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正平穩地行駛在返回興陽縣的高速路上。
    李平生正想睡一覺，忽然電話響起。
    他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
    “喂。”
    電話那頭，傳來了高進略帶調侃的聲音。
    “新年快樂。”
    李平生扯了扯嘴角：“新年快樂。”
    高進仿佛聽出了他語氣中的疲憊，輕笑了一聲。
    “我嘛，是很快樂。”
    “但是你，恐怕很快就不會快樂了。”
    李平生的心，猛地一沉。
    “為什麽？”
    電話那頭，高進的聲音，收起了所有的玩笑，變得無比凝重。
    “因為，林正義馬上就要攻克裴幼薇了。”
    裴幼薇！
    這三個字，像一道九天驚雷，在李平生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那個魂牽夢繞的名字！
    那個他刻在心底，甚至不敢輕易觸碰的名字！
    一瞬間，李平生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全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
    隻剩下那三個字，在他的耳邊，反複回蕩。
    裴幼薇。
    裴幼薇！
    電話那頭，高進還在等著他的反應，等著他暴跳如雷，等著他失控咆哮。
    然而。
    李平生隻是閉上眼。
    再睜開時，眼底那片滔天巨浪，已經被他強行壓成了一片死寂的冰海。
    “然後呢？”
    沒有任何情緒。
    卻直接給電話那頭的高進，給整不會了。
    然後？
    這反應不對啊！
    高進愣了好幾秒，才試探著問。
    “然後？這……你不著急？”
    李平生竟然搖了搖頭，聲音裏聽不出一絲波瀾。
    “我跟裴幼薇，已經沒有關係了，當然不著急。”
    “現在過年，大家都很忙。”
    “等年後吧，年後，我正好要去一趟麒麟市，拉點投資。”
    說完。
    李平生直接掛斷了電話。
    聽著手機裏的忙音，高進徹底懵了。
    這就完了？
    他準備好的一大堆說辭，他預想中的一場激烈博弈，就這麽……沒了？
    車內。
    施逆擔心的回頭。
    李平生輕輕搖了搖頭，一個眼神，施逆便明白了。
    他收回視線，專心開車。
    李平生將手機扔在一旁，目光投向窗外飛速倒退的黑暗。
    他之所以表現得毫不在乎。
    是因為他比誰都清楚，自己越是在乎，就越是正中高進的下懷。
    自己越是著急，就越是套不出裴幼薇到底在哪裏。
    想讓魚兒上鉤，就得知進退，懂拉扯。
    欲擒故縱。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高進自己，把魚餌送到他的嘴邊。
    果不其然。
    還不到一分鍾。
    “叮咚。”
    手機屏幕亮起，一條短信進來了。
    發信人，高進。
    短信內容很短，隻有一串十一位的數字。
    裴幼薇在麒麟市的電話。
    李平生的心髒，驟然一緊，幾乎是顫抖著手，拿起了手機。
    沒有絲毫猶豫。
    他按下了那個號碼。
    撥通。
    “嘟——”
    “嘟——”
    他的手心，已經全是冷汗。
    終於。
    在響了七八聲之後，電話被接通了。
    “喂？”
    一個帶著三分睡意，略顯沙啞，卻依舊揉碎了月光般溫柔的女聲，從聽筒裏傳來。
    一瞬間。
    李平生百味陳雜。
    所有的故作堅強，所有的冷靜偽裝，在聽到這個聲音的刹那，土崩瓦解。
    ……
    與此同時。
    麒麟市，一棟可以俯瞰整座城市江景的頂層公寓裏。
    巨大的落地窗前，映著窗外璀璨的燈火。
    裴幼薇正側躺在的柔軟大床上，身上穿著一件寬鬆的真絲吊帶睡裙，勾勒出她依舊纖細的肩頸和鎖骨。
    隻是那平坦的小腹，此刻已經有了明顯的隆起，被柔軟的絲被溫柔地覆蓋著。
    三個月的身孕，顯懷了。
    另一隻手，則下意識地，輕輕放在了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電話那頭，長久的沉默。
    沉默得讓她以為，是誰不小心撥錯了號碼。
    就在她準備掛斷的時候。
    一個熟悉到讓她心尖發顫的，嘶啞的聲音，終於從聽筒裏傳來。
    “你……還好嗎？”
    僅僅四個字。
    卻仿佛用盡了李平生全身的力氣。
    那裏麵，有愧疚，有思念，有憤怒，有無奈，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卑微的乞求。
    裴幼薇握著手機的手，猛地收緊。
    還好嗎？
    她也想問問自己，還好嗎？
    她緩緩地，吐出兩個字。
    “還好。”
    說完，又是沉默。
    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更加漫長，更加磨人。
    一分鍾。
    兩分鍾。
    三分鍾。
    ……
    足足五分鍾。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電話兩頭，兩個人，隔著千山萬水。
    隻能聽到彼此那清晰可聞的，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
    還是裴幼薇先冷靜下來，聲音裏帶著一種刻意的疏離。
    “你怎麽會給我打電話。”
    這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質問。
    “高進說了，讓我去麒麟市。”
    他沒有說“找你”，而是用了這種迂回的方式。
    他在試探。
    試探她的態度，試探她是否還願意，給他留下一絲縫隙。
    然而，裴幼薇卻瞬間堵死了他所有的幻想。
    “麒麟市？就算你來了麒麟市，你也找不到我。”
    “別白費力氣，浪費錢了。”
    說完，她似乎真的累了，聲音裏透著濃濃的疲倦。
    “我困了。”
    “拜拜。”
    “嘟……”
    電話，被幹脆利落地掛斷了。
    李平生怔怔地舉著手機，聽著裏麵傳來的忙音，久久沒有放下。
    他再打過去。
    聽筒裏傳來的，已經是冰冷的係統女聲。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打不通了。
    ……
    公寓裏。
    裴幼薇蜷縮在床上，將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裏，肩膀，開始無法抑製地微微顫抖。
    “叮咚。”
    門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這麽晚了，會是誰？
    裴幼薇的保姆陳姐，急忙從自己的房間裏走出來。
    她透過貓眼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連忙打開了門。
    “咦？林先生，您怎麽來了？”
    門外站著的，正是林正義。
    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大衣，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噴薄著酒氣。
    晃了晃手裏的紅包：“你他媽的說廢話，老子來當然是給你們發紅包，讓老子進去，哈哈！”
    說真的，一口一個他媽的，讓陳姐很不爽。
    但看在紅包的份上……
    不爽也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