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莽象,莽象,或許,當我翻過你這座山時,才算是真正的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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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崔白毫捧著包子,縮在前線的戰壕中瑟瑟發抖的吃時。
    他才看清楚,王玉闕的恩情根本不是恩情。
    從頭到尾,王玉樓什麽都沒給他們,隻是把他們從西海的前線送到了兩宗大戰的前線而已。
    “還吃!蛇妖來了!”
    一手打飛了崔白毫手中的包子,練氣巔峰的紅燈照內門弟子罵道。
    “蠢貨!快去頂上,陣破了我們都得死!”
    崔白毫不敢耽誤,連帶著自己小隊中,還沒死的三位練氣,站到了陣法節點中。
    陣法的鋪設有很多方法,最基礎的簡易陣法甚至可以什麽靈材都不用,單單依靠自然的形貌的風物布置,隻是過程中需要消耗修行者的法力。
    當然,這種陣也很弱就是了。
    好一些的陣法都是有陣基的,陣基上則列著構成陣法的節點,崔白毫等人,所做的就是充當節點的任務。
    用靈石或上品靈石做節點當然可以,但靈石太貴,相比於靈石,還是人命更不值錢。
    反正,調一個練氣上前線,隻需紅燈照的一紙調令。
    有時,甚至連紅燈照的調令都不需要,隻要放出去紅燈照會開放內門弟子晉升的機會,就會有渴望更進一步的散修到前線主動填線。
    站在此處陣法節點中的練氣本就有兩人,如今崔白毫四人過來,節點的支撐能力又上了個台階。
    然而,他們這處防禦節點,是天蛇宗的全線進攻中的主攻方向,即便陣法內的眾多練氣、築基已經全力抵擋了,可依然沒能擋住。
    在殺了十幾名天蛇宗的築基後,陣法破了。
    天上的築基在鬥法,崔白毫這老東西完全沒有顧忌宗門的法度,直接掉頭就跑。
    各種符籙和秘法不要命的用,在獲得了比同僚更快的速度的情況下,他居然跑到了諸多練氣中的第一位。
    然而,天蛇宗的築基雖然被追殲紅燈照築基的任務拖住了,可處理一個想要跑的練氣,還是很容易的。
    不知道是哪位天蛇宗築基操縱的飛梭,隻一下,就把崔白毫打成了重傷。
    然而,紅樹宗雖小,雖多年不出築基,但祖上畢竟是築基小門。
    梧南長期的穩定,使得底層修士雖然難以往上走,可也能夠相對容易的獲得一些不那麽高級的寶貝。
    宗門散了後,宗門傳承的寶貝都被老崔卷到了自己手裏。
    他催動了一張資深築基製成的神通寶符,拖著瀕死的重傷,愣是在十幾息間衝出了七八裏地。
    紅燈照和天蛇宗戰爭極其特殊,說到底還是梧南的修士太多了,兩宗戰場的前線,雙方都經營的和鐵桶一般。
    天蛇宗的全線進攻雖然猛,但以築基期修仙者的遁速,天蛇宗拿到的也不過是片刻的戰機罷了。
    崔白毫遁逃飛快,正好還撞見了紅燈照的支援隊伍,如此,才保全了性命。
    聽完崔白毫的講述,王玉樓的臉色依然冷的嚇人,他追問道。
    “你確定,看到是一隻白色的狐獴,把王榮遠吃了嗎?”
    雖然前線損失慘重,但嚴恪義倒是不慌,他甚至還有心情留在鎮守關內,看王玉樓吃癟。
    不過,他畢竟和王氏同門同派,也不能什麽都不說。
    “不要急,說清楚,有什麽說什麽,玉闕道友是想知道最真實的情況,你可不能亂說。”
    嚴恪義在一旁強調道。
    在兩位顯赫築基的壓力下,崔白毫恐懼的縮了縮肩膀,咬牙道。
    “不確定是不是白色,一開始看是白色,後來吃榮遠前輩時,那狐獴又變為了紅色。”
    然而,王玉樓在意的根本不是顏色。
    “所以,你可以確定那隻大妖,就是狐獴大妖?”
    崔白毫不解,但他想了想,頗為自信的篤定道。
    “前輩,白毫在西海也混了幾年,西海的狐獴一族,晚輩自然分的清楚。
    那大妖狐獴,和西海的狐獴沒什麽區別,無非是跟著天蛇宗的修士一起行動,而沒有跟著狐獴同族一起行動罷了。”
    嚴恪義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天蛇宗可能從西海拉了不少外援!
    其實這也不奇怪,獅子搏兔也需全力,戰爭已經開始,雙方誰都不想輸,那可不就是各顯其能、手段盡出了嗎?
    勾結域外勢力,又不是什麽大罪,況且以天蛇的地位,它也不可能在仙盟體係內犯大罪。
    仙尊共治的群仙台,管不了手下有一大片人的天蛇。
    “去吧,好好養傷。”
    王玉樓沉默良久,最後擺手,讓崔白毫滾蛋。
    老崔有心想問能不能給些賞賜,但他顧忌嚴恪義在場,終究是沒敢問。
    作為曾經做過掌門的修士,老崔對修仙界的複雜性有充分的理解。
    “玉闕道友還請節哀,你目前最重要的,依然是把特別功勳堂搭建起來,前線的戰士們為宗門流盡了血,我們不能再讓他們流淚啊。
    我知道,你可能一時間無法接受這種現實,但即便是月亮,也有圓缺之別,更遑論我們這些小修士呢?”
    嚴恪義動情的勸慰著玉樓,玉樓卻隻是笑了笑,道。
    “恪義師兄言重了,玉樓想的是天蛇宗引入西海妖族助戰一事,才會有些鬱結。
    至於王榮遠,哈,王氏的一個尋常築基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能為祖師的戰爭而死,是王氏子的榮幸,是他應該做的。”
    饒是以老嚴的賤畜水平,也被王玉樓的這番惡心表態給惡心到了。
    你真不是人啊!
    自己的族叔死了,你一句話不提,隻說自己關心西海妖族入天蛇宗。
    王玉樓的修行軌跡,在有心人眼中,都是明明白白的。
    從他當初入清溪坊,到其在滴水洞內的所作所為,嚴恪義其實都了解。
    他當然知道,王榮遠是王玉樓入道的引路人,但他們的感情具體如何,就難說了。
    不過王玉樓此番表態,倒是讓嚴恪義想到,這位王氏子,恐怕會是隻化骨龍。
    因為,即便王玉樓是演的,但演的那麽冷血,也說明了其內心深處,可能不是那種重視王氏的人,反而求道的渴望占據著主導地位。
    “是,有時候我也恨不得披上戰甲,去天蛇宗的深處衝殺一番。
    但如今做了中線鎮守,很多事就由不得自己了,我要是消失了,中線就會大亂,哎,不自由啊。
    隻是這件事,我們該如何向宗門匯報,還是說”
    王玉樓搖了搖頭,強調道。
    “師兄您是中線鎮守,匯報的事情您做即可,玉樓就不多參與了。”
    他指了指安和寧,當著嚴恪義的麵指派道。
    “就讓他做中線特別功勳堂的執事協理,中線的戰功、功勳認定,由他負責,還望師兄能夠照顧一二。
    早日定下獎勵措施,也能激勵前線的修仙者們,提高他們的執行力。”
    拿到如此大權,安和寧整個人都是顫抖的,他想要大笑,但又顧忌王玉樓剛死了叔叔,憋得厲害。
    到最後,竟是整張臉都漲得通紅。
    “和寧必不負玉闕道友所托!”
    看著跪在地上的安和寧,王玉樓有些恍惚感。
    玉樓必不負榮遠叔所托!
    那年他十三歲,和王榮遠清溪坊一別,就再未長久的相處了。
    往事經年,此時卻是天人永隔。
    少有的,王玉樓沒有控製住自己的心。
    一股火焰升起,燃燒,膨脹,在胸腔沉悶的炸開。
    無聲,但驚雷般炸醒了王玉樓眼前的迷霧。
    野心在生長,他第一次思考,思考如何麵對那個人,不,他可能已經不是人了。
    然而,王玉樓的麵色依然平靜,平靜的離開了。
    胸有驚濤,而麵如平湖,這也是他的修為。
    宣泄都不能宣泄,憤怒都不能憤怒。
    要足夠聽話,才能活下去。
    當王玉樓的修為是練氣時,他在思考自己該如何獲得成為紫府可能。
    如今,隨著莽象開戰攪動梧南風雲,隨著莽象證金丹愈發的明牌,王玉樓這位莽象一脈天驕的紫府之機,也就不算什麽大問題了。
    一個新的問題擺在了王玉樓的麵前。
    修仙可以讓他一步步走到不被人視作代價的彼岸,但隻要還要跟著莽象混,就永遠要屈居於莽象之下。
    要如何超越莽象呢?
    王玉樓目前,還看不到方向。
    隻是,他已經有了一個清晰的目標。
    莽象,莽象,或許,當我翻過你這座山時,才算是真正的成道。
    ——
    “要勾起他們的渴望,就必須塑造一些典型的代表。
    比如——傳奇的散修通過戰場立功,走上了人生的巔峰,成為了紅燈照內的風雲人物,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讓這樣的故事傳出去,就能起到吸引散修們來前線參戰的效果。”
    同行送王玉樓上任的兩位資深築基已經得了職位,顧通明也需要給自己謀職位了。
    所以,在隨王玉樓前往南葉國的路上,老顧很主動的提出了一個宣傳計劃。
    其實,他的這個計劃很有意思。
    編造故事,誘導輿論,糊弄無知的底層散修,這樣的工作,和顧家在情報買賣方麵的渠道剛好對得上。
    王玉樓自然能看得懂顧通明的路數,老顧的建議,站在紅燈照的利益立場上,是非常好的建議。
    隻是吧,宗門的利益,和王玉樓的利益,是兩回事。
    “這些事,似乎不是我的職權範圍吧?”
    王玉樓如今的職位已經夠多夠顯赫了,南葉國、特別功勳堂的事情沒梳理清楚的情況下,王玉樓不願意亂攬別人的權,那樣是會樹敵的。
    “哎,玉闕道友此言差矣,您如今貴為紅燈照前線巡查使,自然是能向宗門提議的。
    而且,您多個職位加身,也該如嚴恪義一樣,在前線的後方,開座自己的宮院,從而居中調遣。
    我看,就開在南葉國,就命名為玉闕宮,您覺得呢?”
    老顧很殷勤,在他看來,王玉樓這個逼人雖然不是東西,但分權的時候是真的大方。
    如果能把王玉樓的權力擴張些,他老顧也能從王玉樓手中分到更多的權力。
    就以安和寧的例子看,老安如今一步登天,拿到了特別功勳堂中線的管理權,屬於從牛馬連跳兩級,走到了大多數紅燈照真傳的前麵。
    這種地位的變化是不能幫他們成就紫府,甚至都不能幫他們提高修為,但卻能實打實的提升被任命者的影響力。
    而影響力,是可以變現的,變現的資源,是可以自由支配的。
    王玉樓的權力大了,就需要人代持,老顧代持了,就能權力尋租,尋租成功了,掙來的靈石哪怕他隻拿三成,也能把自己的沙比兒子拉上築基。
    為宗門服務、為諸位同道服務當然重要,但拉自家兒子一把,也很重要。
    修仙者嘛,不是仙,各有各的小算盤,很正常。
    “玉闕宮就算了,闕本就有宮的意思,就要玉闕吧,也好在上傳下達的過程中,讓人更清楚命令是我發出去的。
    隻是,如何說服南葉真人,我還沒有計劃,難啊。”
    王玉樓搖了搖頭,用南葉國的艱難,避開了顧通明的建議。
    南葉國的情況,確實難辦。
    很多事,不是他站在那裏說一句‘我是莽小將’就能搞定的。
    南葉國地處兩宗交界處,和天蛇宗有利益往來,不入局,本身就是人家的利益所在。
    真把南葉國、南葉軻逼入了天蛇宗,祖師說不定就會第一個拿王玉樓開刀。
    他在滴水洞內拿莽象裝逼有用,是因為當時牽扯的利益層級不夠高。
    在西海,莽象的名頭就不是那麽好用了。
    後來西海大清洗,也是莽象聯手青蕊搞得,大部分神光的門徒,都是夢白帶人宰的,和王玉樓無關。
    回了宗後,易走日更是直接跳出來硬攪,差點攪黃了王玉樓的大計。
    天蛇宗、紅燈照是仙盟中的地方實力派,南葉國則是紅燈照內的地方實力派,南葉國不願意出大力幫紅燈照填線也正常。
    “南葉家不願意派自家的嫡係出來,那就讓南葉國中的散修去唄,總歸您隻要把人送到前線,任務也就完成了。
    等到南葉國的散修死的差不多了,紅燈照內的情況也估計類似,那時候事情怎麽辦,就不是您能考慮的了。”顧通明也不怕生兒子沒屁眼,當即給出了個頂喪良心的建議。
    豪紳的捐收不動,就先收窮鬼的!
    壓力轉移,莽象壓南葉國,南葉家壓南葉國中的底層修士,合理,但極度無情。
    不過,顧通明的建議還是有用的,他至少幫王玉樓排除了一個錯誤的解決問題的方向。
    “照你這麽談,南葉八十三會說南葉國的散修實力弱,上了戰場也沒用,退一步、退兩步、退三步,你能退,我不能退。
    祖師把任務交給了我,我王玉樓就是死,也要把任務給辦好了!”
    麻木的閉上眼睛,王玉樓斬釘截鐵的向如今正身處西海深處再深處的莽象表態道。
    他不知道莽象在西海,但他依然必須把獻忠當做日常,全力的表現。
    有時候,王玉樓會認為自己活的像個笑話。
    但有時候,他又會堅定的認為,這其實也是修行。
    修不了大忍耐,怎麽可能走過那刀山火海般的攀登之路呢?
    不可能的。
    “您是說?”顧通明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聽懂了王玉樓的意思。
    王玉樓抬起胳膊,看著如玉般漂亮的手,平靜的開口道。
    “嗯,我畢竟是宗門任命的南葉國國主協理,如果南葉八十三實在不願派人,我就親自抓。”
    在西海時,他不願意手染鮮血,可依然手染鮮血了。
    他的手,不屬於他,他也不完全屬於自己,他是莽象的門徒。
    王榮遠之死,提醒了王玉樓。
    祖師的恩情,是要還的,王氏的當家人,目前有三個,王景怡、王顯茂、王玉樓。
    他們三人,每一個都不能退,退了,連累的不止是自己,還有王氏的幾萬族人(連帶王氏凡族之人)。
    被冷落、邊緣化、實力衰退、守護不住利益、被群狼撕咬,這不是危言聳聽。
    “這能談的話,最好還是談一談。”
    顧通明有些無言以對,他沒想到,王玉樓最後選了個最無腦、最簡單、最呆逼的做法。
    ——
    南葉國。
    繁華的都城中央,矗立著一片恢弘的宮殿群。
    宮殿不是凡宮,而是仙宮,仙宮之中,更是有諸多修仙者守護。
    騎著黑龍馬落在仙宮的正中央,王玉樓沒有在意南葉國修士那充滿敵意的眼神,他身上的萬夜永明法衣,就是最好的通行證。
    至於敵意,就更不用在意了。
    王玉樓就像一個死神,走進了南葉國這家的家門,南葉國的修士,怎能不敵視他呢?
    大妖黑龍馬,在眾多修仙者的敵意中,甚至感到了一絲久違的戰意。
    它昂首闊步,甚至還故意流露出了大妖的妖氣,嚇了南葉國修士們一大跳——他們還以為王玉樓是想動手呢。
    “你就是玉樓吧?”
    南葉八十三終於坐不住了,王玉樓實在不把自己當外人,拉著十幾名築基就在南葉國的仙王宮中散步,搞得他好像才是此地的主人似得。
    看著天空中,淩空而立,衣袂飄飄,麵如晨星,風姿非凡的南葉八十三,王玉樓一句話都沒說。
    “嗤~”
    黑龍馬打了個響鼻,似乎是在表達自己的無所畏懼。
    “玉闕道友來此,是想和國主談一談往前線派人助陣的事情,哈哈哈哈。”
    顧通明終於看懂了王玉樓的意思,他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這輩子應該是沒什麽機會開紫府了。
    三十多歲的小登啊,他怎麽敢的?
    “玉闕.道友?”
    南葉八十三玩味的重複著這一稱呼,心中確是警惕了起來。
    這王玉樓,怕不是個沙比?
    其實,眾多紅燈照同門,對王玉樓的稱呼是極其有意思的。
    第一個喊玉闕的人,已經不知道是誰了。
    但大部分比王玉樓修為高的人,都會默契的喊王玉樓玉闕道友,而不是玉闕師弟、玉樓師弟——尤園喊了一聲,差點自己把自己嚇死。
    這種稱謂,體現了充分的尊重,屬於極聰明的叫法。
    其實,這也是王玉樓有意塑造的局麵,人的名,樹的影。
    樹高了,影子也高,人的名望高了,地位也高,都是一樣的理。
    “國主,我們南葉國需要派三百名練氣、二十名築基入前線,這是祖師的意思。”
    王玉樓聛睨的騎在雄健的黑龍馬上,說話的聲音明明不大,但卻起到了全場皆默的威懾力。
    三百名練氣,二十名築基,差不多一次性抽調了南葉國三分之一的核心人手(練氣必定是中高階的)。
    如此規模的征調,哪怕在兩宗大戰的時間節點,也顯得過於可怕了。
    這麽說吧,征調兩次,南葉國就完了——人心會散。
    跟著南葉國混,是為了修仙而來,如果刮的太狠,南葉國的修士是會跑路的。
    曾經的妙峰山,就是個例子。
    老李開紫府前,反複壓榨妙峰山,蚊子腿都要刮兩遍,刮的妙峰山練氣修士被迫出來做劫修,還有個劫到了王榮遠頭上。
    在敲骨吸髓的搜刮下,妙峰山的練氣弟子大量離宗而去,結果穀神宗開戰後,一路打到了妙峰山山門前。
    “不可能,太多了,最多五十人,四十九名練氣,一名築基!”
    南葉八十三高聲回答,他的聲音極大,瞬間傳遍了仙王宮內外。
    他的強硬,讓南葉國仙王宮內外的眾多修仙者懸著的心稍稍穩了些。
    如果有的選,沒人願意上前線——會死的!
    “南葉八十三,仙尊法旨,你也想討價還價?”
    王玉樓玩的就是極限施壓,怎麽可能輕易的鬆口,他直接搬出了莽象。
    大戰是莽象掀起的,王玉樓來南葉國拉人,是給莽象辦事,用莽象的名號,沒什麽大問題。
    南葉八十三沉默片刻,他也怕。
    南葉軻終究是沒有開口,沒等來老祖命令的南葉國主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王玉樓,道。
    “法旨何在?”
    總不能你王玉樓說是仙尊法旨,那就是仙尊法旨吧?
    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如果事情可以這麽簡單的辦,那王玉樓一張口就是金科玉律了,其他人還怎麽活?
    扯淡!
    王玉樓控製著黑龍馬飛到半空,俯視著南葉國國都,催動法力威脅道。
    “南葉國長期和天蛇宗往來,如今兩宗大戰開始,卻一個人都不願意往前線派。
    你們的心思,仙尊明白,我這次來拉人,就是你們最後的機會。
    要麽紅燈照,要麽天蛇宗,沒有站在中間騎牆的空間。
    如果南葉國有不臣之心,舉國上下,皆會在紅燭火中燒為灰燼。”
    聽著王玉樓放的狠話,南葉八十三瞠目結舌。
    他完全不理解,不理解事情怎麽就到了這一步。
    三句話,你就爆了,不合適吧?
    不是應該談一談,拉扯一下,然後你我找個妥協的尺度麽?
    至於這麽玩命嗎?
    你這麽威脅,萬一我們真的叛了紅燈照,你不就死定了嗎?
    王玉樓當然可能會死,但他根本沒什麽退路。
    要麽辦好,要麽辦砸。
    仙尊手下不缺天才,仙尊用人,隻用最有能力、最能為其榨取利益的。
    可仙尊真正願意給手下的稀缺性獎勵,又必然的少的可憐。
    這種競爭機製下,不夠好,就等於失敗。
    “王玉樓,你什麽意思?”南葉八十三氣急的問道。
    還能是什麽意思,賭命唄,顧通明心中暗道,就連他看向王玉樓的眼神,也第一次多了些敬畏。
    王玉闕這波,既是逼著別人服軟,也把自己逼入了死胡同。
    如果南葉軻不認,王玉樓這番表演,會讓他徹底失去在南葉國助戰紅燈照談判上的主動權。
    極限施壓很好用,但那根平衡的弦崩斷後,代價會很大。
    威脅對手我要殺了你,和真刀真槍的搏殺,是兩回事。
    王玉樓的眼中盡是冷意,他陰冷的開口道。
    “要麽服從,要麽死亡,南葉軻前輩,您也想你命由你不由天嗎?”
    那在胸中蕩漾的,無處傾瀉的怒火,終究是泄了出來。
    泄到了南葉國頭上,泄到了南葉軻頭上。
    我不能喊‘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要忍耐,我要裝孫子。
    你南葉軻憑什麽站在中間騎牆?
    你配嗎?
    你南葉軻憑什麽裝逍遙?
    怎麽,你命由你不由天?
    極限施壓到了這一步,南葉軻終究是繃不住了。
    仙王宮的半空之上,出現了道漆黑而又幽深的天地之門,南葉國的立國之主,南葉軻,從中露出了身形。
    這位紫府大修士看起來約莫四五十歲,一身素色的紫衣,滿頭的華發被簡單的束在身後,一副山中清修客的扮相。
    “老祖!”
    “國主!”
    “仙王!”
    南葉國的修仙者們見這位傳說中的存在現身,紛紛跪下參拜。
    聽到仙王的名字,王玉樓福至心靈,當即開口質問道。
    “南葉軻前輩,仙盟的金丹,被尊稱為仙尊。
    您卻自封仙王,怎麽,您想做仙尊中的王者?
    您真的想我命由我不由天?”
    極限施壓到了這一步,王玉樓是真不能退了。
    退,就是前功盡棄!
    至於南葉軻和莽象的關係交惡,會不會給莽象帶去麻煩
    王玉樓不太擔心,如果祖師連南葉軻都擺不平,他還證什麽金丹?
    而且,逼南葉國助戰,也是極其重要的,南葉國畢竟是紅燈照的附庸,它長期作壁上觀,宗門內的其他紫府門庭,是不是會有異心?
    滴水洞聽調不聽宣,但人家是多名紫府、仙尊坐鎮的宗門,南葉國能和滴水洞比?
    見王玉樓敢如此對待紫府大修,黑龍馬的身子在顫抖,它第一次興起了回西海的心思。
    仙盟內的修仙者,都是這麽互相撕咬的嗎?
    太狠了啊!
    你王玉樓一個區區築基,憑什麽敢當著紫府大修士的麵羞辱人家?
    其實,情況遠遠沒有那麽簡單。
    王玉樓如今是莽象一脈台前的核心台柱子,他是必須為莽象一脈的利益而衝鋒的。
    祖師為什麽開戰,王玉樓不懂。
    但開戰了,就不能輸,這點他懂。
    輸了,莽象成道的路,要受巨大打擊,王氏跟著也會受影響。
    以莽象掀起的巨浪看,萬一莽象這艘巨輪傾覆,王氏甚至有可能會滅族!
    巨大利益牽扯就在這裏,王玉樓怎敢不用命?
    從香竹坊、到中線鎮守關、到南葉國,王玉樓一路行來,都是在為紅燈照的戰事而努力。
    懸篆為他安排了這麽多築基輔助,恐怕也是期待王玉樓能發揮一定的作用的。
    極限施壓,就是王玉樓在權衡諸多策略後,選的最有機會得到最大化收益的策略。
    風險當然有,但不冒險、一味的求穩,最後隻能吃慶功宴上的殘羹冷炙,甚至等不到吃慶功宴那天。
    聽到王玉樓在老祖出來後,依然選擇羞辱老祖,南葉八十三直接傳音請示道。
    ‘老祖,此子欺人太甚,小八十三替您去殺了他,後果我自己承擔!’
    紫府強,南葉軻碾死一個王玉樓,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然而,紫府出手,影響太大太大,王玉樓身上背著那麽多職位來前線,說明他為莽象的關鍵棋子。
    這樣的棋子,哪怕南葉軻有理由,也不敢輕易的處置。
    別的不提,莽象殺上天蛇宗的事情,南葉軻是清楚的,他太懂莽象的強了。
    ‘蠢不可及,他隻要還在前線,就有機會,讓天蛇宗的人殺他即可。’
    暗中布置了除掉王玉樓的任務後,南葉軻才沉著的開口,他的語氣中不帶什麽感情,有的隻是閱盡世間一切事後的平靜。
    “王玉樓,我知道你,我也了解莽象。
    你的話,我就當是你年少無知,亂說的。
    南葉國作為紅燈照的附庸,當然該派人參加兩宗大戰,支持宗門。
    不過三百練氣、二十築基太多了。
    派二百練氣、二十築基,如何?”
    南葉軻完全沒理會王玉樓扣的帽子,他以前也沒少給別人扣帽子,他非常懂王玉樓這種充滿野心、玩命衝鋒的小登在想什麽。
    所以,南葉軻直接給出了自己的條件。
    年少無知什麽的,王玉樓權當是狗屁,重點是,極限施壓策略終於起了效果。
    顧通明給的往下搜刮散修的策略,就是狗屁,麵對南葉國這種宗門內的地頭蛇,妥協隻會顯得懦弱。
    “真人,南葉國不缺練氣,這樣吧,再加派一百名散修練氣,散修即可。”
    南葉軻看了王玉樓好大一會兒,可王玉樓依然淡定的厲害,要不是黑龍馬的尿已經撒完了,恐怕王玉樓的氣魄還能更非凡。
    終於,南葉軻收回了看向王玉樓的視線,又鑽回了自己的洞天,隻留一句話在仙王宮上飄蕩。
    “好!”
    這位南葉國的創立者終究是怕了。
    老周已死、神光俯首、天蛇穀開屠、兩宗大戰。
    莽象還沒成金丹,已經攪得梧南西北角這一片雞犬不寧。
    若是莽象真成就了金丹,今日南葉國不助戰,未來就可能會被拉清單。
    南葉軻無所謂南葉國中的弟子、族人會不會死,他怕的是,自己也被莽象拉清單.
    加入天蛇宗當然是個選項,可入了天蛇宗,南葉國就瞬間成為前線的焦點了,還不如直接派人為紅燈照助戰呢。
    為什麽王玉樓敢用極限施壓?
    因為,此策略確實有很大概率能順利。
    麵對莽象派的極限施壓,南葉國要麽入天蛇宗成為大戰前線的耗材,要麽派人助戰紅燈照。
    其實很好選,不是嗎?
    當然,王玉樓不會把逼服南葉軻的功勞算在自己頭上。
    極限施壓能成,是因為莽象夠厲害,而不是王玉樓夠厲害,這點,王玉樓極其清楚。
    想到這裏,王玉樓的心中又有了一層陰霾。
    他總不可能永遠給莽象做狗。
    可祖師這座山,又該如何翻越呢?
    難難難,豈止是難
    不過這種事太遠太遠,王玉樓不會被這種遙遠的恐懼影響,他看向南葉八十三,道。
    “國主,我現在也是南葉國國主協理,能否為我在仙王宮中安排一處宮院?”
    顧通明的建議中,有一個說的很對。
    王玉樓如今背著的責任很重,需要建立個以自己為中心的小係統,從而協調相關的事宜。
    中線是嚴恪義的地盤,不合適。
    南葉國地處兩宗大戰的南線北段,既能輻射中線,又能得到景怡老祖的臂助,是個好選擇。
    “不巧,仙王宮住滿了,這樣吧,我派人為你在城外修一座新宮,如何?”
    南葉八十三怎麽可能把王玉樓這種逼人放在身邊,他當即擋了回去,不過也很給麵子的出了個備選方案。
    住城外,這樣,萬一有天蛇宗修士流竄過來把王玉樓宰了,南葉國也好向紅燈照交代。
    這,就是王玉樓參與如此利益博弈的代價。
    越是利益重大的博弈,其溢出的風險就越致命,從這一點看,懸篆確實對王玉樓不錯,他的很多建議,都是實打實的站在為王玉樓好的角度考量的。
    “可以,通明,我還要去南線鎮守關拜見靈修師兄,你留在南葉國,負責幫國主選拔派往前線的修士。”
    顧通明沒想到,自己最後隻接到一個如此的活,他心裏苦的緊,但隻能恭敬的領命。
    王玉樓又看向南葉八十三,道。
    “國主,還望早日把南葉國的助戰修士送與前線,天蛇宗在中線全線進攻,中線損失不小啊。”
    打得好,最好把你們這些紅燈照嫡脈都殺幹淨了才好!
    “知道了。”
    南葉八十三一臉公事公辦的樣子,完全不給王玉樓麵子。
    王玉樓也不在意,騎著黑龍馬就向南線鎮守關而去。
    ——
    會見皮靈修,無非也是特別功勳堂的事情,很快就結束了。
    不過,王玉樓來此,主要是為了見景怡老祖。
    當初西海一別,已經過去了兩年多。
    那時,在莽象的安排下,王玉樓於艱難中心懷希望。
    如今,情況已經完全不同,昔日的危機,成就了王玉樓西海新一代傳奇的崛起之路。
    但是吧,景怡老祖還是那個景怡老祖,在老祖麵前,王玉樓永遠不敢喊她師姐。
    “你不該那麽莽撞!”
    聽完王玉樓的講述,景怡老祖憂心忡忡的道。
    “我理解你的想法,可那些東西都遠的厲害,等我成就紫府,你再怎麽折騰,我都能護一護你。”
    王玉樓頓時察覺到了關鍵,他眉頭一動,問道。
    “說起來,我在前線走了一圈,唯獨沒真上過前線,老祖,不知道您能否帶我過去看看?”
    “你去前線幹什麽,那裏危.”
    景怡老祖屬於麵冷心熱的性子,所以對王玉樓的要求很不以為然,不過她說到一半,注意到了王玉樓的手。
    王氏的密令手指動作,意思是情況不對。
    雖然沒有察覺出什麽不對,但景怡老祖依然決定相信王玉樓。
    她話鋒一轉,道。
    “那裏危險,按理說不該讓你去,但你現在也築基了,去長長見識也不錯。”
    白骨露於野不至於,千裏無雞鳴更不至於,前線聽起來恐怖,但也沒那麽恐怖。
    修仙者的戰爭不是凡人的戰爭,沒有成千上萬的大軍列陣衝殺的情況,一方麵是數量少,另一方麵是梧南長期沒有大戰了。
    總之,前線一片春和景明的春日景色,但王玉樓卻指著林中的樹木,和景怡老祖介紹了起來。
    “我最近看了本介紹樹木的典籍,學了不少東西。
    看,這片林子就不是什麽好林子,古樹多。
    古樹多,不是好事,它們幾千幾萬年的活著,樹枝擋住了陽光,根須榨幹了養分。
    以至於後麵的新樹想要生長,就變得極難。”
    王景怡若有所思的點頭,沒有多說什麽,隻等王玉樓繼續。
    “不過,想要長大,還是有方法的。
    第一種,看,這棵樹運氣好,旁邊的古樹被雷劈死了,天地偏愛它,它有了陽光。
    第二種,那棵
    第七種,則是種生長最緩慢的樹,這種樹才被發現沒多少年,它們想要長大,需將五行之精要累於一體,整個過程長得厲害,唯一的好處是,長大後很難衰老。”
    以樹喻法,王玉樓講的那叫一個搜腸刮肚,窮盡全力,隻為講明白其中的差異。
    把七種紫府法門講了一遍,王玉樓才看向老祖,問道。
    “老祖,你喜歡哪種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