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玉闕,上!‘啪’的一聲(1.03W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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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裸猿實現繁衍後代目的的交配行為,對於修仙者而言是沒什麽意義的,到了大修士的層次,別說交配了,就是血脈子嗣都懶得要。
    王玉樓修行了這麽多年,紫府大修士的孩子都沒見到過,最多也就是同族的嫡脈後輩罷了,所謂的金丹仙尊子嗣,更是完全不存在。
    但沒有孩子不意味著仙尊不需要性生活,雖然很難想象青蕊不斷收麵首的精神狀態,可陽昭舵的陽昭仙尊也有自己的仙俠版外五縣瑜伽褲小甜甜——還是喜歡戴耳環的那種。
    顯然,仙尊們不需要性生活和仙尊們想要搞性生活不衝突。
    別的不說,道侶就要狠狠地攪在一起,才能實現利益上的互信。
    對於王玉樓的那些團結型道侶而言,她們期盼仙尊的雨露就像魚兒在沙漠中等待大雨。
    要是仙尊連鑿她們一下都不願意,她們還怎麽開紫府?
    而小魚和小王的感情,有著明確的兩個維度,屬於白小魚和王玉樓的感情,和屬於滴水仙尊與王玉闕的感情。
    它們看起來接近,但完全不是一回事。
    可王玉樓要做的,就是模糊兩者的區別,白鯉放不下金丹仙尊的麵子,這可能是姿態問題。
    就像,王玉樓長久以來也非常注重自身的姿態一樣。
    所以,看似兩個人久別重逢,小魚還給王玉樓帶來了‘囫圇成道丹’這樣的寶貝。
    但如果真把這種饋贈,和以往的交集,以及未來的發展,都當做理所當然,兩人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複雜的群青原塑造了極具競爭力的治理模型,波雲詭譎的大天地棋局淘汰了跟不上時代發展腳步的後發金丹仙尊,高強度的生存博弈洗煉了參與者深沉的內心。
    單純的感情似乎顯得神聖,但驅動感情發生的核心又是裸猿並不強大的基因與生存需求,這種基因和逐道者追求的個體超脫是完全相悖的。
    所以,修仙者的冷血在現實維度上具有底層的合理性。
    不過,感情依然存在於修仙者之間,這也是必然的事實,因為生存壓力不會因為修為的提高而消失。
    不到獨尊,皆為攀登者,依然要麵對攀登的壓力。
    所以,道侶一定要狠狠地攪在一起,從而促成更緊密的互信。
    ——
    “相公,不要急,我們不好在大天地”
    如何拿捏一名金丹仙尊?
    王玉樓的答案是隻需要摟著她的腰,然後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能令她體溫上升幾百度。
    小魚甚至被他激發出了潛意識控製的抵抗機製,升溫對應的是,道體內的道蘊和靈機在沸騰.
    這就是妖神出身的仙尊的道體,看似有些太強,其實也不奇怪。
    小魚在水尊和青蕊、畢方麵前顯得弱了些,但她真不是路邊一條,而是在仙盟攻勢中,把戰功刷到眾仙尊的中遊的存在。
    也幸好,小王已經開了紫府,不會被小魚滾燙的道體給燙壞。
    如果小王還是曾經的築基,以小魚此時極速升溫的狀態看,可能要被燙的嗷嗷叫。
    “大天地不合適,那去你的滴水洞吧。”
    王玉樓也意識到了問題。
    大天地這地方吧,沒什麽隱私。
    有些倒黴蛋多吃兩口驢腸頭,都能被傳成一日必吃十驢的混賬謠言。
    所以,該低調要低調。
    他又沒有暴露癖,辦正事兒自然是私密些更好。
    這可不是什麽杞人憂天,它是個很現實的問題。
    如果小王是和景蒹葭那類團結型道侶雙排,或許大天地中最能偷窺的那一批人不會有什麽偷窺的興趣,可要是小王的雙排對象是滴水
    不能高估他們的下限,絕不能!
    “.好!”小魚的眼神有些複雜,但依然順從了小王的訴求。
    人的想法是複雜的,對於滴水而言,王玉樓的要求當然過分的厲害。
    不是說什麽王玉樓想鑿她的要求過分,這個維度太凡人了,滴水仙尊思量的是,她和王玉闕的關係該如何維持,維持到什麽樣的狀態。
    不要忘了,滴水已經萬歲有餘,就算女大三千位列仙班,大一萬對應的是直接站在群仙台上,但這種配對,對滴水而言是近乎於損失的。
    就像她說的那樣,仙尊層次的博弈,小勝都可能是輸.
    選擇的機會成本,從下注到結果轉化的時間成本,投入資源的損耗等等,這些算起來,稍微贏的少些,就是絕對的輸。
    王玉闕隻有一百歲出頭,以往,他一直在贏,如今他開始了往下退的進程,但也算拿到了仙盟內關鍵派係水尊派的支持,也在贏。
    可未來呢?
    和這樣的王玉闕舉案齊眉,成為勢均力敵的盟友,真的符合滴水的利益嗎?
    很難說,這又回到了修仙者必須麵臨的‘賭’的環節。
    所有輕而易舉的勝利,都擠滿了人。
    想要獲得超額的收益,隻有賭。
    或許滴水的思考維度顯得過於功利,很冷血。
    但不功利、不冷血的人,王玉樓又會看上嗎?
    不會的,雲舒認識王玉樓這麽多年,也是獨具風情的大美人,可王玉樓又什麽時候正眼看過她呢?
    在王玉樓眼中,雲舒甚至近乎於麻木和愚蠢。
    麻木於自我的沉醉,愚蠢的不願意麵對真正的現實,為了所謂的理念而犧牲自我。
    她連自己都能犧牲,又能指望她給王玉樓帶來什麽呢?
    利他是好事,仙盟是提倡利他、提倡修仙者們為了大局多多奉獻的,但群仙台上的仙尊們,都是一毛不拔、吃幹抹淨還要敲骨吸髓的老賤畜。
    你願意承擔代價,就有數不清的代價要承擔。
    喜歡替別人承擔代價的風劍仙,在築基時就死了。
    這樣的好人,不等紫府修士們拿來利用,早早就會被修為更低的野心家利用死。
    ——
    偉岸的玉闕仙尊回到了他忠誠的滴水天。
    滴水洞是小魚的洞天,王玉樓是小魚的道侶,也是準仙尊級的玉闕仙尊。
    對於滴水洞內的生靈而言,很難說玉闕仙尊更嚇人還是滴水仙尊更嚇人。
    至少,小王回來的第一時間,居然想到了袁道深。
    “他?宮九勝當初想吃了我,他的人全都入了洞天小輪回。”
    盡管男人的關注點很奇怪,但小魚還是蠻喜歡聊這些的,隻要王玉樓不說立刻開鑿,他想談什麽她都願意陪著。
    “赤明、紅燈照、宮九勝、一千多年前的天地規則更改,青蕊和畢方的棋局,那時候,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青蕊仙尊長久以來,端坐蓮台,落下的棋子不一定隻有你一個,可能還有其他明麵上是她對手,暗中是她盟友的存在。”
    王玉樓的過往和紅燈照緊密相關,而紅燈照又在千年以前就被青蕊算計,赤明都被算計死了。
    所以,王玉樓成長起來後,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會一直在青蕊的陣營中混,類似於丘彌勒。
    隻是吧,命運和時代這種東西不太講道理,莽象當初幫王玉樓就任副盟主,幫了王玉樓大忙。
    仙盟的築基就是工具人,但王玉樓拿到了工具人可選位置中最好的那個,迭加混亂時代到來的特殊時機,以及仙盟變法的浪潮,成就了他平步青雲的偉業。
    “有,恐怕還不少,隻是沒法確定,不過這些事都不重要,你還記得你在洞天內留了個人嗎?”
    小魚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談青蕊,而是引開了話題。
    青蕊什麽的,究極老妖婆一個,太煞風景。
    王玉樓在滴水洞天留的可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堆人。
    他當初是把滴水洞,當做自己未來的基本盤經營的,但滴水忽然再回大天地,很多準備就直接被打亂了。
    但是,王玉樓在滴水洞留下的勢力雖多,可能讓小魚提及的人,又隻有一個。
    “顯周老祖已經轉世了?”王玉樓的表情很特殊,平靜中藏著期待,看似沒什麽波瀾,但對於熟悉王玉樓的人而言,那掩藏不住的期待,已經是大變臉了。
    畢竟,玉闕仙尊少時就心如潭淵。
    “對,走!”
    小魚拉住王玉樓的手,兩人從滴水天上的仙尊府邸,直接瞬移到了河灣漁港。
    如今正是大紅溪上遊的朱血石礦的開采時節,河灣漁港正中央的大紅溪,河水化作了深紅色。(名字叫溪其實是河)
    在河水與秀水湖的交界處,那座王玉樓主持修建的攔水壩,已經覆滿了青苔。
    時間的力量,在曾經‘新建’的河灣漁港,留下了數不清的歲月痕跡。
    舊港藏道念,玉闕登金台。
    多年過去,曾經的小小漁港,已經變為了一座巨城。
    巨城的中央,最高的建築,依然是王玉樓當初修建的禦妖台。
    再次回到那可笑的黃金台之上,王玉樓沒感到羞恥,隻覺得有些感慨。
    “當初,初到滴水洞,內心還是不安的厲害,每一步,都走的很謹慎。
    現在想來,滴水洞內修行的那些年,反而是我最安心的一段修行歲月。
    看不懂修行的規則,盲目的在滴水洞內的秩序中奮鬥,為那些微不足道的收獲而喜悅而擔憂。
    雖然傻了些,但當時的喜悅和奮鬥,又都是真的。
    哈,小魚,那時候你”
    小魚趕忙打斷了王玉樓的吟唱,道。
    “進去看看,你那個小手下還活著,如今已經築基,不過,做的依然是河灣漁港的鎮守修士。”
    玉闕仙尊的話太密,小魚聽得腳趾都快摳地。
    “哈哈,走,學武啊學武,來日我若登大道,當許他金丹之位。”
    個人的奮鬥,時代的選擇,命運的垂青,白露是王玉樓的第一個追隨者,張學武是王玉樓手下的第一個幹將與派係領袖。
    當然,相比於如今王玉樓麵對的複雜局麵,當初河灣漁港內的往事,就像過家家一樣可笑。
    不過,這不影響王玉樓會繼續重用那些早早追隨自己的人。
    忠誠就是最大的價值,能力,不是那麽重要。
    不夠天驕也無妨,多少位置,需要的隻是忠誠。
    修仙者麵對的規則和凡人不同,當王玉樓的實力和地位夠非凡,他所麵對的壓力,就不是手下的實力和天驕程度能影響的了。
    他們再強,能有大天地當前時代的第一天驕玉闕仙尊強?
    當然,這不影響王玉樓不斷地吸納新的天驕到自己身邊,吸納強力的盟友加入自己的陣營。
    二極管思維不適合修仙,所謂的手段,都是服務於目的的,王玉樓能做到圓融的使用而不觸碰那些真正的利益邊界。
    有王玉樓和小魚的關係在,作為王玉樓的忠誠下屬,張學武自然沒少得到洞天與宗門的眷顧,不過八十年不見,他已然到了築基巔峰。
    禦妖台內的鎮守府中,張學武正在苦思著鑽研靈機無限神通。
    靈機無限,築基巔峰們最具性價比的第一神通選擇,好學、好用、好掌握、普適性強。
    不過,這不意味著修行者們可以看一眼就會,還是需要鑽研的。
    就在小張苦思的厲害時,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傳來,聲音中,還略帶笑意。
    “自己鑽研太慢了,你要快點開紫府,來,我助你悟道。”
    玉闕仙尊如今也到了可以輕易幫人悟道的水平。
    大修士手指縫中漏出點,就能讓底層劫灰的命運發生顛覆性的改變。
    可以說,隻要需要,大修士就能大量的為底層修士改命,培養自身的班底。
    但問題在於,大天地的利益範圍是有限的,不是所有能上去的人都能公平的得到機會。
    一個派係內的上升通道更是擁擠的厲害,王玉樓點撥了張學武,意味著王邀海的位置可能就要往後排——崔白毫還是比張學武順位更靠前。
    這當然會造成組織的內耗,人心嘛,但王玉樓是大佬,他說的算,也扛得住內部的反噬!
    張學武睜開眼睛,卻見一點白芒,裹著數不清的修行經驗,入了自己的識海。
    神通修行的要訣,開紫府的關竅,實力打磨之外的真正修行秘傳,大天地的局勢和王玉樓的期待,在灌頂之下,近乎於瞬息間就掌握了。
    這是多少修行者一生求索,但往往難窺其一的神妙傳承啊!
    然而,對於王玉樓而言,重用這些早早追隨自己的自己人,就是應該做的,而且是該持之以恒的去做的。
    他可以不在乎手下的忠誠,他也確實不在乎手下的忠誠,但這些早早投奔他的人,在沉沒成本和習慣的影響下,對他絕對是更忠誠的。
    什麽四海好漢混一用,可以說,但若是不分親疏的做了,才是真的蠢。
    等張學武從震撼中醒來,已經是淚流滿麵。
    求道兩百年,終見大道徑。
    曾經的選擇,在多年以後,化作了從未想過的、救贖般的反饋。
    “玉闕真人!學武唯效死以報!”
    小魚的目光閃了閃,心道你與其拜玉闕不如好好拜拜我,我才是創造你的人。
    為什麽大修士不熱衷於要血脈後裔?
    從這點就可見一斑,大家有洞天的情況下,洞天內的生靈可比孩子可靠多了
    更現實點而言,洞天中的生靈,用的時候即便死了,死起來的顧忌也少得多。
    “哈哈哈,好了,起來,你就繼續在洞天內修行,早日開紫府。”
    ——
    去往河灣別院的路上,小魚低聲的抱怨道。
    “開一個紫府,我就要出一筆洞天之精,你補給我?”
    洞天是她的,洞天內的每一個生靈、每一處山石草木,都可以折算為一定的洞天之精,無非是多少的區別。
    隻是,若是洞天生靈開了紫府,那她對於該生靈的掌控就會急劇縮小,該生靈從洞天內拿走的洞天之精,就不完全屬於她了。
    當然,對於老牌的仙尊而言,多培養些洞天紫府,派到大天地內替自己吃大天地,從而在某些時刻讓他們反哺洞天,也是一種獨特的、屬於金丹仙尊的修行手段。
    這種修行的危險在於,撒出去水不一定能帶來果實,也可能被大天地內的風暴給吞了,如此一來,撒出去的水就虧了。
    畢竟,完全無風險隻有收益的好事終究是少的。
    “補給你就補給你,娘子,你還差這點,讓他開最普通的紫府即可,最多十幾縷罷了。”
    “說的輕鬆,如果不是混亂時代,各種事都變了,在穩定期中,想多掙些洞天之精,難度大到仙尊都要頭疼的地步。”
    “是啊,所以我總感覺,大天地內當下的修行模式是種死路。
    太絕望了,真的太絕望了,你不覺得嗎?
    就算混亂時代機會多了,也是很多人的死,換來其他人的收獲。”
    “是很難,不過,古來至今,站在大天地頂尖的修者們都難,對手強,你也要同樣的強。
    正是這種艱難,才讓金丹的位置顯得那麽顯赫。
    至於風險走到金丹層次的,都不怕自己會輸,路是自己走的。”小魚平靜回答。
    天才小夫妻論起了道。
    到了仙尊層次,修行的複雜性和難度就太高了,多論道不是壞事,萬一就能碰撞出好靈感呢?
    尤其是,王玉樓還是自帶變化之機的天外之人,他的靈感往往有和大天地過往發展迥異的特點。
    “萬古天驕爭獨尊,小魚,大天地從來不缺天驕,但這麽多年,沒有任何一個存在真正登臨了獨尊之位。
    金丹之上是否還能有新的力量層次?
    我很懷疑,紫府的洞天就能創造生靈,金丹的福地可以獨立輪回,仙尊的偉力能夠顛覆天地規則。
    有時候我甚至會想,若金丹就是最高,那打下去,還有什麽意義呢?
    爭爭爭,爭到最後,畢方死,簸籮老人做畢方,簸籮老人死,水尊或者其他什麽尊做畢方。
    未來某一天,我們好不容易上去了,也成了畢方。”
    他日我若做畢方.小魚算是確定了,王玉樓已經有了那種‘舍我其誰、勝者必我’的氣魄。
    這當然是好事,但是吧
    深吸一口氣,小魚鄭重開口道。
    “相公,你有取代仙王的誌向,我很滿意。
    就是這些話,出了我的滴水洞,不要再和其他人提”
    在滴水麵前,王玉樓扯扯淡,滴水笑笑就算了。
    誰讓他是自己的相公呢?
    但要是出了大天地,王玉樓還亂說,被其他人知道了,玉闕仙尊的笑話集可能就要再更新了。
    大天地的金丹很多,可玉闕仙尊畢竟是大天地當代的準仙尊之一,還是第一天驕,熱度確實高。
    小魚知道王玉樓謹慎,但依然叮囑,就是擔心他太自信。
    熱度高是好事,說明大天地的修士們認可王玉樓的不同,但這種熱度未嚐不是捧殺。
    行路難啊。
    “哈哈,當然,當然。
    回到滴水洞,我才算是稍稍卸下了那些壓力與擔憂,終於能稍稍放縱些,談些在外麵不敢提的東西了。
    離開滴水洞天後,我自然不會亂說。”
    大天地真就是牢籠,那些老賤畜對信息的掌握程度,堪稱單向透明。
    王玉樓很多時候在做什麽,都是被盯著的。
    所以,他的很多選擇真就是順勢而為,包括建立仙盟第四派,對應的也是的仙盟整體利益擴張的大勢。
    即,畢方和簸籮會未定的賭局、混亂時代的前半程、崇仙州以東仙盟和其他勢力對抗的需求、仙盟內新仙尊們的自保需求。
    這些都是大勢,沒什麽不能談、不能因勢利導的,隻要符合仙盟整體的利益即可。
    群仙台上的仙尊們無論水平高低,都明白這些道理,不懂的也上不去。
    聽到王玉樓的感慨,小魚心中也有些唏噓。
    從王玉樓進入滴水洞修行伊始,她算是看著王玉樓一點點成長起來的。
    滴水仙尊的養成係道侶了屬於是。
    人心複雜,但人心有時也簡單,利益的交織,感情的糾纏,種種複雜的牽扯下,她的心又怎能輕易做到毫無波瀾呢?
    終究是有波瀾的。
    感受到小魚主動握住了自己的手,玉樓微微一怔。
    “一起走下去吧,修行的路沒有終點,但我們一起走,總會快些,穩些。”
    垂目的美人輕聲開口,看向地麵石階的眼中,實實在在的藏著動情的眸光。
    “好!”
    顯周老祖於滴水洞內的轉世身,就在河灣別院修行。
    “怎麽是一個女的?”
    王玉樓瞠目結舌的看著院中的小女孩,臉色詭異的堪稱五顏六色。
    顯周老祖轉世就轉世,還轉世成了個女子這算什麽事啊!
    不是小王不尊重女性,大天地的女仙尊多了去了,小魚就是,他是很尊重小魚和青蕊的。
    問題是.他怎麽就轉世成了個女的呢?
    “洞天中的輪回法,大家用的都一樣,可控,但又不完全可控。
    轉世的精魄入了先天元胎後,就定了男女之別,分開也可以,但分開再投胎後,可能會損傷精魄。
    而且,若是你我未來能一同進入簸籮會或者什麽其他會,成為大天地的頂級仙尊。
    則無論是張學武還是王顯周的轉世身,都能輕易的改變性別。
    從修仙者逆天地造化之限而修行的角度看,割舍天地影響下的先天之性,化天性為己性,也是修行的必然環節。
    這也是神通化妖法被修行者們廣泛接受的原因之一,一個修行者修行的過程,某種意義上就是重塑內外自我的過程。”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王玉樓緩緩點頭,語氣有些發緊的問道。
    “她叫什麽名字?”
    “王秀水,生於秀水湖畔的人家,你要去見見她嗎?”
    小魚知道王玉樓和王顯周的感情,王玉樓一路走來,在修行的前期,無疑是獲得了家族的巨大臂助的。
    而這些臂助中,顯周老祖給了他最多的支持。
    差不多算是蠟炬成灰淚始幹,顯周老祖燃盡了自我,以將死之年奔波勞累,照亮了王玉樓的道途。
    “算了,什麽都不知道,也是種幸福。
    隻要我們不輸,他就不會遭難。
    上輩子,老祖的一生,留下了太多的遺憾。
    先讓他在無知中,多快樂些年吧。”
    大天地中,最快樂的有兩種人。
    一種,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包括凡人、劫灰修仙者,都算是什麽都不知道的這類。
    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恐懼什麽,不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什麽。
    無知的快樂啊,不比得勝之後,站在天地頂點的大逍遙來的淺薄。
    畢竟,後者還未曾有人達到。
    第二種,就是站上頂點的人了,可惜大天地的萬古天驕,還沒一個站上去的。
    所以,不如讓顯周老祖的轉世身多快樂些年。
    這算是小王能給他提供的,最大的回饋了。
    畢竟,求大逍遙不也是為了不受拘束的生活,從而活的快樂些麽?
    快樂就是意義,自我實現也是為了快樂,修行延壽也是為了多快樂些年。
    小王希望顯周老祖的轉世身不要過早的踏入這條通向苦海的河流,因為即便是他,也看不到苦海的盡頭。
    不過,王玉樓沒想到,小魚發現問題的視角居然如此特殊。
    “你這些年,一直都不太開心?”神女溫柔的問道。
    他愣了一下,想要說也沒那麽不快樂,但終究是點了點頭。
    往下看全是恨,往上看全是冷眼和惡意。
    走在修仙界,就和走鋼絲差不多。
    行差一步,就是死。
    代表人物是虓虎,誰知道他怎麽死的,反正就死的那麽莫名其妙。
    明明走的很好,但選的方向錯了,一樣是死的。
    代表的,是跟著滅仙域一起覆滅的倒黴蛋們。
    大廈傾倒,大廈中,從頂層到底層,從領袖們到蛇蟲鼠蟻,盡皆覆滅。
    “看到莽象一臉敗相的時候,暢快了一會兒。
    再往前,就是你回歸大天地時,先喜悅,後恐懼。
    也可能是我太貪婪,追求的總是最好、更好、再好些,所以才常常心憂,少有鬆快時。”
    秘術,示敵以弱,實則示強。
    王玉樓的回答有兩個目的,其一,是表達自身對修行的堅定道心,不斷追求自我突破和更好的發展,從而在修行的攀登路上前進。
    這種道心,對應的玉闕仙尊屬於修行者的內核的強大。
    縱使身隕道不悔,跨山越海逐青雲,有這樣的道心和氣魄,正是王玉樓的強——提醒小魚‘我很強’‘我有價值’‘我可能會有未來’。
    其二,則是通過主動暴露需求和弱點,在雙方已經達成一定默契的情況下,給小魚一個台階和表達親近的機會窗口。
    關係都是要經營的,即便是仙尊,一樣要經營。
    單純的利益也可以談,但王玉樓和小魚之間又不止是利益,所以,他倆才會因為開鑿以及開鑿代表著的雙方關係的‘定論’,拉扯了這麽久。
    又是看老祖,又是論道,又是談心跡的。
    這種拉扯,說到底還是小魚太吃虧、太吃虧,王玉樓占便宜占的大了去了。
    一個真仙尊級別的深度合作盟友,其中的價值,已經脫離了利益籠絡的範疇。
    所以,在這種維度上,小王的謹慎和算計,又是非常必要的。
    那種指望水到渠成,然後直接上的想法,反而更接近於一種幻想。
    “那時候,沒和你表露我的真實身份,我其實是心中有愧的,玉樓。”
    小魚忽然莫名其妙的提起了當初的往事,王玉樓知道,這是要上強度了。
    關鍵時刻一來,但不是關於開鑿,而是雙方關係的定論——不然小魚也不會從一開始她隱藏身份接近王玉樓開始談。
    當然,或許有人會誤解,這是小魚做好了被鑿的準備,有這種想法的人,可能連養驢的機會都沒有,得被人當驢養。
    “人之常情,青蕊說,我們這些帶有變化之機的後來者,才是推動大天地往前走的關鍵。
    我以為,她說的是假的,後來我才意識到,她沒騙我。
    仙尊們實現的平衡,往往很難打破,就像你說的,動手、落子本身就是先虧而謀勝。
    內部的損耗和機會、時間上的成本,壓得他們不敢亂動。
    於是,我們這些後來的、帶有變化之機的存在,就成了衝擊穩定平衡的關鍵。”
    言及至此,王玉樓看了看小魚,發現神女的態度依然自若,似乎在等他說完。
    “我唯一的問題是,當時你從我身上到底得到了什麽,看到了什麽?”
    得到了什麽,看到了什麽。
    這是王玉樓藏在心底,藏的最深的問題。
    也隻有在鋪墊已久的情況下,在滴水洞天內,在確定小魚不會翻臉時,王玉樓才敢問出來。
    敬畏,敬畏,還是敬畏。
    恃寵而驕的應用範疇不僅僅是寵姬,還有下屬和相對弱勢方。
    而王玉樓,沒資格在小魚麵前恃寵而驕。
    這也是他長久以來麵對的壓力的一部分,即便是和他感情、利益、既有關係都不錯的小魚,他依然必須慎重的對待。
    真真假假的幻光下,小王抬頭看到的都是冷眼與殺意,他不能把小魚對他的尊重視作理所當然,反而要回饋以敬畏。
    當然,這種敬畏不影響小王會伸出命運的大手觸碰小魚仙尊的腰肢——就像不影響他當著莽象的麵薅五靈蘊華池一樣。
    “我是洞天之主,你入洞天時,我就看到了你。
    在你於河灣漁港內開始攪風攪雨時,我開始更加關注你。
    後來,意識到你可能會帶來些有意思的變化,我就顯化了化身,到你身側。
    玉樓,金丹仙尊們渴望的變化不是一個詞語或某種特定的狀態與可能性,變化就是變化。
    而一點點變化,就能讓我有所啟發。
    你帶來的變化,助我悟道了,這就是我後來能在重回大天地時,挺過九十九道雷劫的緣由。”
    什麽是天驕?
    王玉樓是天驕,大天地當前時代的第一天驕,但天驕有不同的類型,他的天驕類型,和與莽象同一時代但早早成道的滴水,不是一類。
    滴水的天驕,是實力和能力上的天驕,發諸於己,她的悟道水平可以做到觀一葉而知秋。
    王玉樓帶來的變化,在她眼中,竟是悟道的契機.
    可以說,滴水的回答,終於解開了王玉樓心中長久以來的一個重大疑問。
    他還一直擔心,自己腦海中的玉如意被小魚發現了呢
    其實小王還是有些太不細致了,或許,是他不小心忘記了神光,也或許是他不敢麵對神光背後的畢方
    知玉樓者,謂玉樓心憂——恰似小魚。
    “原來如此,那我再折騰出些變化,能繼續助娘子你悟道嗎?”
    小王很期待,金丹的實力不是絕對意義上按壽元排的,小魚若是能多悟悟道,說不定能以萬載的壽元,挑戰兩萬載的金丹。
    那樣的話,他們這對小夫妻的未來就更海闊天空了。
    “想法很好,但那時,是我在洞天內積累許久,在你這個契機下,獲得了幸運的悟道。
    現在嘛,新的積累還不夠,悟道可以,但很難悟出來什麽更好的東西。”
    小魚仙尊無奈道。
    你還以為悟道是街邊的大白菜,怎麽悟都行?
    “行吧,河灣漁港也看了,小張和老祖也見了。
    娘子,我們再回滴水天,見見那些我以前的道友吧。
    未來滅仙域的戰況穩定後,你需要在滅仙域再開山門。
    而我以往,幫你考察出來了不少滴水洞內的人才,都可以大用。”
    玉闕仙尊一副公事公辦的平靜樣子,看的小魚窩火不已。
    就你會內鬥,就你懂怎麽拉扯。
    拉扯了這麽久,還一點也不急。
    非得讓我主動嗎?
    你其他地方都敬重我,為什麽這種事上反而裝起了傻?
    “好,是該做些準備!”小魚終究是應下了小王的工作邀請。
    兩人回到滴水天,小魚令紅鯉召集了洞天內的各路牛馬領班。
    看著和小魚齊肩並坐的玉闕仙尊,從濁池到範竹高,從吳法先到紀遠,全都進入了某種恍惚的不解中。
    震撼、驚訝、茫然,都不足以形容他們的心態了,他們在見到這一幕後,內心更接近於一種迷亂。
    這個世界太瘋狂,王玉樓坐在仙尊旁。
    如果不是滴水仙尊和紅鯉真人當麵,濁池甚至想給自己十幾個大逼兜,好確定一番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其實這也好理解,滴水洞內的這些修士,長久的不和大天地交流,對小王的認識相當落後於版本。
    小魚當然知道眾人在想什麽,不過,她畢竟是聰明的,當即意識到這是個既能表態,又不至於顯得自己太主動的機會。
    “好了,你們不用驚訝,玉闕仙尊是我的道侶,仙盟盟主。”
    滴水仙尊一副平靜的表情,用最平淡的語氣,炸爛了這些滴水洞牛馬領班們的道心。
    濁池看向小王的目光,有種看著野驢靠放屁直接螺旋升天的不解。
    不是,道友,她踏馬的叫你什麽?
    玉闕仙尊?
    道侶?
    仙盟盟主?
    在濁池的心中,對滴水的敬意已經來不及顧忌了,他隻覺得難以置信。
    明明每一個詞,他都能理解,但結合到一起,濁池隻覺得要麽是自己瘋了,要麽是這個世界瘋了。
    好一番工作安排後,滴水天大殿再次安靜了下來。
    紅鯉是個懂事的性子,自不會打擾姐姐和姐夫的好事,跑路的速度相當快。
    不過,在處理完未來小魚於滅仙域重開山門的事宜後,王玉樓也沒了繼續拖延的空間。
    “小魚,我理解你的為難,很多事,即便對於金丹而言,都是難以抉擇的。”
    修行難,是全過程的難,從練氣到金丹,各有各的難。
    大家都是大天地爛泥潭的一員,沒有裝外賓的必要,王玉樓理解白鯉的顧忌。
    萬載的修行,一朝押注,豈能輕易決定?
    神女閉上了眼睛,天地隔絕,她拷問著自己的內心。
    “王玉樓,你有沒有想過,從底層走向金丹,走向棋局之內,需要多久?
    我曾經也會長久的思量過這個問題,可答案是一萬年。
    可如今,一萬年已經走過,我又發現,一萬年也不夠,還要繼續往前走。
    不能被其他人落下,不僅要超越同時代的天驕,還要麵對那些老鬼們的壓力。
    一萬年,兩萬年,三萬年一個人走,確實孤獨了些。”
    抉擇不難做,難得是讓自己的心認可。
    王玉樓值得下注嗎?
    難說,白鯉不認為他真的能贏,她更傾向於,贏的人隻會是自己。
    但感情確實有,利益牽扯更是大到無法割舍。
    步步為營的王玉樓,已經幫她做出了選擇。
    甚至,那些嗷嗷待雨露的團結型道侶,也在逼白鯉必須盡快做出選擇。
    你不要,有的是人願意要。
    別誤會,說的不是景蒹葭,而是景蒹葭背後的那些仙尊們。
    贏,隻要一直贏下去,就能贏更多。
    小魚仙尊的感慨與心跡,王玉樓都懂,不過此時已經不必回答了。
    沒什麽好說的,大家都是成熟的仙尊了,關係的確定,對應的豈止是感情,他明白自己要做什麽——不是開鑿,而是互相扶持,尊重與幫助這位盟友。
    當然,該鑿也要鑿,仙尊們不需要性生活和仙尊們想要搞性生活不衝突嘛。
    玉闕,上!
    “等等.”
    小魚抬手,滴水天大殿的門‘啪’的一聲被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