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鑫攥著褪色的維權材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指節泛白。
    陸崢嶸往後靠在真皮椅背上，手指無意識地叩擊桌麵，發出規律的噠噠聲。
    “杜女士，我不是不想幫忙，實在是愛莫能助。” 陸崢嶸率先打破僵局，“你的事兒我前後折騰了三個月，你知道我收到多少封匿名信？”
    “嗬嗬，不得不說，縣委的投訴信箱都滿了。”
    杜玉鑫低頭不語，李平生嗬嗬笑道：“你是公安局長，怎麽愛莫能助？你手下管著好幾百民警，查個案子還能比我們在洪水裏救人難？”
    陸崢嶸扯了扯領帶，喉結上下滾動：“公安局長能怎樣，還能拗得過法律嗎？”
    他從文件夾抽出幾張病曆複印件：“之前杜女士也來過，舉報過自己的老公家暴，但我們隻能派人過來了解情況。”
    “而人家拿出神經病的診斷證明，按照程序，我們必須移交精神衛生中心。你說我能怎麽辦？我要是強行立案，明天紀委的人就能堵在我辦公室。”
    杜玉鑫突然劇烈顫抖，指甲在材料上劃出五道抓痕。
    “我沒有病！” 杜玉鑫眼眶通紅地瞪著陸崢嶸，“他們買通醫生，就是想把我關到精神病院！上個月我被關在那七天，天天給我打鎮定劑，連窗戶都不讓開！”
    她突然掀開袖口，青紫的針孔像醜陋的蜈蚣爬在蒼白皮膚上：“你們看看！這就是他們說的‘治療’！”
    “可是，你沒有證據，證據才能判斷啊！”
    “這……”
    杜玉鑫真的是崩潰了。
    “行，就算她舉報的是假的，是神經病沒事找事，可醉紅妝你們知道吧？那地方能不查？”
    李平生點頭說道：“如果動了醉紅妝，順藤摸瓜呢？”
    “動不了。”陸崢嶸斬釘截鐵。
    “動不了？嗬嗬！”
    李平生都氣死了。
    “真動不了，那個幕後老板來頭更大，我敢去查？”
    陸崢嶸沒有說是誰，但李平生好像已經知道了。
    “是不是趙公子的廠子？”
    陸崢嶸的手指狠狠掐住打火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李組長，有些話可不能亂說。我還有個緊急會議，先走了。”
    他起身時帶翻了椅子，黑色西裝下擺掃過桌麵，將幾份文件掃落在地。
    杜玉鑫看著陸崢嶸的背影，突然跌坐在椅子上，眼淚決堤般湧出。
    “李組長，我，我…… 普通人想告個狀，為什麽這麽難？”
    “我從鎮裏告到縣裏，從縣裏告到市裏，換來的不是踢皮球就是恐嚇信……嗚嗚！”
    她的哭訴混著壓抑的抽噎，聽起來讓人有些心煩意亂。
    他其實能理解陸崢嶸，可能他也想徹查這個案子，但中間有太多人添亂，甚至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查來查去，他也怕了。
    “站住。”
    就在陸崢嶸的手即將碰到門把時，李平生默默地說道，“別說普通老百姓告狀難了，就算我在這，你還敢不接，陸局長，你是想讓我把事情匯報給省裏，取消你的公安局長？”
    陸崢嶸的脊背瞬間繃直，緩緩轉身。
    他臉上的肌肉抽搐著，苦笑道：“李平生，老弟，大哥，爹，爺爺！我叫你爺爺行不行？”
    “這個案子根本不是我不接，是我接了沒辦法處理，按照流程肯定要來這裏調查，到時候別人就都知道了！你以為那些被拐女孩的家長沒告過？”
    “上個月有個母親帶著錄音證據來市局，結果第二天，證據就變成了她精神失常的診斷書！”
    他突然逼近，壓低聲音說：“這麽說吧，你想讓杜女士死嗎？趙公子的人連市委書記的秘書都敢動，你覺得杜玉鑫能活過今晚？”
    李平生忽然沉默了，意識到自己哪裏錯了。
    不是陸崢嶸不敢接，而是會泄露出去，所有人都會聯合起來。
    那這樣啊……
    陸崢嶸走了出去，李平生搖頭笑笑。
    “杜女士，咱們孤注一擲，你敢不敢？”李平生笑笑。
    “我敢。”
    杜玉鑫點頭說道：“可陸崢嶸局長說的也沒錯，隻是連累了你……”
    “我怕什麽連累，努力為人民服務就是了。”
    李平生能想到就是不利用縣城警方的情況下，讓劉浩然暗中調查醉紅妝，隻要掌握他的違法犯罪證據，那就行了。
    可惜了，打了劉浩然電話，劉浩然沒有接。
    想來是在執行任務。
    “杜女士，這件事我接了，既然我接了，就一定會有結果。”
    李平生看了看時間，已經快要四點了：“今天晚上就這樣，你先回去，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我對付郝剛。”
    杜玉鑫站起身，衝著李平生深深鞠躬：“李組長，您是個好人，我謝謝您。”
    李平生點點頭，送走了杜玉鑫。
    剛送走的時候，劉浩然就給他回過來電話，李平生選擇接聽。
    就是這樣，李平生並沒有注意到，對麵還有一個小樓，裏麵正有個頭發染成五顏六色的小夥，正在那抽煙。
    他拿出手機，哢嚓，給杜玉鑫拍了張照。
    “賢哥，你爸的女神！”
    賢哥自然是盧潔賢，看到了杜玉鑫的照片還有些發愣：“怎麽回事？杜玉鑫去找李平生？”
    “我也不知道啊。”
    五顏六色聳肩說道：“本來我都睡著了，被一股香味熏醒，就來到陽台上抽煙，剛到這，就看到了杜玉鑫出來，怎麽回事沒看清。”
    “賢哥，你說杜玉鑫是不是背叛了你爸爸？”
    “滾蛋！”
    盧潔賢舔了舔嘴唇，搖頭說道：“這個娘們跟我郝叔叔不和，絕對不能放任她去找李平生。”
    “山貓，叫上兄弟，將他綁走，去地裏爽爽！”
    “好咧，收到！”
    山貓哈哈大笑，這年頭，就是得爽爽啊！
    杜玉鑫有點心神不寧。
    因為這個時候都已經淩晨四點鍾了，各家各戶的狗就開始亂叫，比平時早了一個多小時。
    常年生活在恐懼當中，對危險似乎有著本能的反應。
    杜玉鑫微微咬牙，她覺得還是不能回家，咬牙躲在了柴火垛當中。
    先觀察觀察，沒事再說。
    不得不說，杜玉鑫的感覺是正確的，她才剛剛躲好，馬路的盡頭就出現了十幾個半大小子，殺氣騰騰的衝了進去。
    為首的，赫然是盧潔賢，賢哥！
    他們調查的很快，山貓出來：“賢哥，沒有看到人啊？”
    “沒看到人？”
    賢哥嗬嗬一笑：“那我給她打電話，看看那臭娘們躲在哪裏！”
    “不管怎麽樣，今晚一定要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