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風聲入劍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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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帝的反應,在顧於野的預料之中。
    顧芳塵表麵上還是顧於野親生兒子的時候,永安帝十九年也沒見這家夥一麵。
    丹田經脈沒毀之前,永安帝還會偶爾問一句近來修行如何,功課如何。
    之後就連問都懶得問了,最多顧芳塵闖禍的時候,不痛不癢地問責一下顧於野,讓他多加管教。
    現在真世子剛認回來,顧芳塵身份存疑,永安帝立刻要召見他,真是演都不演了。
    永安帝這一句“有趣”,恐怕是已經笑了半天才派肖秋過來傳旨……
    這一局,從開頭就已經輸了一半。
    若非是那突然被不知何人給取代的顧芳塵,他堂堂兵聖,什麽時候吃過這麽大的虧?!
    但……進宮,也未嚐不是一個機會。
    顧於野眼神中陰霾一閃而逝,負在身後的手指動了動,看向眼前的胖太監,平靜地道:
    “聖上想見,自然是那逆子的榮幸。”
    那圓滾滾如一尊彌勒的胖太監麵容和善,正是司禮監秉筆,大太監肖秋。
    肖秋聞言,笑眯眯地道:
    “聽王爺的語氣,也還是認世子的,想來就算世子並非王爺血脈,這十幾年親情也是割舍不了的。”
    “往日裏,世子闖了天大的禍事,聽聞王爺也不曾打罵,隻是禁閉幾日,聖上常常感歎鎮北王府父子情深。”
    “怎麽也不至於就要立刻翻臉,打殺那苦命孩子……”
    他搖頭歎了口氣道:“想必是那白馬寺裏人多眼雜,看錯了。”
    肖秋說到這裏,忽地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哎呀,咱家是沒有後的人,對這天倫之樂常常向往,若是說錯了,王爺莫要介懷。”
    顧於野眯了眯眼睛,淡淡道:
    “公公說笑,那逆子能記得王府十九年的養恩,不倒戈相向,本王便已經謝天謝地了。”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凜然道:
    “本王行事,隻看事實,若是那逆子未曾與魔教有幹係,本王將他養在家中又何妨?”
    “但若是他當真為虎作倀,本王定不輕饒!”
    顧於野眼神一片冰冷。
    現在不僅沒有查到顧芳塵和魔教勾結的證據,反而又讓他反將一軍。
    明麵上,自然不能再輕易動手。
    但顧於野不能動手,顧芳塵更不能。
    他讓自己的身份回到原點,掣肘顧於野的同時,也限製了他自己。
    大魏尊儒,第一綱要,便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凡事,都講究一個師出有名。
    借丁行風出手殺他一個兵傀的事情,隻要在皇天城內,就不會有第二次。
    一旦顧芳塵不能錘死顧於野定罪,整個大魏官場、一小半的仙宗還有堯山書院所有弟子都直接轉為敵對,正道路線基本就和他無關了。
    “怎麽會呢?世子本性不壞,隻是被那些毒啊傷啊給耽誤了,唉,真不知道是何人如此狠辣,對稚子下此毒手。”
    肖秋又道:
    “但王爺啊,不是咱家說,王妃那可是胭脂譜上第一美人,怎麽還會有這等……”
    顧於野冷聲道:
    “公公慎言!這其中定然是有小人作祟,想要混淆視聽,行離間之事!”
    “依本王看,反倒像是魔教心虛之下,情急之舉。”
    “本王奉聖上旨意,仍在全力調查此事,還望公公不要人雲亦雲!否則,恐有與魔教為伍之嫌疑!”
    旁人若是被鎮北王如此大義凜然地扣帽子,恐怕都得直接嚇破膽。
    但肖秋隻是愁眉苦臉地道:
    “咱家也是相信王爺人品的,隻是聽說,王妃的娘家,似是已經聽到了風聲,鬧開了……”
    王妃的娘家,自然就是劍閣。
    六華道第一大宗,天下劍道之首。
    顧於野深吸一口氣。
    他這麽多年除寧采庸外不近女色,和寧采庸相敬如賓,不就是因為當初對劍閣許下了此生唯寧采庸一人的承諾。
    否則,一句一見鍾情,怎麽能說得動那請願背著寧采庸走十二萬裏送嫁的劍聖?
    顧芳塵這一招,真正要引爆的,就是劍聖這枚超級核彈!
    這才是顧於野真正需要顧及的問題。
    顧於野冷冷道:
    “風言風語,待我查出背後作祟之人,劍聖自然會明了真相。”
    肖秋笑起來,拱了拱手:
    “那就,祝願王爺早些找出真相。”
    顧於野看了他一眼,叫人去找顧芳塵過來。
    雖然現在已經接近午夜,但是永安帝想做什麽事情,自然不用考慮別人的心情。
    顧芳塵很快匆匆趕來,身上的衣服還是新換的,領口歪歪扭扭。
    脖子上竟然還帶著一個鮮明的紅色牙印!
    看那齒痕大小,分明是屬於女子。
    顧於野目光森冷地上下打量著顧芳塵,若非他確定此人必定是被人代替,一時間居然也找不到破綻。
    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有心情找女人……
    如果不是那個沒腦子的紈絝,他真不想到還有誰會做出這種荒唐的事情。
    但顧於野的表情很快就變得陰沉了幾分。
    因為顧芳塵身上的氣息,正是屬於那希音侍者的!
    般若公主為了那聖物,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顧於野目光一閃,心裏更加篤定幾分——既然如此,他手上的聖物,想必能發揮出更大作用。
    顧芳塵整理了一下衣服,麵不改色地拍了拍那布料上金絲織就的鳥形暗紋,然後嬉皮笑臉地迎了上去。
    “肖公公!是不是我天賦太好,連武聖都求著收我為徒的事情,把聖上也驚動了?”
    肖秋:“……”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這位皇天城著名紈絝,還真是不改本色。
    他笑道:
    “是,聖上對此也有幾分好奇,隻是武聖避世不出,想來不願意麵聖,否則也是要一並請來的。”
    顧芳塵咧嘴一笑,轉頭看了一眼丁老頭的屋子,大方地道:
    “沒事,我作為武聖最最最心愛的唯一真傳弟子,我去了,就等於武聖去了。”
    哼!
    夜色中,隱約傳來了一聲冷笑。
    眾人幾乎可以想象那老頭瞪著眼睛的模樣。
    但是以丁行風的暴躁脾氣,居然隻是哼了一聲,就沒有動靜了……
    肖秋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顧芳塵,看來這位的確是武聖最最最心愛的弟子了。
    臨走時,肖秋突然腳步一頓,一拍腦袋,回頭笑眯眯地道:
    “哦,對了,咱家差點忘了,聖上體恤王爺,生怕王爺,已經特意詢問了參寥柱,請國師算了一卦。”
    “想必,關於世子究竟是不是王爺血脈的事情,很快就能有定論了,請王爺放寬心。”
    顧於野:“……”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兩人衝天而起,化作流光消失不見。
    這不男不女的玩意,還是那麽會惡心人啊……
    顧於野屏退下屬,一步跨出,已經重新回到了白馬寺。
    他站在那後院前麵,看向門前掃地的主持,淡淡道:
    “勞煩通報一聲,顧於野欲見般若公主,為了……胎中蓮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