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含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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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裴嘉彥鼓起腮幫子準備撿筷,腦袋還沒低下去,陳慈遠已經護短:“要什麽緊,再拿一雙吧。”
    雇傭依言遞上一雙新筷,利索地撿起那雙掉落的筷子。
    飯桌氣氛依舊,溫書晗懸著的心緩緩落地。
    大家悅然說笑,纏上她腳踝的曖昧觸感不知在哪一刻悄然消失。
    仿佛剛才一切都是她的幻覺。
    她慢半拍揚起眼睫,目光帶著一絲雜念和自我懷疑,在一桌談笑聲的掩護下落向他。
    陳言肆不再參與話題,隻是垂落眼睫靜靜聽著,嘴角掛著敷衍意味的淺笑。
    從少年時代就練就的一身反骨。
    反正沒人能管他,想分他的神亦或是做他的主,更是難上加難。
    他自顧自耳根清淨,偶爾舉杯飲酒,寬闊肩膀靠著椅背,散漫鬆弛但又算不上渾不正經,更像一種居高臨下的習慣,在任何場合都毫無緊繃感。
    烈酒入喉,他麵不改色放下酒杯,筋骨分明的手背牽扯著一層淺淡光影,好像連光線都被操縱。
    溫書晗分不清他剛才到底是無意還是故意。
    這個人太難琢磨。
    夜深,數不清的話題終於聊盡,晚宴結束,本家親戚都陸續駕車離開。
    溫書晗想到又要跟陳言肆一起住在老宅,不由得做了一堆思想工作。
    結論是,沒事的。
    他跟她早就井水不犯河水了。
    臥室每天都有人打掃,空氣裏彌漫淡淡馨香。
    洗完澡,她趴在床上看舞團經理發過來的彩排錄像。
    不經意間,在手機屏幕裏捕捉到一個轉瞬即逝的身影。
    下一秒,“有福同享有難退群3)”也有了動靜,蹦出一張從另一個角度拍攝的照片。
    這回能清晰看出是誰了。
    徐伊然:[我的眼睛就是尺]
    許悅:[破案了破案了!這肯定是前夫哥!]
    八卦的蓋子就這麽掀了起來。
    許悅艾特她:[下麵讓我們有請當事人上台講兩句.jpg]
    徐伊然:[豎起耳朵.jpg]
    “......”
    一場彩排而已。
    陳言肆出國之後,國外發生過幾次恐怖襲擊,那邊短時間平息不了動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導致他連續兩個除夕都沒能回來。
    如果從分手那個夏末算起,兩人分開正好兩年,期間一麵也沒有見過。
    這麽久,彼此沒有任何聯係和接觸,而且他又不缺人喜歡。
    至於那段舊情,他肯定早忘了。
    溫書晗收攏思緒,在群裏回一個表情包:[當事人拒絕采訪.jpg]
    手機一關,睡不著了。
    她忽然很想喝一杯熱牛奶。
    窗外雨聲漸小,老宅裏的人都睡了。
    她隔壁的臥室沒有光亮從門縫裏透出來。
    他沒這麽早睡,應該是出門了。
    溫書晗心不在焉下樓,打開冰箱找到一盒短保質期鮮奶,拆開保鮮環,倒進杯裏。
    手機在島台上震動,一個沒有備注的電話打進來。
    她拿起來接通:“喂?”
    對麵嘿嘿一樂:“還沒睡呀?明天有時間嗎,一起去玩滑翔傘?”
    這聲音一聽就知道是誰,溫書晗已經心累了:“盛帆,我已經說過不想去了,你問了好多遍。”
    盛帆知道她耳根子軟,開始撒嬌:“哎呀,一起玩兒嘛,給我個追你的機會啊,你不接觸我怎麽了解我?是吧?”
    她心裏歎氣,打開身邊一盞小的落地燈:“但是我不想了解你,我——”
    話沒說完,一個影子緩緩從身後罩下,黑影邊緣突然出現,她瞳孔一震差點叫出聲,手誤掛了電話,迅速轉過身去。
    在暖光裏看清對方的臉,她一顆心忽起忽落,凝著眸倒吸一口氣。
    宅子這麽大,他不出現在別的地方,偏偏出現在這兒,不講道理。
    “你嚇到我了......”
    她以為陳言肆已經離開老宅,這會兒卻冷不丁出現在她麵前,外麵又下著雨,這突如其來的影子簡直要把人嚇死。
    陳言肆對她受了驚嚇的深呼吸無動於衷,兀自打開冰箱取了瓶冰水,行雲流水關上箱門,語氣波瀾不驚:“吵到你深更半夜聯絡感情了?”
    “......?”哪兒來的感情。
    她抿唇轉過身,把牛奶放進微波爐,設好時間溫度,淡然解釋:“你別亂說,隻是一個普通朋友。”
    音落,陳言肆鼻腔裏冷哼一聲,自顧擰開瓶蓋。
    好冷嘲熱諷的態度,誰又惹他了。
    臭脾氣。
    她暗自吐槽他。
    暖燈下,微波爐倒計時一秒又一秒閃躍。
    陳言肆在一旁微仰起頭喝水,手指附近有冰霧凝成的水珠,舉起的手臂隱隱泛著青筋,黑色長袖薄而寬鬆,動作之間勾勒出一層結實的背肌輪廓。
    他居家時的模樣跟西裝革履的樣子,有著微妙差別。
    在學生時代,那些女同學們好奇但又看不見的模樣,溫書晗全都見過。成熟之後,他私底下的模樣也隻有她最熟悉。
    忽然發現自己想得太遠。
    溫書晗抬眸看向一旁,陳言肆剛喝完半瓶冰水,喉結滾動,擰瓶蓋的動作輕微放慢,順著她的注視斜斜看過來。
    四目相對,她眨眼斟酌片刻,開門見山:“你去看我彩排了嗎?”
    陳言肆最後看她兩秒,漠然收回視線再次擰開瓶蓋,喝下最後半瓶冰水。
    瓶空,他心無旁騖扔進垃圾桶,不冷不熱瞥她一眼:“邀請函都拆了,不去是不是不太禮貌?”
    她反應幾秒。
    “哦......”是這麽個道理。
    這場舞劇是跟市裏舞協合作的重點劇目,彩排不對外公開,一般是舞蹈演員的親屬或特邀嘉賓才能入場觀看。
    他現在已經是旭昇股東,沒理由不被邀請,生意場上門道頗多,他也不是喜歡故意撂人麵子的人,該給的尊重還是會給。
    溫書晗垂眸理清思緒,指尖點了點台麵,沒頭沒尾說了句:“那場演出對我很重要。”
    頓了頓。
    陳言肆仿佛聽到什麽笑話,插兜靠著冰箱打量她,語氣懶散嘲弄:“怎麽,你覺得我會給你使絆子,所以特意給我提個醒?”
    “溫書晗,在你眼裏我就這麽壞?”
    “......不是這個意思。”
    雖然她確實覺得他挺壞的。
    陳言肆淡笑一聲,不置可否。
    “我回去了。”
    剛轉身邁步,微波爐“叮”了一聲。
    “牛奶不要了?”
    她尷尬回神:“要。”
    轉過身,熱好的牛奶已經從微波爐裏拿出來,放在台麵上。
    “自己加。”
    他把另一側的透明糖罐推過來。
    溫書晗拿起小圓勺,默默往熱牛奶裏加一勺糖,攪一攪。
    算是補充糖分的小習慣。
    她本來就因為體重過低有點低血糖,還總是生病,棠姨每次見她都說她瘦得讓人心疼。
    餘光裏,陳言肆看她的眼神有點意味深長。
    她分不清他視線裏的欲說還休,因為轉瞬即逝,她又一次以為是錯覺。
    “我要睡了,謝謝你。”
    她拿上牛奶轉身離開。
    距離拉遠,身後響起打火機清脆的一聲。
    他點了根煙,耳畔落入他淡淡的吐息聲。
    她腳步一頓。
    工作讓他很苦惱嗎?
    杯子的熱意從掌心擴散,她想了想,回過身說:“那個......你也早點睡吧。”
    陳言肆背靠著中島台,聞聲撩起眼皮,夾著煙的手微微一動,猩紅火星忽明忽暗。
    他靜靜看著她,半張臉隱在被雨霧模糊的月光下,喉嚨裏毫無波瀾沉下一聲:“嗯。”
    第二天一早,溫書晗照常回藝術中心練舞。
    出發時又是跟陳言肆同一輛車,陳慈遠讓他送她。
    他很少親自開車,今天似乎給邱助理放了一天假。
    早晨放晴,黑色歐陸行駛在細碎陽光下,離開崇園。
    一路上誰都沒說話,直到抵達藝術中心正門。
    溫書晗解開安全帶,不忘說聲謝謝。
    兩人一下子又生疏起來。
    陳言肆手指點著方向盤,另隻手臂抵住窗沿撐著額頭,懶洋洋目視前方,一言不發,旁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麽。
    高中的時候,他也這樣冷森森不愛搭理人,尤其是開全校教育大會的時候,他就拿個筆記本自顧自地寫,周身一股冰塊氣場,把那些暗中觀察的女孩子迷得五迷三道七葷八素。
    別人都以為他在做競賽題消磨時間,隻有溫書晗知道,他一定是在紙上畫了台上校領導的塗鴉。
    思緒落回現實,溫書晗開門下車,回身小心翼翼關上車門,將雲朵包的包帶別到肩上。
    ——“書晗!乖乖!”
    有人大老遠喊了她一聲。
    “......”
    是盛帆。
    盛帆一身奢侈品ogo,像隻應季吉祥物一樣跑過來,隻剩最後幾步的時候,他側眼往車窗方向看。
    顯然沒看到裏麵坐的是誰,但車牌號暗示出車主身份不一般,他傻愣了下,亮著眼睛好奇道:“誰送你來的?”
    盛帆這個腦子一根筋的小紈絝,不知道溫書晗的家世背景和人際關係,加上她日常比較低調,他一直以為她是普通家庭的孩子。
    她也不想在他麵前過多解釋,不然會讓這家夥以為自己和她很熟,什麽都能打探。
    於是簡單答:“一個普通朋友。”
    不是前任,更不是十四歲就認識的“哥哥”。
    而是普通朋友。
    她的“普通朋友”還挺多。
    溫書晗說完那一句,身後傳來車輛離開的聲音,起步時的引擎聲有點噪悶。
    “.......”
    他好像心情很差的樣子。
    誰又惹他了。
    一天到晚,臭脾氣。
    午後陽光大好。
    南洱山莊落地窗外,一片高爾夫球場綠茵延綿,室內偶有幾聲保齡球滾撞的聲音。
    半山觀景台,陳言肆搭著二郎腿坐在沙發椅上,軟質黑綢襯衫鬆開頂上兩顆扣,晦澀不明的目光落向整片綠色草坪,麵上冰窖一樣的神色。
    路過的侍者對此見怪不怪,但也時刻警惕,生怕這是發飆前奏。
    梁煜澤玩膩了保齡球,遊蕩到台球桌附近,搭上周紀的肩膀抬了抬下巴:“誒,他怎麽了?”
    周紀嚼著口香糖,給球杆擦粉:“我哪兒知道,一回國就跟個閻羅似的,誰能猜得透他。”
    “唔......”梁煜澤劍走偏鋒猜測,“該不會是因為女人吧?”
    圈裏一直有消息在傳,說陳言肆貌似有個小心肝兒,但連個臉都沒露過,名字也沒人知道。
    消息傳來傳去,大家更是分不清,他是談過一個,還是談了很多個,又或者正在談很多個。
    所有聯想都把陳言肆往浪子的方向引,大家不敢在明麵上提,隻敢私底下調侃,說陳少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沒有任何一個異性能占據他情緒裏的一畝三分地。
    周紀也嗤鼻:“你覺得可能?哪個女的能讓他這樣,我叫她一聲姐姐好吧!”
    “姐姐?”一道女聲慵懶輕媚,伴著一陣細高跟踏地的聲音,魚尾裙甩著風姿綽約的綢緞光澤,從酒櫃方向繞過來。
    “喲,咱們路檸大明星來了。”周紀沒個正形地挽著台球杆,對著老熟人笑了笑,“您可別把狗仔給我帶來了,我懶得應付啊。”
    路檸一手夾著煙,側身往台球桌上一坐,濃黑的波浪卷堆在肩膀上。
    “準備玩兒什麽,多我一個不介意吧?”
    “你來啊。”梁煜澤吹了記口哨,“正好,陸承昊放咱鴿子,今晚輸的全算他頭上,加碼往死裏加啊。”
    路檸勾唇淺笑,掐了手裏的女士煙,淡淡嘲弄:“陸承昊是大忙人,可不敢指望他。”
    煙滅,她朝不遠處的背影輕抬下巴:“那位呢?不參與?”
    “他啊?”周紀弓腰瞄準最後一球,蚊聲低語,“不敢惹啊,這火要是燒我身上我上哪兒滅去。走唄,先玩兒著,跟我的局包贏不虧啊。”
    路檸望著那人周身寒氣,覺得這是百年難得一遇,頗有意思:“他這是,被小心肝兒氣到了?”
    音落,周紀一杆黑8進洞,煩得哭笑不得:“哎喲我去,怎麽人人都問我啊?我又不是他小心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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