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山竹海擁有萬畝竹園，雖靈氣濃度隻是二階上品程度，但木係靈氣格外精純，且地脈之下疑似上古藥田殘骸，土地肥沃，木係精華旺盛，靈竹靈木的產量占整個天蒼域六成，一直以來掌握著同類靈材的定價權。
    而蒼雲州秦家的紫竹雖然產量不如觀山竹海，但是品質卻要高上一籌。
    所以當得知秦家有北上意圖時，付家最是抵觸。
    “多謝孔兄！”秦賀年沒有表露過多情緒，麵色如常道謝。
    婉拒了孔真人留宿後，秦賀年再次帶著三人來到仙城中的一處客棧。
    雖已深夜，客棧大廳依舊燈火通明，其內賓客如雲。
    如今天河盛會將近，城內客棧早已經滿員，根本不可能有空房入住。
    不過眾人都是築基修士，便是數月不眠不休也無礙，隻要沒有鬥法廝殺或者耗費神識心力的情況下，築基期修士神魂也不會消耗多少。
    “老祖宗，那咱們帶來的靈竹是否需要租賃攤位展示？此事宜早不宜遲，否則難有好位置。”在二樓雅間落座後，秦川打出一道禁製將雅間屏蔽，隨即建議道。
    此番他帶了不少樣品，本是為了跟泗水商會談判時展示用。
    如今既然無法接觸，他便考慮不通過商會，大不了以零售方式一點點布局。
    秦賀年看了其一眼微微一笑：“不錯，遇事不亂，遇挫不退，隨機應變，順勢而為，更沒有抱怨仇視。”
    不過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但還是欠考慮了，有些沉不住氣，回去要和你鬆元叔公多學學。”
    “請老祖宗指教。”秦川躬身傾聽。
    秦賀年輕呷一口靈酒：“如今不過是一家之言，不可全信。”
    “再者，就算付家確有此意，也未必沒有商量的可能。便是同樣的靈竹資源，並非隻有對立沒有合作。”
    “我族靈竹質高，付家量大，分則各有短板，合則無懈可擊。”
    秦川稍顯驚訝：“我們與付家合作？”
    “有何不可？”秦賀年反問。
    “付家有烈陽宗明麵支持，且一直以來占據市場六成份額，而我們不僅沒有上宗支持，還需要考慮上宗的態度，付家未必願意搭理我們啊。”秦川有些擔憂道。
    “總要試試。”秦賀年其實也沒底。
    “那我們該與付家如何談？”秦川試探道。
    秦賀年揉了揉眉心，沒有了剛剛那種睿智之感：“你鬆元叔公就給了兩個錦囊，隻說若是孔真人沒有引薦成功，就去找付家談，至於怎麽談，隻說見機行事。”
    “若非需要那老小子整頓奇石林道場附近產業，就該將其也帶來。”
    “……”秦川啞然。
    “錚！欺人太甚！”正在這時，樓下大廳突然傳來一聲劍鳴，伴隨一聲怒喝。
    李季安神識掃過，隻見下方一個劍眉星目的青年背後一柄鎏金闊劍出鞘懸浮。
    對麵一個身著烈陽宗服飾的男子一臉曬笑。
    根據雙方言辭，李季安判斷是烈陽宗弟子仗著人多勢眾，又距離宗門不遠，言辭刺激了從道源州劍宗來的弟子。
    “廢話少說，敢上生死台否？”劍宗弟子不善言辭，漲紅了臉。
    “有何不敢？”烈陽宗弟子不甘示弱。
    大堂內眾多看客唯恐天下不亂，紛紛鼓噪。
    不多時，兩方人馬走出客棧。
    客棧外便是天河仙城的中央廣場，其上一座十丈見方的高台便是天河仙城的生死台。
    天河仙城不禁鬥，甚至整個天蒼域除了蒼雲州都不禁鬥，還鼓勵鬥法。
    皆因法修一途，鬥殺廝殺，不僅可以精煉法力，還可增加感悟，特別是一些瓶頸時，一場生死鬥可能突破閉關數十年難以突破的瓶頸。
    兩人上台後，劍宗弟子朝著生死台陣法石柱投入十枚靈石，石台四周升起護持法陣。
    “劍修果然攻伐無雙！”秦賀年幾人都站在窗前看著外麵。
    那名烈陽宗弟子練氣九層修為，修的火係功法，出手威勢不凡。
    而劍宗弟子，法力氣息隻堪堪練氣七層，但是劍修的法力修為隻是蘊養本命飛劍的源泉，並不作為鬥法之用。
    隻要能夠與自己的飛劍本命綁定開始在丹田蘊養，便是入門劍修。
    而一旦飛劍和自身相合，養成劍身，便是踏入一境。
    若是能夠養出一縷劍意，便是二境劍修。
    其後每三縷劍意為一境。
    據說四縷劍意的三境劍修便可破開築基初期法修護罩。
    九縷劍意圓滿後，誕生劍心，劍心通明，則入五境，可戰真丹。
    六境劍修，以劍魂比擬法修元嬰。
    據說往上還有能夠演化出無敵劍域的七境劍尊，劍域一出，同階俯首！
    不過，大澤修行界六千年的曆史上，還從未誕生過演化出劍域的劍尊。
    劍宗卻是對此深信不疑，甚至號稱他們劍修圓滿十四境。
    十四境劍修，人、劍、神合一，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錚！”眨眼間，烈陽宗弟子被一道劍芒劃過，身上護體法罩僅堅持一息便破碎。
    隨即劍芒餘威斬在其胸膛。
    若非其扇形法器分擔，此刻已經身首異處。
    “嘭！”烈陽宗弟子重重摔在地上，口中溢出殷紅血跡。
    在眾人歡呼聲中，烈陽宗幾個弟子抱起傷者急遁而走。
    雖然是練氣小修的鬥法，秦川卻也看的熱血沸騰。
    其出身秦家，又天資不俗，活了二十多年還未有過一次生死鬥法，畢竟是年輕人，胸中還有少年熱血。
    “川兒，別想了，你生在家族，這種生死鬥法，寧願一輩子也不會遇到。”秦賀年感應到其澎湃的熱血，給其潑了一盆涼水。
    天源州各大宗門之所以鼓勵鬥法，除了確實對修行有益外，其實也有類似養蠱的想法。
    反正宗門弟子多。
    這世間從來不缺天才，缺的是資源，也唯有經過大浪淘沙最終脫穎而出者才有資格得到晉升此間之巔的資源。
    而家族內，無法像宗門那般廣納天才，但凡族內出一個天資不俗者，便要小心培養著，否則幾代出不了一名天資卓絕者，家族上層戰力容易斷代。
    而且千萬別小看了這種生死鬥法，家底不殷實者，還真鬥不起。
    這也是商會都極力推崇生死鬥法的原因，每一場鬥法，不管輸贏，都必定消耗大量靈資，丹藥、療傷，甚至法器受損，對於市場經濟的刺激作用巨大。
    這一點顏清婉前幾十年體會深刻，若是有的選，她寧願一輩子不經曆鬥法廝殺。
    ——
    翌日一早，秦賀年準備帶秦川去拜訪付家。
    “小李，小顏，你們四處逛逛，不過最好暫時不要花太多靈石，把靈石留待半月後盛會，屆時一定有好東西。”秦賀年叮囑兩人一聲。
    “晚輩省的。”李季安和顏清婉笑著點頭。
    然而四人剛剛下樓，迎麵一行人走來。
    “秦真人，別來無恙？”
    一行七人，為首者身著烈陽宗高層服飾，鶴發童顏，姿態甚高。
    “王真人，幸會幸會。”秦賀年神色一凜，抱拳拱手。
    此人乃烈陽宗外務堂假丹真人，二十年前在遺跡時，秦賀年與其照過麵，不過，當時對方是與碧雲宗高層接洽，而他隻是站在碧雲宗長老身後助威背景板。
    論修為，皆是假丹真人。
    但論身份，對方與碧雲宗長老平起平坐，比他高一籌。
    “好說。”王真人微微頷首，隨即抬手介紹身旁富態中年：“這位是付沅江，當代付家當家。”
    秦賀年神色一怔，感覺到對方來者不善。
    “秦真人，請吧。”言畢，也不待秦賀年作何反應，王真人順手指了指大廳的一張桌子。
    “秦真人，鄙人特來相商貿易之事。”付沅江笑著說明來意。
    其僅是築基中期修為，但麵對秦賀年，卻以平輩相交。
    “哈哈，付家主有心了，請。”秦賀年想了片刻，腦子混亂，索性不去想了，看對方要說什麽再說。
    隨即，秦賀年帶著秦川跟著王真人走向大廳的桌子。
    顏清婉看了李季安一眼，李季安沒有任何猶豫，抬腳跟了上去。
    對方一次性來七人，又拉上了烈陽宗的長老壓陣，目的不言自明。
    自己一方本就人少，此刻卻是不適合離開。
    來到桌前，王真人和付沅江自顧自落座。
    秦賀年也不在意，大咧咧拉出凳子坐下，同時示意秦川和李季安三人也坐。
    “嗯？沒大沒小。”然而就在三人準備落座時，王真人突然冷哼一聲，扭頭看著身後一名付家族人。
    秦川和顏清婉瞬間愣在那裏，對方此舉明顯是指桑罵槐，因為對方除了王真人和付沅江落座外，其餘人皆畢恭畢敬的站在兩人身後。
    對於對方先聲奪人的粗鄙手段，李季安暗自發笑，不過對方有備而來，他不確定秦賀年這般不太喜歡動腦子的人能否應付的了。
    “好！”秦賀年幾乎沒有一絲遲疑，當即拍手叫好。
    隨即扭頭對著李季安三人道：“好好學著點，你們都是家主級別的人物，看看人家付家主把族人馴服的多聽話？快坐。”
    對麵付沅江臉色瞬間不好看了。
    自己明明是準備以和秦賀年同等身份來和對方談判，結果對方一句話，瞬間把自己拉到與其小輩同等的級別。
    李季安施施然坐下，有些意外秦賀年的處理方式。
    “秦真人，付某此番尋來，是想要商量一下合作事宜。”以勢壓人並未見效，付沅江不再磨蹭，開門見山。
    秦賀年輕撫短須，好整以暇的看著付沅江，等待其下一句話。
    “如今大澤山脈打通，蒼雲州理應與我州通商，而我付家占據八成靈竹市場，但產量還稍顯不足，若秦家紫竹質量有保證，我付家願大量收購，幫你秦家紫竹打開銷路。”付沅江一口氣說完。
    “哈哈哈。”秦賀年毫無征兆的大笑起來。
    笑的前俯後仰，幾乎把眼淚都笑了出來。
    李季安見此，不由得苦笑，秦賀年這種人確實不適合談生意，這明顯是朝著談崩的方向發展的。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對方的姿態也沒想公平交易，尋常人也都忍不住。
    “秦真人看來很滿意？”坐下後一直當背景板的王真人斜著眼睛看了秦賀年一眼，不緊不慢的問道。
    不待秦賀年回答，其再接一句：“付真人不日將從北方回返，屆時知曉你們兩家的合作，說不定會見你一麵。”
    付真人，烈陽宗如今的護宗長老，真丹中期真人，整個天蒼域最頂尖的那批人之一。
    秦賀年笑聲漸小，臉上也有些不自然，他可以不給王真人麵子，但是不能不在意結丹中期真人的影響。
    “抱歉，付家主來晚了，我們已經準備與泗水商會合作，倒是辜負了付家好意了。”斟酌片刻，秦賀年選擇了委婉的方式拒絕。
    “嗬嗬~”這次輪到付沅江笑了。
    “秦真人遠道而來，有所不知，泗水商會的玉簫真人日理萬機，事務繁多，恐怕見不了秦真人。”
    秦賀年不以為意：“這就不勞付家主費心了，老夫已經聯係好，盛會後就會與玉簫真人商談合作細節，既然付家主如此在意，事後老夫可以將合作事宜透露一二。”
    付沅江和王真人皆是眼皮微顫。
    主要是秦賀年這姿態極其自信，還真把他們唬住了。
    “好，那付某就靜候佳音了。不過，若是最終成不了，秦真人應該就會與我們合作了吧？”付沅江玩味一笑，露出期待。
    “那是自然。”秦賀年依舊自信滿滿。
    言畢，對方告辭離開。
    秦賀年臉色這才瞬間沉了下來。
    秦鬆元給他分析過秦家想要北上不容易，他也聽聞過付家對於靈竹市場的霸道。
    但是沒想到會如此霸道。
    “老祖宗，若無法和泗水商會合作，難不成……”秦川頗有些不解秦賀年剛剛的自信哪來的。
    秦賀年斜了他一眼：“合作個屁！這付家狼崽子就沒想讓我們秦家北上。”
    “老夫會盡力去爭取見上泗水商會會長，若不能合作，秦家三百年內別再想北上之事，安安心心在蒼雲州待著。”
    秦川恍然，原來剛剛老祖宗說的都是氣話，就是為了一時意氣之爭，若鬆元家主知道此事，定然又要捶胸頓足。
    “方才謝過，好了，你們現在去吧。”秦賀年再對著李季安和顏清婉點點頭，心中記下對方剛剛的助威。
    李季安和顏清婉點點頭，這才出門逛仙城。
    ——
    “王真人，秦家有沒有可能和玉簫真人達成合作？”回到付家在仙城的商鋪，付沅江有些忐忑。
    “秦家的紫竹晚輩親自檢驗了幾批，質量上乘，比之我們的靈竹好不少啊。”
    “若此番我們無法和泗水商會達成合作，那每年上百萬的靈石生意就隻能幹看著了。”
    王真人胸有成竹的擺擺手：“安心，老夫早已經和商會疏通過了，別說談合作，他連麵都見不上。
    隻要秦賀年見不到玉簫真人的麵，秦家紫竹再好也無法撼動付家靈竹的地位。”
    付沅江聞言，稍稍鬆了口氣。
    與此同時，李季安和顏清婉逛了幾條商業街，對於此仙城的市場心中大抵有數。
    相比於金煌仙城，天河仙城平日裏買賣的產品都要髙上數籌。
    二階中後期丹藥，極品法器，甚至法寶雛形，二階中期符籙皆有出售。
    不過相比於練氣期的商品，二階的依然是少數。
    “高價收購二階符籙，攻伐、破禁類優先！”而在不少店鋪外，都張貼著這樣一張收購告示。
    通過旁敲側擊，李季安知道了緣由。
    據說在整個大澤修行界的中部，大型修行域最多的地方，一場波及數個修行域的大戰即將爆發。
    泗水商會也準備在此戰亂中分一杯羹。
    而丹藥類利潤最大的生意他們沒機會，隻有找次一級的符籙入手。
    他們之所以可以光明正大的貼出來，也不怕別人搶生意，便在於，放眼整個天蒼域，也隻有他們有這個能力，跨數個修行域通商。
    “符籙！”李季安心中一喜，這些年隨著符籙技藝提升，練手的普通符籙不少，淘汰下來的底牌也已經積累了一匣，此番除了來籌謀凝晶丹的藥材外，他也是想要看看能否將符籙出手。
    此刻當即來了精神！
    同時，秦賀年和秦川也知曉了此消息，知道泗水商會如今除了收購成品符籙外，亦是在尋找長期合作的高品質符材，二階起步。
    “難怪付家此次如此警覺！”秦川瞬間洞悉付家的意圖。
    實在是此番對於靈竹靈木等符材供應商來說，是個天大機緣。
    若是真正和泗水商會達成了合作，恐怕至少每年有近百萬的靈石生意。
    而且一旦修行戰爭開啟，那就不會是一兩年能結束的。
    如此龐大的一筆生意，足夠任何一個勢力堆出個真丹真人！
    秦賀年神色猛然凝重起來。
    “老夫真是老糊塗了，怎麽就沒有帶鬆元那小子來？”
    “川兒，此番一定要盡全力見到泗水商會會長，此番關乎你的未來，關乎秦家的未來，隻要此事成功，族內一定給你謀到結丹靈珍，你必須給老夫結真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