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含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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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9.26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秋雨淋濕暮色,劇院外雨絲成霧。
場內正在進行古典舞劇正式彩排,舞台中央,她在曲調迂回中演繹最後一幕獨舞。
光影明暗間,一襲玉水色長裙嫋嫋出塵,動姿裏形神交匯,薄紗下若隱若現的纖細腰身,似古畫裏剛柔並濟的一筆。
最後一秒,身韻酣暢定格,大劇場內明燈乍亮。
掌聲熱烈。
“天呐,太美了吧......”
“果然是天賦型選手,一招掀身探海都夠我苦練三年了。”
...
彩排結束,後台亮如白晝。
官方媒體今天到場,她作為主角跟群舞演員一起拍了些幕後花絮。
采訪結束,她提起裙擺小跑前往更衣室,半路在一眾讚美聲裏謙遜鞠躬,笑容溫柔伶俐,整個人精靈似的明媚,連額角的小汗珠都被襯得靈動。
——“書晗!又有你的禮物!”
溫書晗循聲回頭,一雙清月水眸顧盼生輝,笑裏含情。
禮物單看是一捧精致花束,她接到手裏,溫柔清冷的粉白色係,花朵中間放置了一個巴掌大的絲絨禮盒。
打開來,一對小巧的羊脂玉耳墜躺在中央,溫潤剔透的水滴形狀,光澤是肉眼可見的細膩,拿在手裏仿佛將要融化。
這質地不是市麵上普遍流通的料子,想必送禮物的人費了不少心思。
正琢磨著,給她遞東西的舞團好友湊過來開玩笑:“嘿嘿,又是那位匿名死忠粉啊?連彩排都要送禮物,不簡單哦。”
溫書晗低眸端詳耳墜,過了會兒,她把東西小心放回盒子裏,不經意地問:“對了,你有沒有看到是誰送的?”
“沒有誒,還是跟以前一樣,東西是保安轉送的,我問了,保安也說不知道。”
“好吧,謝謝啦。 ”
...
換好衣服卸完妝,儲物櫃裏手機響動,她欣然接起電話:“喂?棠姨。”
“晗晗!雨下大了,我讓言肆去接你哈,你倆正好順路。”
聞言,別在耳後的一縷長發悄然滑落,她默了會兒,輕聲應“好”。
掛了電話,她把今晚收到的禮物一並放進儲物櫃。
櫃子深處已經堆了十幾份禮物,連同今天這份,很難不讓人猜測是同一個人送的。
風格主打一個一擲千金。
——“大手筆啊,真把咱們公司收購了。”
團裏的同事在談論微博熱搜。
文藝圈一向是資本加注的博弈場,旭昇傳媒在半溫不火的時候被屹鬆收購,股價一漲再漲,真有背靠屹鬆起飛的架勢。
“屹鬆啊——”舞團裏一道熟悉的嗓音插進來,“我閨蜜是總部hr,他們新上任的一把手前段時間剛回國,很帥,誒對了,你們知道我閨蜜說什麽嗎?她說幸好我這個身段混的是舞蹈圈,不然在屹鬆工作的話,肯定會跟上司糾纏不清,畢竟職場最忌諱美貌,你們懂吧?”
“......”對麵的女生像看傻子一樣看她,“誰問你了?”
“切,你不問我還不能說了?酸了吧,你一輩子都見不到那個身份階層的人,而我隻要牽個線搭個橋就能見上。”
周圍七言八語,溫書晗安安靜靜,自顧靠在牆上搗鼓微信。
指尖在鍵盤上來回點按,她糾結片刻,發出一句:[棠姨說你來接我,你到了嗎?]
彼此太久沒聯係,她又換了新手機,兩人連聊天框都是空的,仿佛剛加上聯係方式的陌生人。
屏幕頂端的備注是他全名,溫書晗用食指百無聊賴敲了兩下。
十幾秒後,手機震動。
陳言肆:[圖片]
“......”他真是一句話都懶得多說。
點開看,圖片是在車裏隨手拍下來的,位置是劇院側門。
溫書晗抿唇回他:[來了,等我一下。]
...
中心大劇院坐落金桐路,中西融匯的格調,劇場外繞了一圈淮京古建築,一派流光溢彩浮在雨幕中,化作碎金搖曳。
溫書晗拾級而下,踏著輕盈步調經過門前兩隻耀武揚威的石獅子,迎著冷風裹緊淺色披肩,向不遠處一輛黑色庫裏南走去。
雨意綿綿,邱助理及時下車幫她撐傘,為她拉開後座車門。
溫書晗帶著一絲猶豫低身入座。
車門關上的瞬間,一絲闊別兩年的杜鬆香辛冷泛起,夾雜著苦橙葉氣息縈繞鼻尖。
她刻意不去看身邊的人,默默整理好裙擺。
車子發動,後座空氣微微凝滯,一層昏薄月色流映其中。
一旁的男人懶洋洋閉目假寐,搭著二郎腿,一身深色西服還沒換下來,外套衣扣隨意敞開,沒什麽溫雅感,倒襯出一絲半熟的落拓不羈。
溫書晗並了並膝蓋,下意識將身體靠向車門一側。
邱助理一邊開車一邊偷瞄後視鏡,總覺得後座氣氛有點怪異。
幾分鍾後,助理接完一個電話,及時向後座轉述:“陳總,曹先生說想約個時間請您吃飯,關於那邊改組董事會的事兒,他想請您給他拿個主意。”
陳言肆眼皮都不掀一下。
車裏冷森森靜了幾秒。
“哪個曹?”
微含倦怠感的聲音近距離落至耳畔,熟悉卻又暌違已久,尾調低沉沙啞,仿佛繞著她的神經末梢兜來轉去勾了一圈。
無意識地,溫書晗抬手撚了撚耳垂,目光移向窗外。
助理答:“是旭昇傳媒的曹先生。”
聞言,陳言肆興致不高,一身懶骨在後座的昏暗光影裏浸了會兒,淡笑一聲,語氣慢條斯理:“旭昇財報的窟窿比他臉還大,想著吃飯,吃什麽,牢飯?”
頓了頓,助理正色點頭:“明白了,我會提醒曹先生。”
溫書晗暗自揣摩,自己是聽到什麽商業機密了嗎?如果旭昇有經營風險,為什麽要收購?
算了,與她無關,資本下棋步步為營,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車窗玻璃印著模糊雨痕,窗外霓虹掠影,成排的梧桐樹飛馳而過。
“外麵有什麽東西那麽吸引你。”
溫書晗愣了下。
他在跟誰說話。
“跟你說。”
“......沒什麽東西。”她輕聲細語應他。
闊別兩年的第一次對話。
但比起他們認識的十年,這兩年實在不值一提。
陳言肆氣定神閑,像乏悶時隨意找了個人閑聊,打發時間的語氣:“脖子不酸?”
頓了幾秒,溫書晗收回落向車窗外的目光,勉強把腦袋轉正,硬著頭皮說:“不酸。”
他笑了下。
低沉短促的,帶著一絲嘲意的笑。
她悄然看他一眼。
陳言肆依舊靠著椅背小憩,側臉輪廓倒映在窗玻璃上,一種足夠惹眼的俊然硬朗。
這個人身上總有一份和諧的矛盾感,表麵有二十六歲的男人應該具備的成熟,但一晃眼,又總能看到他十八歲時純粹的少年感,那些肆意灑脫與桀驁不羈,總像鋒芒一樣透出。
年少時的頑劣化作淡漠沉澱,他大部分時間不愛說話,懶傲裏有幾分清冷自持,似乎永遠向前看,從不會分神留戀過往的一切。
溫書晗再次扭頭看了眼窗外,發現距離回到老宅還有一大段路程。
第一次覺得車速太慢。
不知不覺,兩道似有若無的香氣各自彌漫,在後座裏無聲交纏。
手機貼著掌心震動。
溫書晗點開“有福同享有難退群3)”,群聊界麵跳出一條鏈接。
是社交平台上一張高糊的遠拍照,短短半小時內評論數和點讚數激增。
環境是中心大劇院,畫麵裏是一張熟悉而冷淡的麵孔,他坐在昏暗觀眾席,鬆散的目光落向舞台中央。
顏控的時代,樓中樓都在好奇他是誰,跟樓風格統一為“有消息了踢我一下”。
溫書晗呼吸放慢,下意識攥緊了手機。
群裏又蹦出消息。
[這臉好像前夫哥啊!他去看彩排了?他下雨天專門去看彩排??]
[不一定是今天拍的吧,前夫哥不像會幹這事兒的人。]
“......”
她跟陳言肆那些隱秘的過往,隻有兩個最親密的朋友知道。
二人有眼力見,但不多,八成是發完才想起來這是群聊,溫書晗也在,於是連忙撤回了消息。
界麵清空,她腦子裏緊跟著白光一閃。
身邊的人會不會看見她屏幕了?
這麽想著,她睫毛微顫,視線緩緩落到一旁。
幸好,虛驚一場。
然而就在她收回視線的前一秒,陳言肆順著她注視的軌跡,悄無聲息睜眼看了過來。
昏暗裏視線相撞,溫書晗微微一怔。
目光交織,他偏額看著她,眼皮懶散半闔著,眼神裏恍然滋生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幽深。
像盯著獵物。
她莫名心緊,匆忙挪開了眼。
雨勢漸小,車子通過警衛例行檢查開進崇園,沿著半寬敞的小道一路直行。
前方有稀疏燈光一字排開,別墅之間隔得稍遠,中西合璧的建築風格,在夜幕裏透出一絲清寂。
幾分鍾後,助理平緩刹車,溫書晗準備打開車門,不料披肩滑落,堆在座椅上。
下一秒,一隻手勾著輕薄布料為她拎了上去。
屏息間,微涼指尖擦過她纖瘦肩膀,她條件反射性輕微瑟縮了下。
陳言肆微垂視線看著她,替她勾起披肩的手越過她身前,幫她行雲流水按開車扣。
車門開了一條縫,溫書晗短暫回神,鎮定道:“謝謝。”
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裏,她刻意回避著視線,陳言肆保持慵懶坐姿,誰也沒動。
片刻,他漠然不語,抬手靠近,骨節清晰的手指繞起她耳邊垂落的一縷長發。
她呼吸緊了緊。
一秒鍾過分漫長,知覺放大數倍。
柔軟發絲繞指半圈,他動作緩慢,替她將長發別到耳後,壓迫感無形而有聲,沉啞地落至她耳畔:“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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