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門戶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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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基待在平陽整頓軍隊之際,他推舉的府吏衛覬馳入晉陽。
    衛覬到晉陽時,已是建安五年的正月初二日。
    晉陽城東北角,地勢上處於第四層級,與整個東城貼近城牆的區域一樣,處於低窪地帶。
    整個汾水西岸,也就東城城牆之外,與汾水西岸之間的地勢最低。
    衛覬這次返回,才發現重新規劃地勢層級後,晉陽城東西寬幅十餘裏地勢落差竟然會有這麽大。
    此前晉陽舊城擴建新城時,城區麵積擴增三十餘倍。
    當時參與其中,還感覺不到地勢的落差。
    如今進行規劃後,才發現西城外晉渠與東城外汾水落差在七丈左右。
    經過這次地勢層級劃分後,也給晉陽湖澤、晉澤排水、圍田提供了思路指導。
    衛覬略作休息,就在初二日登上龍山,前往龍山內的烈士陵園祭拜。
    來不及聚會、走親訪友,就這種關鍵時刻他也不敢做這些事情。
    出於好奇,他登上龍山,在半坡之上向東俯覽晉陽城內外全貌,隨後目光凝視汾水東岸廣袤、平闊的土地。
    這裏有汾水灌溉之便利,但此前開墾的水田並不多。
    秦秦漢之際河東、太原有較大規模的水利工程,能控製汾水泛濫,晉陽附近的汾水兩岸農耕尚能發展。
    隨著新莽大亂,以及之前太原人口流失,郡縣控製的人口規模減少,自然無力維持水利工程。
    人口淪為隱戶後,豪強可不會組織大規模人力、長年累月的去增修、維持水利工程。
    因此趙氏入主晉陽之前,汾水兩岸的水利工程多依賴秦漢遺址,屬於修修補補勉強使用那種,兩岸許多溝渠淹沒,與良田一起成為沼澤濕地。
    此刻平闊的汾水東岸,若是全麵開墾,最少能歲入二百萬石。
    不是增產二百萬石,而是歲入、純收入。
    有汾水漕運便利,這二百萬石左右的糧食能保證雒陽、河內一線維持一支三萬規模的步騎混編軍團。
    衛覬眯眼凝視等待開墾、重新啟用的東岸廣袤土地,想到了緩解矛盾的辦法。
    現在的問題是廷尉府即將設立,將由他負責審問裴茂,並順著裴茂向下追究。
    衛覬也不想殺戮太多,河東衛氏早就不容於鄉黨,名聲也爛透了。
    想要盡可能恢複衛氏的聲譽,衛覬就不能大殺特殺。
    他望著東岸那廣袤、等待開發的土地後,就有了安置大量受牽連吏士、民眾的地方。
    流放這些人去朔方四郡,對衛覬而言,比殺了這些人的影響還要壞!
    作為通讀儒家經典的名士,衛覬有著樸素的唯物認知,那就是:人死事消!
    哪怕他主導廷尉府期間處死幾萬戶被牽連的士民,固然會引發巨大的振蕩,對他與衛氏本就不多的名譽造成毀滅性打擊。
    可這樣的話,他就順著酷吏的路走到黑,若是能躋身類似三公、丞相的高位上,到那時各地士人爭相依附,他還是能逐步恢複衛氏名譽。
    然而,心存婦人之仁,將這幾萬戶河東、太原人流放、充邊,那這幾萬戶人紮根邊郡,父父子子世代繁衍,都將將那股怨氣傳承下去。
    他們不敢憎恨朝廷、趙氏,卻敢攻訐、持續抹黑衛氏的名望。
    趙基不怎麽在乎的事情,對衛覬而言是人生大事,也是家族興複的大事。
    他心中急切,來不及深思,返回城東北區域,這裏正在規劃廷尉府的地址。
    天寒地凍來不及修築屋舍,隻好搬運木材,建造營壘。
    廷尉府從設立之初,就帶著濃濃的軍事野戰風格。
    木柵欄中,有著一座座紮好的皮帳。
    衛覬在木門處下馬,當值軍吏快步上前迎接:“伯覦先生。”
    “準備車駕,我稍後要拜訪太傅。”
    衛覬也是溫聲囑咐,對方是晉陽侯國的國兵,隻是來暫時幫他建設廷尉府的。
    正月十五前,廷尉府各類人員就要湊齊,不好從外郡抽調,隻能優先從晉陽侯國,以及太原郡各縣征選吏員。
    就從叛這種事情,其實太原人、上黨人、西河人多多少少有些不夠格,能參與到裴氏主謀的叛亂中,必然以河東人為主。
    這意味著,廷尉府組建完畢後,將會是太原寒門士人主導的廷尉府,來審判河東人。
    等廷尉府組建完畢,正月十五後正式開始運轉,自然會有源源不斷的罪囚來這裏接受審判,那麽免費的罪囚就能持續增築廷尉府所需的各項建築。
    為了降低罪囚轉運帶來的損耗,就近安排到汾水東岸進行官屯……或許這是廷尉府掌握一片土地、人口、罪囚兵的契機。
    帶著這些想法,衛覬返回皮帳內立刻書寫相關的議案。
    天色將暮時,衛覬更換一身嶄新素黑吏服後來到太傅府邸。
    他的素黑吏服內是皮草內襯,整個人暖融融的,除了臉有些冷。
    隻是趙彥此刻沒有時間接見衛覬。
    後院,閣樓之內。
    趙彥端坐主位,臉上沒有什麽情緒,就連憤怒都無。
    到他這個歲數,已經沒有什麽值得他大動肝火的事情了。
    就連一直念叨的後嗣問題,趙基的身體素質太好了,弄的趙彥對下一輩也從最初的殷切期望變得有些麻木了,以至於趙彥不得不擔憂未來宗室尾大不掉。
    所以現在趙彥最重要的就是保持情緒穩定,盡可能的多活幾年,為趙基盯好朝中、後方。
    趙彥不帶情緒的眼神左右打量,趙斂、裴氏與趙堅、趙垣分別坐在下首,分成前後兩排。
    為了有效震懾趙斂,趙彥兩側各站著一排佩戴麵具的甲兵。
    這些甲兵出身諸胡義從,隻能看懂趙彥的手勢,聽不懂言語。
    這段時間,趙彥也漸漸領會了諸胡義從的種種妙用。
    開化的義從是一種用法,不開化的義從也有一種用法。
    閉營生活,不學習漢語、文字的諸胡義從充當宿衛,安全保障遠甚漢地各郡的兵源。
    在這個關鍵的時期裏,越是曉暢大義,文化精深的漢家吏士,越有可能被敵人煽動。
    “都不肯說?”
    趙彥詢問一聲,側目去看趙斂:“十五之後,老夫表奏監國皇後,你去都督河西四郡。”
    趙斂聞言目光顫抖,張張口想要開口辯解什麽,又怕火上澆油。
    索性就像個叛逆的少年那樣,趙斂歪頭看向一側,不與趙彥對視。
    趙彥抬手拍了拍,高寵踩踏台階來到閣樓:“臣在。”
    “將那些盜匪統統除了。”
    趙彥語氣如常,見高寵手裏拿著一封公文:“這是什麽?”
    “是新任廷尉正衛覬所進議案。”
    “拿來。”
    趙彥伸手,高寵緩步上前遞出,趙彥拿起瞥一眼就丟給高寵:“不知所謂,讓他重寫。”
    “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