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陽縣，縣委大樓。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叩響了。
    “進。”
    古長青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沉穩。
    門開了，走進來兩個人。
    為首的是興陽市公安局局長，陸崢嶸。
    他的身後是劉浩然。
    陸崢嶸的臉色有些蒼白，像是幾天幾夜沒有合過眼。
    “古書記。”
    陸崢嶸向前一步，他將手中的文件袋，放在了辦公桌上。
    “事情調查清楚了。”
    陸崢嶸深吸一口氣，匯報道：
    “關於新世紀娛樂會所的持刀傷人案，我們連夜進行了突擊審訊，也走訪了大量的關係人。”
    “從目前的種種跡象和證據來看，行凶者名叫王五，是本地的一個地頭蛇，身患絕症，時日無多。”
    “因他對社會不滿產生了報複心理，所以才選擇在人多的地方，隨機行凶。”
    陸崢嶸的聲音略微提高：“至於他一開始誣陷是李平生先生指使，純屬無稽之談。”
    辦公室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牆上的掛鍾，在“滴答”、“滴答”地走著。
    “嗬嗬。”
    古長青不屑的說道：“哦？”
    “這麽說，堂堂麒麟譚家的三少爺，隻是運氣不好，恰好碰上了一個報複社會的瘋子？”
    “這個結論，很有意思。”
    陸崢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古書記，所有證據鏈都是這麽指向的。”
    古長青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你們今天過來，是什麽意思？”
    陸崢嶸試探著：“我們想請您簽字，這件事就這麽了結了。”
    “找我簽字？”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炬，逼視著陸崢嶸。
    “那陳人民呢？”
    “我們興陽的青天大老爺，不是在媒體麵前立了軍令狀，要一查到底，絕不姑息嗎？”
    “這麽一份重要的調查報告，怎麽不先拿去找他簽字？”
    陸崢嶸知道，古長青心裏什麽都明白。
    跟自己沒關係的事情，他還能簽，給自己埋下一個炸彈啊？
    但陸崢嶸也沒有辦法。
    “陳縣長……他畢竟是主管政府工作的，對於公安係統的這些具體業務，不太擅長。”
    “而且，您才是***，是咱們興陽的定海神針。”
    “這種大事，當然要先向您匯報，由您來拍板定奪，才最合適。”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既捧高了古長青，又解釋了為什麽不找陳人民。
    可古長青隻是聽著，臉上滿意的點頭。
    “很好，非常好，但是無論你說的天花亂墜，我還是不能簽。”
    “這種糟心的事情，不要來找我。”
    “誰惹出來的麻煩，誰自己去解決。”
    陸崢嶸的臉色一片死灰。
    古長青這是鐵了心要置身事外，坐山觀虎鬥。
    他下意識地回頭，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劉浩然。
    “古書記，消消氣。”
    劉浩然點頭說道：“我覺得，您還是簽了比較好。”
    古長青眉毛一挑，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哼，給我一個理由。”
    劉浩然說出了一句讓古長青意想不到的話。
    “因為李平生說，隻要您簽了這個字。”
    “他，就不回來了。”
    “從此以後，再也不踏足興陽半步。”
    什麽？
    古長青瞳孔驟然一縮。
    李平生不回來了？
    這個攪動了整個興陽風雲，讓他焦頭爛額的煞星，要走了？
    隻要自己簽個字？
    這一瞬間。
    古長清的心，劇烈地動搖了。
    如果能用一個簽名，換來李平生的離開，這筆交易……似乎是血賺不虧啊~
    當然，劉浩然是在撒謊。
    李平生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
    劉浩然這麽說純粹是看人下菜碟，抓住了古長青急於求穩，不願再生事端的心理，給他畫了一張大餅。
    他要的，就是這個簽名。
    古長青沉默了。
    他拿起筆，又放下。
    放下，又拿起。
    辦公室裏，隻剩下他沉重的呼吸聲。
    簽，還是不簽？
    就在這時——
    “鈴鈴鈴……”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劃破了辦公室裏凝滯的空氣。
    當他看到屏幕上的那個名字時，整個人瞬間坐直了身體，臉上的猶豫，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對著劉浩然和陸崢嶸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稍等。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用最快的速度，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和語氣，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了話筒。
    “喂，林書記，您好。”
    古長青的聲音，謙恭，柔和，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
    因為電話那頭的人，是林觀音。
    “古書記，你好啊，我是李平生。”
    轟！
    聽到這個名字，古長青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李……平生？
    他怎麽會用林書記的電話打過來？
    媽的，什麽情況？
    古長青整個人都僵住了。
    陸崢嶸也愣住了，麵麵相覷，臉上寫滿了震驚。
    李平生竟然和林書記在一起？
    而且，還能用她的私人電話？
    這……這代表著什麽？
    電話那頭的李平生，仿佛沒有察覺到這邊的驚濤駭浪，依舊用那不緊不慢的語調，笑著問道。
    “古書記，最近在興陽縣的工作，還順利嗎？”
    順利嗎？
    我順你個大頭鬼啊！
    古長青真想對著話筒咆哮出這句話。
    但是，他不敢。
    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在這通電話裏，有任何不敬。
    古長青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他從牙縫裏，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回應。
    “托李助理的福，工作……不太順利。”
    “因為你不在，很多關鍵性的工作，我們都推進不了啊。”
    電話那頭的李平生，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爽朗，充滿了穿透力，清晰地傳到了辦公室裏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哈哈，古書記說笑了，我很快就回去了。”
    “興陽這麽熱鬧，我怎麽舍得離開呢？”
    聽到這句話，古長青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他回來了？
    李平生不僅要回來，而且聽這口氣，還要在興陽，繼續熱鬧下去啊！
    “好了，不耽誤古書記寶貴的時間了。”
    李平生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還是把電話給林書記吧，她找你，應該是有正事。”
    說完，電話那頭傳來輕微的響動，似乎是話筒被交到了另一個人手裏。
    緊接著，林觀音那清冷的聲音，再度響起。
    “長青書記。”
    “啊，林書記，您說，我聽著！”古長青立刻收斂心神，恭敬地應道。
    接下來，林觀觀開始詢問一些關於新開區項目前期準備工作的事情。
    她問得很詳細，很專業，每一句話，都切中要害。
    古長青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一作答。
    一切聽上去，都像是一次再正常不過的上級對下級的工作問詢。
    但是，魔鬼，藏在細節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