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動都不能動。
    譚星辰臉上的得意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看著李平生直咬牙。
    這個家夥，根本就不是人！
    是個怪物！
    誰能想到啊，一個人，喝光了整整兩壇酒，那都得有10斤啊！
    “譚家主，好像是我們贏了啊？”
    高進喜出望外，挑眉說道：“不然你再使詐，換人輪流來，我認輸不就完了嘛！”
    譚星辰臉色通紅。
    不要臉可以一次，但眾目睽睽之下，怎麽可能第二次？
    譚星辰沒有辦法，回頭看著譚振山。
    譚振山喟然一歎：“好，我宣布……”
    “讓開，都給我讓開！”
    一聲淒厲的嘶吼，突然從宴會廳門口傳來。
    眾人都是回頭，看見一個渾身染血的青年走了進來。
    李平生臉色登時一變，這是他手下的斌子，怎麽他受傷了？
    “哥，李哥！”
    斌子看到李平生就沒有了力氣，死死的抓住了他的大腿，放聲痛哭。
    李平生心裏登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俯下身，抓住了阿彪的肩膀。
    “別急，慢慢說，出什麽事了？”
    “二青皮……二青皮他……”
    阿彪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生命在呐喊。
    “二青皮他……他死了！！”
    轟！！！
    施逆登時咬牙，李平生握緊了拳頭！
    他臉上的血色，在這一刻褪得幹幹淨淨，變得比雪還要蒼白。
    李平生的世界裏，所有的聲音、所有的光影、所有的麵孔，都在“二青皮他死了”這六個字下，扭曲、變形，最後轟然崩碎。
    李平生的手緩緩握起，發出脆響。
    施逆跟了李平生這麽久，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
    那不是憤怒，也不是悲傷，而是一種……
    靈魂被抽離軀殼的空洞。
    “怎麽死的？”
    李平生低沉的問道。
    斌子跪在地上，眼淚和鼻涕混著臉上的血汙，糊成了一片。
    他哽咽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今天早上在城西的廢棄車場發現的……警察已經封鎖了現場……是……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活活掐死！
    李平生閉上眼睛。
    腦海裏瞬間浮現出二青皮那張總是帶著點憨傻笑容的臉，那個拍著胸脯向他保證：
    “哥，你就瞧好吧，我二青皮辦事，穩！”
    穩嗎？
    斌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法醫說，是高手下的手，一擊斃命！現場……現場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一個人……”
    斌子抬起頭，眼含殺機。
    “是劉長明！！”
    轟！
    李平生閉上眼，狠狠咬牙。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劉長明持刀捅自己是為了取信高進，是為了演戲，是為了他們共同的大計。
    他怎麽會去殺二青皮？
    他沒有理由，更沒有動機！
    二青皮的偵察任務，正是探查底細，所以這是栽贓，是嫁禍！
    是誰？
    是誰在背後捅了這致命的一刀？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高進。
    高進有這個動機。
    高進始終沒有真的上當，他殺了二青皮，這個自己剛剛委以重任的心腹，來試探自己的反應。
    如果自己忍了，說明自己還是他手下一條聽話的狗，可以繼續利用。
    如果自己炸了，說明自己有了反心，那他就要立刻、馬上，將自己徹底摁死！
    李平生的視線又轉向了主位上不動如山的譚振山。
    又或者是譚家？
    這個可能性更大！
    二青皮的地址是高進給的。
    知道這個地址的人，除了自己、施逆，就隻有高進和他的人。
    譚家在麒麟市根深蒂固，高進身邊未必沒有他們的眼線。
    殺了二青皮，嫁禍給劉長明，再通過現場的蛛絲馬跡將嫌疑引向高進。
    這一招，簡直是毒辣到了極點！
    一石三鳥！
    既能離間自己和劉長明，又能挑撥自己和高進的關係，更能坐山觀虎鬥，看著高進這條外來的強龍，如何被自己這條地頭蛇反噬！
    好一個譚家！
    好一個譚振山！
    “嗬嗬……”
    一陣低沉的笑聲，忽然從李平生的喉嚨裏溢了出來。
    他笑了。
    在自己兄弟慘死的噩耗傳來之時，在這劍拔弩張的譚家婚宴之上，他竟然笑了。
    “你們玩的夠狠，人命都不當回事？”
    李平生歎口氣，二青皮是因他而死，是為了他的計劃而死！
    這份愧疚，像岩漿一樣灼燒著他的五髒六腑。
    那更是決心的轉變！
    什麽謹慎布局，什麽長遠計劃，什麽隱忍圖存……
    在兄弟冰冷的屍骨麵前，都他媽是狗屁！
    從這一刻起，複仇！
    複仇就是一切！
    哪怕是與譚家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
    “兄弟，你……你冷靜點。”
    高進也被李平生這副模樣嚇了一跳：“這件事肯定有蹊蹺，我們從長計議……”
    “滾！”
    李平生頭也不回，隻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
    這一個“滾”字，蘊含著滔天的怒火和無盡的殺意，像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扇在高進的臉上。
    高進的腳步，僵在了原地。
    他看著李平生決絕的背影，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種失控的恐慌。
    這條他以為已經馴服的狼，似乎要掙脫鎖鏈了。
    就在李平生要走出去的時候，譚振山忽然開口。
    “李平生，你跟褚六合穿一條褲子，當我譚某人是瞎子嗎？”
    一言既出，滿座皆驚！
    褚六合？
    大部分賓客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但那些來自麒麟市官場的頭麵人物，臉色卻在這一瞬間，齊刷刷地變了！
    褚六合！
    市委書記，一個出了名的硬骨頭，一個在麒麟市官場上，公然與譚家勢力不對付的核心人物！
    譚振山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李平生不是高進的人嗎？
    他怎麽會和褚六合扯上關係？
    李平生的腳步，終於停下了。
    第一次與譚振山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在空中正麵交鋒。
    譚振山仿佛沒有看見他那要吃人的目光，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你以複仇者的姿態來到麒麟市，短短時間，攪得天翻地覆。”
    “先是搭上高進這條線，接著又打擊我們譚家，可以說每一步都打在了我的要害，每一步都走得精準狠辣，完全不像是一個隻為了報仇的亡命之徒。”
    “你更像是一把刀，一把來自官方，藏在暗處，專門用來對付我譚家的刀。”
    譚振山的聲音不高不低，卻字字誅心！
    他這是在幹什麽？
    他這是在撕破李平生所有的偽裝！
    他要讓譚家所有的人，讓在場所有與譚家利益相關的人都看清楚，李平生，不是內鬥的工具，而是外來的敵人！
    是一個要將他們所有人連根拔起的劊子手！
    同時，他也是在試探！
    你李平生不是有後手嗎？
    不是有褚六合撐腰嗎？
    好啊，我今天就把你的底牌掀了！
    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麽本事，能走出我譚家這個門！
    如果你沒有別的後手，那今天，你就得死在這裏！
    如果你有，那就亮出來！
    薑還是老的辣！
    一瞬間，全場啞然。
    而此刻，臉色最難看的人不是李平生，也不是譚家的任何人。
    ……是高進。
    “褚……六合？”
    高進喃喃地念出這個名字，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被騙了！
    他徹頭徹尾地被李平生這個混蛋給騙了！
    他一直以為李平生是自己插在麒麟市的一顆釘子，是自己用來對付譚家、拿下城南港口項目的利器！
    可現在，譚振山告訴他，這根本不是他的人！
    這是官方的臥底！
    是褚六合派來的奸細！
    自己重用李平生，讓他接觸核心業務，甚至為了他和譚家對賭……這一切的行為，在譚振山眼裏，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他高進和官方反譚家的勢力，勾結在了一起！
    自己這是引火燒身！
    是引狼入室！
    完了。
    高進的心沉入了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