉樓也算想明白了——外殘內聖至少比外忍內殘強。
    太多人清楚外殘內聖是好選擇,但都不敢做,而王玉樓敢做。
    從這點看,玉樓選的道路,遠遠不算什麽尋常道路。
    王邀海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玉樓的邀請。
    在他試探著升級關係後,王玉樓給了他很好的反饋,但這反饋太多了,也太大了,他一時間有些難以承受。
    看著茶杯,王邀海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這杯茶,是玉樓倒給他的。
    就像那天他喝了玉樓給他的茶,而後選擇背刺袁氏一樣,現在,玉樓也在等他喝茶。
    等他選擇。
    褐色的茶湯冒著白色的煙氣,黑色的茶沫在茶湯中微微打旋。
    旋轉著,旋轉著,茶沫有的浮起,有的落下。
    一如在世間掙紮的修仙者一般,有些可以浮起,成為練氣,成為築基,最後,甚至更進一步成為紫府。
    但大多數終究要落下,沉入杯底,成為構成茶湯濃鬱茶香的耗材。
    我不能落下去!
    我想要浮起來!
    王邀海拿起茶杯,以一副決然的表情一口飲下,將那些無論是落下還是浮起的茶沫,全部吞入喉中。
    他想要超脫,他不想成為被人控製的存在。
    所以,麵對王玉樓伸出的橄欖枝,他沒的選。
    “哈哈哈,好,邀海兄,我果然沒看錯人!
    先說你在華池宮如何做出成績的事.
    等事成之後,再給掌門來一筆人事,結合你袁家的背景,還愁宗門不獎勵嗎?
    宗門獎勵是一方麵,袁家門徒表現優秀了,袁家也要多給你些資源上的傾斜、獎勵。
    兩相疊加,就是未來築基資糧上多出來的一分成算。
    至於長河長老孫女的事情,等我消息。
    現在曲掌門走了,嚴打已經停下,她這類長老嫡脈,總歸會時不時的出洞天。
    她出去時,就是你動手的機會。”
    王邀海卻意識到,玉樓的安排似乎有些不對,他小心的開口道。
    “玉闕道友,我和她一起離開,洞天出入口會留下記錄,這.”
    對於動手交投名狀,他沒什麽心理負擔,他擔心的是自己會被老羅懷疑。
    “無妨,到時候我讓金瑞清金師兄、屈怡屈師姐兩位同門與你一同出去,為你做不在場證明即可。”
    金瑞清,交流法會上向王玉樓靠攏的一位老練氣,靠資曆入的碧水宮,早就沒了築基機會。
    屈怡,吳謹言的地下情人,原本的師父橫死的碧水宮弟子。
    這倆人,某種意義上,都是王玉樓的人。
    前者是玉樓事業上的下屬,後者背後的吳謹言正在漸漸成為安北國王氏世交。
    什麽是有勢力?
    這就是有勢力!
    王玉樓修為不過練氣五層,但卻可以憑勢,直接操縱王邀海的命運。
    “可我們三人又以何理由出洞天呢?”
    王邀海已經打起了退堂鼓,他沒想到王玉樓想如此控製自己。
    金瑞清他見過,算是點頭之交,沒想到這人竟是王玉樓的人。
    屈怡他隻是聽過,這位女修的師父橫死在了仙盟的法詔任務中。
    這倆人給王邀海做證明,未來,王邀海就會成為王玉樓的走狗,徹底被王玉樓控製。
    他可以接受被王玉樓影響,交投名狀,但不接受徹底失去自主性的結果。
    那樣的築基,真的和逍遙相關嗎?
    顯然,老王還是太天真了,過低的起點影響了他的眼界。
    別說築基不逍遙,就是紫府也不是真逍遙。
    周縛蛟逍遙著逍遙著,逍遙的半死不活,就是個例子。
    “你是華池宮巡查使,又是袁家弟子,想出洞天隻要和看門的修士說說便可。
    另外兩人我自會安排,不會留下首尾的,放心。”
    “但玉闕道友,若我和師姐同時在外,師姐橫死,我無論如何都會被懷疑啊。”
    王邀海還是理智的,他看出了問題。
    羅長河的孫女和他一起在外,孫女死了,他活著,他在袁氏內領築基資糧的排名往上升了一名,從得利者有罪原則上看,他必然會被懷疑。
    “你後悔了?”王玉樓平靜的看著對麵的男修。
    在玉樓不帶感情的凝視下,王邀海低頭道。
    “不後悔。”
    垂青來了,他沒資格拒絕,也不是真想拒絕,他隻是想和玉樓博弈。
    比如,他通知王玉樓師姐離開洞天的時間,王玉樓安排人去做便可。
    “老王,死一個是麻煩、是問題,多死兩個不就沒問題了嗎,你既然不後悔,我自會幫你做好一切!”
    死一個長老的孫女是麻煩,多死一些就不是麻煩了。
    王邀海難以置信的抬頭,又撞到了玉樓那平靜的臉。
    無情、冷靜、殘酷,王玉樓和莽象和那些大修士相比,在行事上已經沒有區別了。
    他很好的理解了這個世界的規則,並在漸漸接受其中的一部分。
    想要改變現實的第一步,就是接受部分的現實,這是永遠繞不開的實踐的邏輯。
    “值得嗎?”
    王邀海不認為自己的築基資糧一事值得如此大動幹戈。
    玉樓拉起王邀海,將他帶到了靜室邊的雲台處。
    別院的靜室是仿照老袁的修行之所重修的,連接大堂的雲台外,就是山邊那滴水洞的無涯雲海。
    指著雲海,玉樓慨然道。
    “看,洞天上的太陽和月亮是假的,可洞天內的人一無所知。
    地上的人望著天上的仙尊府,敬拜仙尊的偉大。
    他們想象不到,洞天的妖獸是宗門設置的,是仙尊允許才存在的。
    你不一樣,邀海兄,你去過西海,你知道天地之大。
    在天地間,你我不過蜉蝣,我們又知道多少真相呢?
    所謂的權勢,隻是修為帶來的浮雲。
    拋開那些虛假的太陽、月亮,拋開虛假的、隻為規訓和控製規則、理念。
    唯一的真實,不過你我的修為,唯一可以依靠的,隻是我們自己。
    要走的更遠,要不成為別人口中的代價,我們總要舍棄些什麽,不是嗎?
    但想有一番成就,卻不願意手染因果,恐怕是不行的。
    人啊,不能太貪婪。”
    被玉樓拉著站在雲邊,王邀海能感受到山間、雲間的清風吹動自己的發絲。
    他一時陷入了惘然。
    我值得被如此重視嗎?
    王玉樓軟硬兼施,給甜棗、給大餅、給大棒,如今還耍了通低配版的倒履相迎。
    效果拔群,至少王邀海是被幹迷糊了。
    “玉闕道友,邀海明白了!”
    最後,王邀海大禮相拜,肅穆的離開。
    而王玉樓站在雲台前,久久未動。
    手染因果,手染因果,多好聽的話啊。
    “很好,玉樓,這才是我和族長所期待的,你該成為的樣子。
    不要有顧慮,不要有猶豫,你做的很對。
    天地間的資源本就有限,大修士還拿走了其中的大部分,所有人都警惕的守著自己的一切。
    你不爭,你不去撕咬,又怎能走遠呢?
    等敵人上門,而後可以站在道德的高地上複仇、斬敵、得利?
    大修士不允許,紫府們不允許,金丹們不允許,仙尊們不允許!
    袁道深、袁家這類敵人,不會給你太多機會,便是有了機會,你短時間內也無法解決。
    仙盟限製著你,限製著袁氏,一切都是被設計好的,這個短時間,可能是千年,甚至萬年。
    那些你可以輕易拿下的,比如崔定一,又無法給你帶來足夠的回報。
    大修士吃了無數人,才能站在雲端,才能獨立於世。
    你不吃人,又如何成為人上人?”
    藏在一邊,聽完了玉樓與王邀海相談全過程的顯周老祖大步走出,給玉樓的抉擇做出了肯定。
    “可是老祖,如果我不追求修行速度,很多事都可以避免。”
    王玉樓沒回頭,反問身後的老祖。
    王顯周遲疑片刻,還是決定說出那個便是在王氏,也隻有三人知道的真相。
    “傻孩子,你到現在還沒意識到麽,限製引氣,是大修士為了限製天地間可能出現更多影響他們利益的人。
    可他們的手段不止是限製引氣,千年前引氣無法再用靈丹提速修行,隻是明麵上的限製。
    真正的問題,在新法成就的紫府太難達到!
    古時修舊法的紫府,百名築基可成一位。
    如今新法下的紫府,萬名築基也不一定能出一位,為什麽?
    為什麽築基越來越簡單?
    為什麽築基和紫府的差距那麽大?
    你想的明白的,玉樓。
    這也是我催你日日夜夜修行,早日築基的原因所在。
    紅鯉真人確實器重你,為了讓你早日築基,甚至用法術限製你被男女之歡影響的可能。
    不要多想了,修行吧,玉樓。”
    先上車的焊死車門,而後造一套虛無縹緲的長生幻夢,欺騙後來者心甘情願的成為耗材。
    築基簡單了,但修士想築基就要參與修仙界的交易,最後獲益的大頭是掌握靈物(生產資料)的大修士們(食物鏈頂端),築基的修仙者越多,大修士收割到的剩餘價值就越多——莽象為了割,甚至允許下麵人用未來的剩餘價值做償付。
    盡管如此,修仙者隻要還想修行,依然隻能服從仙盟體係。
    保護也是限製,仙盟不允許築基對練氣出手,是對練氣修士的保護,練氣修士永遠擁護仙盟。
    但對築基而言,在天塹般的築基、紫府之別麵前,不能對練氣出手以榨取資源的規則,又是牢籠。
    隨著玉樓走的遠了,攀的高了,很多東西他也漸漸看明白了。
    但因為敬畏,不,是因為恐懼。
    因為恐懼,他又不敢說出口,不敢嚐試去反抗。
    聰明的人率先看出謊言般的規則,然後聰明的選擇服從——人性如此。
    仙盟從一開始,就設計好了一切。
    準確的說,應該是仙尊們從創立仙盟為自己服務時,就設計好了一切。
    仙盟是工具,群仙台的仙尊們才是主人。
    “老祖,築基後,是不是更難?”
    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下,玉樓的喉嚨有些沙啞。
    孩子長大了,對世界的殘酷有了承受力,王顯周自然不會再裝神秘說什麽‘還不是你該知道的時候’。
    “一次築基就能成功的情況下,單靈根的練氣正常修行,可以在一百歲成就築基,雙靈根的練氣正常修行,可以在一百二十歲成就築基。
    築基後,以六十年一脈道基為正常速度,則單靈根修士需至少二百七十年才能修齊道基,時間就已經不夠了。
    雙靈根修士則需二百四十年才能修齊道基,可道基圓滿後,距離開紫府還有很遠很遠的距離。
    五靈相生的勾連就要起碼十幾年,慢的話幾十年也正常。
    五靈相生結束,又是洞天初蘊,以靈物承道基而生洞天。
    五脈道基就要五種九品靈物,一種靈物即便隻算二十萬枚靈石,也是一百萬枚靈石。
    但關鍵的,是時間!
    五靈相生、洞天初蘊,起碼又是幾十年,雙靈根修士正常修行的情況下,時間也不夠了。
    你現在省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未來開紫府前的餘裕。
    你現在創立勢力、根基,掙來的靈石,都是幫你搶時間,在練氣時搶時間、在築基後搶時間的臂助。
    不快速修行,沒人可以靠自己坐在洞府中就成就紫府!
    不與人爭利,沒人可以靠自己坐在洞府中就得到洞天初蘊所需的靈物!”
    玉樓無力的張口,最終什麽也沒說。
    他現在的修行速度,是雙靈根練氣不服用任何靈丹修行的十倍。
    按理說,七年了,他應該能達到七十年的修行進度,直接練氣八層,但實際隻達到了理論效果的五分之三多些。
    靈丹對修行速度提升的邊際效應太過巨大,理論上的最大修行速度,被太多東西耽誤了,這還是王玉樓出身不凡,能獲得大量資源、摒棄諸多雜事的結果。
    溯脈需要時間,鬥法修習需要時間,正常的宗門活動要投入時間參與,煉器換靈石也要耗費時間。
    時間,時間。
    仙盟限製的是修仙者獲取資源的渠道,對規則的限製指向的是修仙者的時間。
    一切,都被算計的明明白白的。
    在這樣的算計下,玉樓所認識的諸多練氣裏,竟隻剩下寥寥幾人尚有紫府之機,其他所有人,已然仙路難久。
    “玉樓,修行吧,一月內突破練氣六層,兩年內突破練氣後期,到那時,你六十歲左右築基就不是問題了。
    延壽後,三百四十年的壽元可留下充足的餘裕,若你能在一百五十年內成就五脈道基,紫府之機就很大了。”
    安檸能將築基修士六甲子的壽命延壽到近五百年,可見築基修士的延壽上限還是不低的。
    顯周老祖的預期很保守,隻算玉樓能延壽到四百歲,也就是延壽四十年。
    “老祖,玉樓明白,隻是王邀海的事情,您確定洞天外的安排不會出意外嗎?”
    王顯周微微一笑,道。
    “這種事,總不可能絕對沒有意外,無非是麻煩些。
    但哪怕王邀海的事情辦不成,也不影響大局,你不用擔心。”
    說到這裏,老祖又問道。
    “不過,玉樓,你確定這次要直接殺五個滴水洞嫡脈嗎?”
    王玉樓對王邀海說的多死些,是多死四個。
    “嗯,滴水洞的築基資糧是築基們排隊分配,但長老們往往優先給自家血脈,有時候連續幾次給自家血脈也不奇怪。
    而我發起的交流法會參與者中,多數為碧水宮中的邊緣弟子,比如紀遠、王邀海、範竹高等等,哪怕背後是濁袁兩家,也隻能在資糧分配上往後排。
    多殺些嫡脈,交流法會的參與者們也能多些機會,如此,哪怕我未來走了,我在滴水洞的影響力也不會消失。
    有小魚、林櫻為根基,有與我有舊的法會築基為策應,如此,才是萬全之策。”
    王邀海以為玉樓是禮賢下士,玉樓一怒為他殺多人,不,應該說是為他沾染許多因果,以讓他的築基之機多穩點。
    其實,玉樓看準的是碧水宮子弟築基資糧分配模式上的問題。
    多死些嫡脈,能讓法會築基出現幾率高些。
    而且,搞嚴打的曲雲間走了,新上來的儲宏義太麵瓜,多殺些初入洞天做官倒的嫡脈弟子,交流法會才能繼續興旺下去。
    交流法會興旺,玉樓的修行資源才能更多。
    五脈道基蘊洞天,一百萬枚靈石,哎。
    通向大道的路很窄,玉樓要努力往前擠。
    “好好好,我居然沒想到還有這層意思,玉樓,你現在比我還能算計,好!”
    王顯周興奮的臉都紅了,可玉樓怎麽聽都有些不像誇。
    無非是紅塵滾滾,努力前行,隻是,自己終究手染鮮血了。
    想要爭資源,按實力分是不可能的,如果按實力分,天地間的資源都是仙尊們的,這裏說的是真仙尊,甚至都不是金丹。
    隻能在各方都接受的規則內各看手段,而滴水洞的手段,是在諸多層麵全麵優先照顧築基長老,具體分配則是論資排輩和排隊。
    聽起來扯淡,但實踐起來反而效果很好,可以保證不會出大問題。
    而玉樓現在做的,就是讓它出點小問題,自己多拿點。
    “老祖,我就當你是誇我的,不過我現在實在該出關轉轉了,不然等突破練氣六層,再出去就會嚇到同門。”
    七年五層的修行速度已經很可怕,可如果再過兩個月,玉樓修為突破六層,那就是嚇人了。
    顯周老祖為他規劃的修行路徑不複雜,先在滴水洞修到練氣六層,而後讓儲宏義給他一份去紅燈照的任務。
    到那時,玉樓領了任務去紅燈照,在景怡老祖的看顧下突破後期,就直接不回滴水洞了,一路修到三十年後的仙盟鬥法選拔為止。
    選拔獲勝,入仙盟,入仙盟後立刻築基,成為直屬仙盟的築基執事——不是吳謹言那種勞務派遣性質的一次性執事。
    到這一步,玉樓的上限就可以進一步的拔高。
    若莽象金丹不成,則借仙盟體係的機會開紫府。
    若莽象金丹順利,則也可擇機借紅燈照支持開紫府。
    築基和紫府隔著天塹,單純的靠自己,是萬萬不行的。
    紅鯉真人再重視玉樓,滴水洞的體量擺在這裏,而且王玉樓不是妙峰山李海平那類妙峰山坐地虎,他的未來,不在滴水洞。
    至於河灣漁港,則可以交由白小魚管理,現在小白和張學武都是碧水宮弟子,老張去了白茅漁港。
    等王玉樓和林櫻的聯姻完成後,他在滴水洞的基本盤就可以擴張為三個,仙菇洞、河灣漁港、白茅漁港。
    “也好、也好,長期閉關會影響你的道心,出去轉轉也好。
    不過,你和林櫻的婚事,林孟堯到底怎麽想的,拖到現在也不給個具體時間。”
    再過兩年王玉樓就要從滴水洞跑路了,可和林櫻的婚事還沒定下具體日期,這事兒頗有些虎頭蛇尾的意思。
    “這我從林師姐那裏得到的消息,或是因為林家沒找到合適的小妖境靈禽。”
    王玉樓麵色古怪的回道。
    年齡不大,還有更進一步可能的小妖境靈禽,不好找,而且很貴。
    當初他提了這一要求,林孟堯答應了,自然要安排。
    可長期找不到的情況下,林孟堯麵子在那裏,又不好意思說先湊合一下。
    於是,玉樓和林師姐的婚事就拖到了現在。
    “要我說,現在你都快走了,不一定非要和林櫻聯姻。
    玉樓,你自己考慮,我不做你的主,老嘍。”
    顯周老祖一邊說著老嘍,一邊腳步矯健的離開。
    王玉樓很成器,他這位護道人屬於越做越有勁。
    隻是玉樓的眼中,卻充滿憂色。
    入滴水洞七年有餘,顯周老祖又老了七歲,他距離壽元的大限也越來越近。
    ——
    駕著紅雀來到河灣港,玉樓落於禦妖台上。
    “玉闕前輩。”
    “玉樓哥。”
    “玉樓。”
    兩年多前,十幾名王氏子弟入滴水洞,有的成為華池宮弟子,有的成為清泉宮弟子,玉樓在河灣漁港的基本盤算是徹底立住了。
    和幾位當值的引氣小修聊了幾句,並囑咐其中弟弟去找玉晟過來後,玉樓便進了府。
    他打算先到靜室給仙尊法相來上幾根香,卻發現小秦正在靜室中修行。
    如今,小秦已經到了引氣巔峰,隻差一步便可突破練氣。
    但這一步,卡了她半年也不見機會。
    “夫君,你出關了?”秦楚然見玉樓來了,有些驚喜的起身。
    小秦還是雙十年華的樣子,顯周老祖煉了不少定顏丹在交流法會上賣,秦楚然自然也有份,而且一次給了兩顆。
    雙重保障,青春再留一百年!
    “嗯,想你們了,突破不了不用急,慢慢來,會水到渠成的。
    崔定一都能破練氣,你三靈根的資質,自然不會真卡在這一關。”
    玉樓想的卻是,若是小秦能在兩年內破練氣,他便可給小秦安排跳過華池宮,直入碧水宮。
    滴水洞設置三宮就是為了蹉跎弟子的歲月,割弟子的韭菜,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意義。
    等小秦入了碧水宮,再為她安排個碧水宮宮中的閑散位置,負責幫玉樓繼續維持對交流法會影響力。
    如此,玉樓便是離開滴水洞,他的勢力也不會土崩瓦解。
    所以,從這一點出發,和林櫻的聯姻又是必須得。
    老祖的想法是看著鍋裏的,玉樓隻想先把碗裏的吃下。
    就在夫妻兩人溫存時,紅色的法印開始浮現,玉樓鬆開了手,無奈道。
    “真人的重視啊,哎,等過些年我築基後,也就不用被它耽誤了。”
    耽誤什麽?
    秦楚然有些羞澀的溫聲道。
    “好,那楚然就等夫君築基。”
    給仙尊上了三根香,玉樓便問道。
    “漁港最近的收入怎麽樣?”
    見玉樓聊起正事兒,小秦趕忙回答。
    “三項主要工作都很順利。
    人口上個月終於突破兩萬,武者已有七百多人。
    至於靈魚,收獲量穩定在了三十五條左右,就當前的漁民數量而言,再想多撈就要深入秀水湖,危險的厲害。
    防範妖獸襲擊方麵,還是上個月和你通報的情況,最近沒有什麽變化。”
    擴大人口,就是擴大基本盤。
    靈魚增產,就是增加收入。
    防範妖獸——玉樓的主要任務,雖然現在不用他太費心就是了。
    “楚然,這幾年你用心了,來,這瓶化氣丹你收著,未來練氣後修行用。
    說起來,以前我想送你點什麽都很難,法衣好看但不中用,終究無法提升修為。
    法器中用但你不能用,不如先拿去交流法會賣靈石。
    現在你也快練氣了,我就好給你送東西了,哈哈哈哈。”
    在一碗水端平方麵,王玉樓還是能做到的。
    小秦和小魚都是玉樓的身邊人,未來如果資源允許,玉樓甚至想把兩人雙雙推到築基修為,繼續為自己做臂助。
    王玉晟是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見王玉樓和秦楚然正在聊天,他沒敢打擾,乖巧的站在了庭中等待。
    注意到弟弟來了,玉樓便將其喊了進來。
    “玉樓哥,二嫂。”玉晟拘謹的打起了招呼。
    王玉樓笑著示意他坐下,而後問道。
    “最近修行怎麽樣,後天中期大成了沒?”
    王氏送入滴水洞的十幾名弟子中,除了八位起碼有靈根的,還有多位五氣斑駁,連五靈根都算不上的。
    王玉晟就是其中之一,不過他的特殊之處在於,他是玉安的親弟弟。
    修仙者夫妻生下的孩子不一定都有靈根,五氣斑駁的不在少數,而滴水洞天特殊的洞天規則可以給五氣斑駁者修行的可能。
    陳露晚與王榮文的要求不高,隻希望玉樓能幫個手,讓王玉晟修到引氣,如此便夠了。
    當然,對玉樓而言,他和玉安的關係放在那裏,玉晟就和自己的親弟弟差不多,自然不會隻想讓玉晟引氣。
    後天境是滴水洞的特殊修行境界,不受無法使用靈丹的影響,因而顯周老祖為族中送來的五氣斑駁子弟煉了不少武者可以吸收的靈丹、靈散、藥膏等等。
    “大成了,隻是我這提升速度太快,有種根基不實的感覺。”
    王玉晟有些緊張的回答。
    王氏的所有子弟都是在族學中一起上學的,但測完靈根後,待遇和地位卻天差地別。
    這種差異化的對待當然不至於冷眼和欺壓的地步——誰敢幹這種事會被拿去喂驢,不是安排去喂驢,而是拿去喂驢。
    但即便沒有冷眼,沒有嘲諷,沒有欺壓,人自己也會失落和絕望。
    王玉晟來滴水洞時,已經十六歲了,那毫無希望的三年時間塑造了他如今敏感而又自卑的性子,以及悲苦顯老的麵容。
    “哈哈哈,不用擔心,後天返先天前,你那不實的根基會自己充實起來,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全力的修煉。
    來,這兩株紅參你拿去吃,不要讓其他人知道了,你的紅參有王玉安報銷,其他人的紅參我可供應不起。”
    王玉樓其實很期待,等玉安那棒槌知道五氣斑駁的親弟在他幫助下居然能修行了,是不是要跪他麵前唱我有一個好哥哥。
    “謝謝玉樓哥!”
    王玉晟也不客氣,他以前想客氣,被玉樓訓過兩次。
    其實,玉樓現在漸漸欣賞起了吃相凶狠的人,他喜歡那類不願意服輸的靈魂。
    玉樓又和玉晟聊了幾句,問起了王氏於河灣港中眾人的近況。
    就在這時,玉樓抬頭看向了河灣漁港外的天空上。
    四駕飛舟正在快速接近,四人,正好是洞天巡邏隊一個小隊的人數。
    洞天巡邏隊來河灣漁港幹什麽?
    他交代兩句,便飛身迎了上去。
    “幾位師兄何故來此?”
    提問時,玉樓已經看清了來人,果然都是洞天巡邏隊之人,隻是令他奇怪的是,這些人中,竟有兩人似乎態度冷淡。
    另外兩人,一位是王邀海的朋友,一位是紀遠的朋友,自然對玉樓態度好得很。
    “玉闕師兄,儲掌門知道交流法會的事情後,心有疑慮,派我們請您和吳師兄到滴水天詳敘。”
    玉樓的眼睛微微一縮,笑道。
    “好,我手頭還有點事,等我片刻,可否?”
    “應該的,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