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2章 臘月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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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點被擦去,隻留下極淡的水痕。
    林臻抬起頭,剛想說什麽。
    慕容嫣卻忽然彎下腰,?伸出戴著墨絲絨指套的纖手,?輕輕捧住了他的臉。
    她的動作很突然,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
    林臻身體微微一僵,呼吸窒住,深邃的眼眸中映出她絕美的容顏。
    慕容嫣仔細地端詳著他的臉,?目光從他英挺的眉宇,落到他微抿的薄唇,?最後定格在他因受傷而略顯蒼白的臉色上。
    “疼嗎?”她輕聲問,聲音依舊帶著一絲天生的冷清,卻比方才柔和了無數倍。
    林臻微微搖頭,目光沉靜地回望她:“不疼。”
    慕容嫣靜默了片刻,?忽然,她手臂微微用力,?竟引導著他,讓他就著單膝跪地的姿勢,緩緩將頭靠向自己。
    然後,在萬千目光的注視下,在血腥未散的刑場之側——她低下頭,?溫熱的、帶著一絲清冷梅香的唇,?輕輕地、卻無比堅定地印在了他微涼的額頭上。
    不是一個情欲的吻。
    而是一個帶著安撫、宣告占有、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依賴的吻。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驚呆了!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似乎都被這驚世駭俗的一幕衝淡了!
    林臻的身體徹底僵住,心跳如擂鼓!
    他能感受到她唇瓣的柔軟與微涼,能聞到她身上那獨特的冷梅異香,更能感受到那華睡裙的墨金蘇錦麵料輕輕拂過他的臉頰。
    許久,慕容嫣才緩緩抬起頭。她的臉頰似乎泛起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紅暈,但眼神卻恢複了那種慵懶而掌控一切的冷漠。
    她用指套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尖,聲音帶著一絲命令式的嬌縱:“起來。”
    林臻依言站起身,依舊有些怔忡。
    慕容嫣卻仿佛什麽都沒發生,?優雅地提起了那沉重的五丈拖尾,避免沾染更多汙穢,準備登上鳳輦。踏上轅木前,她腳步微頓,?並未回頭,聲音清冷地傳來:
    “今晚來朕寢宮。”
    “給朕換藥。”
    說完,她步入鳳輦,?華麗的拖尾最後迤邐滑入輦中。
    林臻站在原地,望著鳳輦遠去,抬手輕輕撫過額頭上那殘留著微涼與馨香的地方,眼神深邃如夜,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與無盡的複雜。
    他翻身上馬,緊隨其後。
    刑場上的血腥仍在繼續,但那墨金色的鳳影與那驚世一吻,卻深深烙印在了所有見證者的心中,比任何殘酷的刑罰更具威懾力——那不僅是對叛逆的碾碎,更是對忠誠的絕對占有與宣告。
    臘月二十八,除夕前夜。持續數日的血腥清洗與肅殺氛圍,似乎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極盡奢華的宮廷夜宴所取代。
    皇城內張燈結彩,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於耳,仿佛要將前些時日的血腥與恐懼徹底衝刷幹淨。
    然而,所有接到赴宴旨意的王公大臣、宗親貴胄,無不戰戰兢兢,麵色慘白。誰都知道,這絕非一場簡單的慶功宴,而是另一場…鴻門宴。
    女帝陛下剛剛以鐵血手段碾碎了兩位親王的叛亂,其手段之酷烈,令人膽寒。今夜,不知又有多少人頭將要落地。
    華燈初上,太極殿內早已布置妥當。
    金碧輝煌,燈火通明,珍饈美饌琳琅滿目,舞姬樂師屏息以待。
    官員們依序入席,個個正襟危坐,低眉順眼,不敢有絲毫喧嘩,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奢華與恐懼交織的氛圍。
    戌時正,鍾鼓齊鳴,內侍監高唱:“陛下駕到——!”
    所有人心頭一凜,慌忙離席跪伏在地,頭深深低下,不敢仰視。
    隻見慕容嫣身穿著那件華美絕倫、輕盈如夢、卻在今夜這燈火輝煌下更顯璀璨奪目、威儀天成的黑金蘇錦棉質百鳥朝鳳睡裙,?緩步自殿後走出,?迤邐行至禦座之前。
    ?極致玄黑的蘇錦底料在無數宮燈與燭火的照耀下,吸吮著光芒,呈現出一種深不見底的墨色,然而織入的金色棉絨與細若遊絲的真金線卻在光線下瘋狂地折射出流動的暗金波光,神秘、高貴,令人不敢逼視。
    ?睡裙之上,那隻鋪天蓋地的擎天巨鳳,?僅以赤金線繡成,此刻在輝煌燈火下仿佛徹底活了過來!
    鳳羽層疊,灼灼如熔化的烈日金輝,深邃如沉澱的暗夜寶藏,尊貴威嚴,氣勢磅礴到了極致,仿佛隨時要振翅高飛,焚盡世間一切不臣!
    鳳眸上的黑鑽冰冷洞徹,俯視著跪伏的眾生。?寬大輕盈的喇叭袖垂落身側,袖口金線流蘇在燈光下流光溢彩。
    而那長達五丈的蘇錦拖尾,?更是毫無顧忌地、迤邐地直接拖曳在禦座之下,鋪滿了九級玉階,甚至延伸到了殿內光潔如鏡的金磚地麵之上!??
    華貴到極致的拖尾如同一條流淌的墨金色星河,其上鑲嵌的無數黑鑽、墨玉、烏金瘋狂地折射著璀璨的光芒,奢華、威嚴,且帶著碾壓一切的威儀!
    她容顏絕世,神情卻帶著一種慵懶的漠然,仿佛台下跪伏的眾人與這極致的奢華,皆不能引起她絲毫興趣。她並未立刻坐下,而是身姿挺拔地立於禦座之前,?目光平靜地掃過台下。
    “平身。”她的聲音清冷,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謝陛下!”眾人如蒙大赦,戰戰兢兢地起身歸座,依舊不敢抬頭。
    慕容嫣這才慵懶地坐入寬大的禦座之中,?五丈長的拖尾在她身側迤邐鋪開,占據了極大的空間,華光奪目。
    林臻一身玄色暗繡蟠龍常服,立於禦座之側,麵色沉靜,目光低垂,隻是偶爾抬眼掃視全場時,眼底深處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
    宴席開始。歌舞升平,觥籌交錯。然而氣氛卻始終凝重,無人敢真正暢飲歡歌,每個人都如同提線木偶,機械地舉杯,食不知味。
    慕容嫣似乎對眼前的歌舞毫無興趣,?隻是用戴著墨絲絨指套的纖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著禦座的扶手,?目光偶爾掠過台下某些麵色慘白、冷汗涔涔的官員,?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冰冷的弧度。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慕容嫣忽然輕輕抬了抬手。
    樂舞驟停!
    全場瞬間死寂!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緩緩站起身,?五丈拖尾隨之滑動。她踱步到禦階邊緣,?目光掃過全場,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玩味:“今日盛宴,怎的如此沉悶?可是…歌舞不夠精彩?還是…酒菜不合口味?”
    無人敢應答。
    慕容嫣輕笑一聲,?寬大喇叭袖輕輕一拂:“既然朕的樂師舞姬不入諸位的眼…那便…換點助興的節目。”
    她目光倏地變冷,?如同冰錐般刺向席間某幾位瑟瑟發抖的官員?:“朕聽聞禮部侍郎張大人尤善口技,能模仿百鳥朝鳳?兵部司庫李大人精通雜耍,尤擅頂缸?”
    被點名的兩人瞬間麵如死灰,癱軟在地!
    “來,”慕容嫣嘴角那抹殘忍的弧度加深,“給朕和眾卿演上一段。演得好朕有賞。演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