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公沒有回答秦晏的問題，秦夫人看出來他心裏憋著話沒法說，便對秦晏道：
    “晏兒，你先帶這位姑娘去你妹妹的院子裏，我同你爹說幾句話。”
    秦夫人見楚璃看她，尷尬地笑了笑，隨後拉著秦國公去了別處。
    秦晏知道爹娘是要避開這位姑娘，說些悄悄話。
    “姑娘這邊請，姑娘如何稱呼？”
    楚璃：“姓楚，楚夢，秦世子客氣。”
    楚夢？秦晏表示沒聽過，他雖不是什麽紈絝，素日裏專注於考學，並不會像別家公子一樣，整日混跡在各種場合，對各家閨中小姐如數家珍。
    但京城裏比較有名氣的才女等等，他還是知道的。
    京中不曾有位姓楚的女子是醫者，又或是術士。
    “楚姑娘剛來京城吧？”
    楚璃點點頭，“算是吧，秦世子不如聊聊你妹妹的情況？我見國公爺很著急，難道就沒人能你妹妹治病？”
    秦世子見楚璃把話題引到了自家妹妹身上，顯然是不想讓他再盤問人家的私事，便老實住了嘴，想了想道：
    “小妹三年前與爹回鄉探親，在榮城出了事，回來以後便像變了個人似的，經常說胡話，說些我們聽不懂的話，還時常一個人呆坐，一坐便是一整天，漸漸地也不與我們交流了。”
    “這一年情況更糟，她的身體變得非常脆弱，吹不得風，受不得驚嚇，周圍哪怕很小的風吹草動，都會讓她抽搐不止。”
    “緊接著便是昏睡，一睡能睡十幾天，怎麽喚都喚不醒。”
    “最近……最近小妹白日裏昏睡，到了夜裏便會清醒，不斷重複一句話，經常趁我們不注意，赤腳跑出房門，站在院子裏徘徊，受了幾次凍，身子差得補藥都補不進去。”
    秦晏說著說著，眼裏便有了淚。
    他這幾年把精力放在了考學上，晨起練武，白日裏研學，夜裏便一邊修煉內力，一邊守著小妹。
    可總有疏忽的地方，他一直很自責。
    楚璃微微側目看向這個有些哽咽的男人，一團團呼出的白氣裏，都是他對小妹身體的擔憂。
    她微微歎了口氣，內心也有幾分愧疚。
    從進入秦國公府後，她便已經百分百確定，她的地魂就在那位郡主身上。
    這會兒正在朝著郡主逐漸靠近，那種靈魂上的召喚也越來越強烈。
    三年前，要不是她意外穿越，這位秦郡主也不會遭此橫禍。
    普通人怎能承受得住她的地魂？
    秦郡主用自己做載體，蘊養了她的地魂三年，早就到了極限，若再不管，的確會因此喪命。
    楚璃還在想著，等召回地魂後，要如何補償這個可憐的郡主。
    而在國公府的前廳內，秦夫人拉著秦國公聲淚俱下。
    “老爺，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瞎神算那裏還是沒想到辦法？少命師是不是依舊不願來救咱閨女？”
    秦國公眼看自己的夫人，因為女兒的事日漸憔悴，又想到自己那苦命的女兒，一時也沒忍住，流下滾燙的淚來。
    他還不忘安慰夫人。
    “夫人，別哭別哭，總會有辦法的，我們先去女兒那邊，說不定這個楚姑娘有辦法。”
    他雖然嘴上那麽說，心裏到底沒報什麽希望。
    這些年，全家遍尋名醫，都沒什麽結果。
    後來，有人提議他找術士看看，是不是中了什麽邪，他起初心裏很抵觸這種說法，他的閨女好好的，怎麽會被髒東西纏上呢？
    在很多人的認知裏，隻有壞事做盡的惡人才會被邪祟纏上，他的女兒從小就心地善良，連隻螞蟻都不願踩死，又豈會遭這種報應？
    可他最終還是請了術士來看，一看，還真發現了問題。
    大命師看出了女兒體內有一種奇怪的能量，但他試了很多種方法，都無法清除。
    在這之後，他又請了很多有名的術士前來，結果都和大命師一樣，有的甚至連根結都看不出。
    要是再找不到辦法，他們或許真的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秦夫人擦了擦眼淚，讓自己鎮定下來。
    “老爺，那女子是誰？少命師的貼身侍衛來了，那少命師人呢？”
    這時，秦夫人回歸到了正題上，就聽秦國公狠狠歎了口氣。
    “那小子真氣人，他依舊不肯來為語蘭看病，還說給我引薦個人，我一看居然是個和咱們語蘭差不多年紀的姑娘，當時氣得差點動了手。”
    秦夫人聞言頓時明白過來，但她心思一轉，並未像秦國公一樣震怒，而是想了想道：
    “走，快去閨女院子裏看看。”
    秦國公以為夫人是不放心那楚姑娘，怕她對語蘭不利，便立刻動身趕往女兒的院子。
    而事實上，秦夫人並不是不放心楚璃，她是覺得能讓少命師開口引薦的人，絕不會是尋常的人，這回說不定真有希望。
    楚璃在秦語蘭的院子裏稍作等待，並沒有急著進屋。
    秦晏也不敢在爹娘不在的時候，讓楚璃進屋見他小妹，一邊作陪，一邊焦急地等待著。
    清木雙臂環胸，抱一柄長劍，斜斜地倚在廊下，見秦國公夫婦匆忙趕來，他直起身子，眉目漾起波瀾。
    “楚姑娘，勞您久等，快隨我進屋吧。”
    最先開口的是秦夫人，秦國公隻沉著臉站在她身邊，心裏十分緊張。
    他有種感覺，成與不成，就看這次了。
    他的閨女已經經不起折騰，要是再不行，他們或許就得接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現實了。
    楚璃緩緩起身，朝秦夫人淡淡點頭。
    對方沒有因為年齡與性別而輕視她，光是這點便強過許多門第。
    “國公夫人客氣，帶我進去先看看郡主吧。”
    秦夫人推門先進去，片刻後才命人掀起床前的簾布，引眾人入內。
    濃鬱的藥味混著安神香的氣味，整個屋子有些煙霧層層的。
    楚璃皺眉道：“神誌混沌的人不宜長時間待在空氣不流通的地方，麻煩開窗通風。”
    秦夫人聞言一愣，並未急著讓人開窗，而是道：
    “語蘭她如今身子極差，受了幾次風寒，太醫說她早已寒氣入體，不宜再受寒，眼下天寒地凍，開了窗就保證不了屋子裏的溫度呀。”
    秦國公眉頭緊緊蹙起，心裏想著，到底是年輕，沒什麽經驗，這種天要再開窗，那不是等於要他女兒的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