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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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提示, 看到重複章節是訂閱率抽了, 恢複時間約為兩天哦~~ 安王就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父女倆極有默契地放緩腳步。
“吾兒何患無夫。”安王朝她輕聲說。
趙暮染似乎笑了一下, 語氣淡淡地:“您這是要開解我嗎?”
“此事把你也算在裏麵,並非得已。不就是怕你真被人哄了去。”
“哄了去?”趙暮染撇唇,“那你就算計自己女兒,讓她淋著雨, 跑那麽遠的路,然後看自己選的人會做出什麽戳心窩子的事?父王, 究竟是誰在哄我。”為了試探楊君毅,還特意在他麵前吩咐讓她也進山的事。
把她當什麽了。
誘餌嗎?
不管郎君目的如何,趙暮染光想到這層就不爽。
安王被她把心思赤|裸裸地說出來,嘿嘿笑了聲, 卻是一點也不覺得慚愧。他理直氣狀:“不叫你親眼看看男人心黑起來有多壞, 你哪裏會信。”
“那謝謝您了,果然還是男人了解男人。”
少女不急不緩噎了回去,安王頓了頓, 感覺把自己也給罵裏麵了。
但他也是一片愛女之心啊。
安王委屈地想。他女兒自打十歲起就混在軍營,兒郞們是見得不少, 但那些都算是心思單純的。雖說成親是權宜之計,可也總得找個放心的, 像那個表裏不一的臭小子, 一看就滿肚子花花腸子。
偏他算漏了女兒的心思, 似乎是真挺喜歡那臭小子。
安王默了會, 也不願一直戳女兒心窩,主要也怕把她戳急了,炸毛了還不好順。轉而道:“我說,你真覺得喜歡,為父幫你抓回來,打斷腿。量他以後也不會再敢動歪心思了。”
一口惡霸語氣的爹叫趙暮染很無語。她看了看遠處模糊地燈光,心中估算著距離:“您就認定他是叛變了,去通風報信了?”
“不若還有假?他小子估計也沒想到家書會落在我手中。”那封家書內容不多,都是長輩寄語,卻是叫信封上的‘送達薛府’四字露了端倪。
渭州姓薛的人不少,薛衝是其中一個,讓安王確認的是那信封上方還有個小記號。
那是薛衝府上管事收到來往信件後,分派送往薛府各主子時做的辨認記號,薛府規矩送往外院的信箋都用朱砂點上一點。
就那一個小點,已足夠說明楊君毅識得薛衝,並曾在他府邸曾落腳。那封信經過薛家管事手才轉遞到他手上的。
家書?
趙暮染聞言卻是腳步一頓,杏眸沉沉盯著父親問:“什麽家書?”
安王得意一時嘴快,心中暗喊了聲糟,少女已明白他幹了什麽事,冷哼道:“父王果然手眼通天,手段過人。真是誰人也防不住。”她說著,視線冷冷掃過前方那個辦事不力的身影,恨鐵不成鋼。居然讓人中途截胡了都不知道。
前方蔚明就突然有種脊背發涼的感覺,疑惑地想,是起風了嗎?
事情暴露,安王心裏默默為女兒的屬下祈禱,正了臉色說:“那封家書暴露他識得薛衝,如今又中途落跑,我猜忌他去通風報信再合情合理不過。”
聽著他的決斷,趙暮染又沉默了下去,目光遠眺,兩日前和宋釗說的話還猶在耳邊。
她說‘往後若你也有所隱瞞,我們就扯平了’,這個往後似乎來得太快了些。
趙暮染長長的睫毛垂落,掩蓋著眼底起伏的情緒。
她父王有疑慮,一直不曾真正放下戒備,她能理解,也不生氣。其實她一直沒有去查他來曆,不也是在等她父王的試探結果,她清楚父王的性格,所以才那樣有持無恐什麽都不去查。
如若論真了說,她不去查,或者還有著刻意的逃避。
她見著他那刻的怦然心跳,如今回想起來,仍讓她悸動。
長那麽大,她首次在一個郎君身上模糊償到喜歡的滋味,即便最初的出發點和動機是為解決皇帝賜婚,但就是怦然心動了。難道這份喜歡她還沒有細嚐,就要告終了?
饒是早告訴過自己,他來曆不算明,或許還有事隱瞞,如今展現在眼前了,趙暮染心頭仍說不清是什麽滋味。而且那麽碰巧就與薛衝相關。
薛衝是皇帝的人,和他們安王府是對立的勢力。
她心情複雜,抬頭看了看天。
雨雲早被風吹散,月朗星疏,遠處天際有著朦朧的亮色,整片夜空就呈現出一種由深至淺的漸變顏色。
再過不到一個時辰,太陽就該出來了。
他一路走來,似乎也很喜歡看天。
趙暮染想著,步子突然停頓下來。
他真的是去通風報信嗎?
她蹙著眉,神色嚴肅。想到了他繪下的那幅山道圖,想到他神色認真問她願不願意信他,還有他們在路上果然遇到塌方的事。
如若他是薛衝的人,何必告訴他們會遇上山體塌方,何必再繪那片山脈圖。
真要阻止他們到那寨落去,中途的塌方就能將他們截停了。
而且……他們現在也快到那個寨落,這一路來,並沒有其它特別的事情發生。如若對方得知消息,會讓他們一路這樣順利摸過去嗎?
那個寨落是背靠著由人工僻開的凹陷處,隻要他們圍上去,裏麵的人是沒有退路的。
誰那麽傻會安安靜靜被人甕中捉鱉。
“殿下,前邊約還有兩裏路的距離就是了。”前去探路的斥侯快步跑上前稟報情況。
趙暮染沉默地往前方看去,月色下依稀顯出前方的屋舍,成排圍建,昏暗的燈火星星點點。安靜的聳立山林間。
她心頭一跳。確實,寨落太過安靜了。
“——父王。”趙暮染走到安王身邊,正欲告訴他事有蹊蹺。
前方突然響起轟隆隆的聲音。
如洪水傾瀉,如地龍異動,整個天地都被這浩大的動靜籠罩著。
眾人腳下地動山搖,在枝頭上歇息的鳥兒被驚得簌簌飛起,將眾人頭頂的夜空都遮蔽。
安王被這聲勢驚得臉色急變,一把拉過趙暮染,讓她緊挨在身邊。
在震耳欲聾的轟隆聲中,又是響起一陣一陣的驚懼叫喊聲。
趙暮染聽著,猛地往前方的寨落看去。
月光下,眼前還有微光的屋舍竟然被身後的山壁一點點吞沒,他們依附而建的地方像潛伏的怪獸張開了嘴,咆哮著,將一切都吞之入腹。
非人力可抵擋。
這驚心動魄力的畫麵不但是趙暮染看見了,安王與一眾士兵們都看得震驚不已,皆是心中生懼,對那種仿佛連天地都能吞沒的磅礴力量畏懼。
“……是,是塌方了嗎?!”
不知是誰心驚地說了一句。
趙暮染猛然回過神來。
塌方……她腦海裏閃過那個郎君立在案後作畫的身姿,用濃重的筆墨描出山脈間幾處,很認真地跟她說‘渭州有大雨,山道這幾處易塌方,務必要說動殿下繞過。’
趙暮染耳邊是山壁如洪水傾瀉而下的轟隆聲,腦海裏是郎君那一句‘染染,你信我嗎’在回蕩。
“——染染?!”安王眼前閃過一道身影,驚得他大喊。
趙暮染突然就衝了出去。
腳下的大地在震蕩,她的心也在劇烈跳動。
他是在那裏嗎?
他一定在那裏!!
她身影在林間飛掠而過,直衝向前方的寨落。
風聲、大地震動的轟隆聲、寨落方向人們倉皇逃竄的哭喊救命聲。山壁傾瀉的力量撲麵而來,帶著讓人絕望的心驚。
一切一切,又都交織成了她劇烈的心跳聲。
她驚恐的想,如若他在那裏,如若這動靜是他鬧出來的,那他……趙暮染抿緊唇,雙眼發赤。
就在她要跑出林子時,一陣馬蹄聲夾在亂哄哄的動靜中。她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就竄出一道影子,然後腰間一緊,竟被人攔腰撈上了坐騎。
那人帶她往林間跑,跑回她衝下來的高地,身下的坐騎也失去力氣,趔趄一下再也不動了。
大地的震動不知何已經停下,身後那排山倒海的聲音漸小。
趙暮染聽著離自己很近的心跳聲,慢慢仰頭。
郎君清峻的麵容就在眼前,眉目如畫,薄唇輕抿。
她看著他,眨了眨眼,郎君的唇就輕輕落在了她臉頰上,氣息灼熱:“佳人如明月姣姣,願以我之能為聘……”
侍女便紅了臉,不敢去多看主子那張極魅惑的麵容。心想自家郡主總愛這般作兒郎打扮,唇紅齒白,眉宇間又有著娘子們沒有的英氣,真是像極了那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多看幾眼都得恍惚,要叫她勾了神思去。
其實,慶州多少娘子都曾被郡主這副裝扮騙過。
侍女胡思亂想,最終這些又都化作一聲暗歎。她們郡主允文允武,許多郎君都比不過,導致今年都十八了,還待字閨中……
“殿…殿下!”一道倉皇的呼喚打斷這片寧靜。
趙暮染抬頭,隻見來者是娘親身邊的侍女,複又躺好閑閑地問:“這般慌亂為何事,母妃又與父王生口角了?”
羌桂立在她五步之外,喘著粗氣,“不…不是,是安王殿下……”
“哦,我父王又抓了哪家兒郞要給我當贅婿?”趙暮染更無所謂了,張嘴示意再來顆荔枝。
自打她及笄起,求娶她的,她父王看不上。她父王看上的,又不喜歡她,這兩年就病急亂投醫,見著別人家優秀的郎君就扛了來要逼親。
這事三天兩頭有發生,整個慶州的郎君有哪幾個沒被強搶過,今兒又不知是哪個倒黴蛋了。
好在,左右有她還算理智的王妃娘親頂著,她才不管後邊的爛攤子。
“不…不是!”羌桂快要被自己急死了,深吸口氣總算緩過來,大聲道,“是安王殿下說有要事,請殿下到前廳議事!”
前廳議事?
趙暮染當即神色一斂,變得嚴肅無比。
自打十年前他們家被那昏君丟到慶州鎮守,他們父王每回前廳議事必有戰況,是哪方又來犯了,抑或是前兒潛逃入慶州的匪賊有信兒了?
思索著的少女已站了起來,整整衣袍,大步流星往前廳去。
當趙暮染到前廳時,沒有看到想像中的一眾副將,也不見軍師,隻得她父母在堂中高坐。
她疑惑著上前。
平時愛笑的父王沉著臉,慣來不顯山水的母妃蹙著眉,兩人神色平白讓空氣都沉重幾分。
“父王,不是議事?”
少女爽利的抱拳行禮,見慣了女兒作兒郎打伴的安王夫妻習以為常。安王的視線在女兒臉上打轉一圈,指了指一邊的椅子,示意她坐。
“父王剛收到都城來的密報……”安王語氣沉沉開了口,“陛下要給你賜一門婚。”
剛坐下的趙暮染險些就跳了起來。
氣質溫婉的安王妃忙安撫她說:“染染先莫著急,那旨意即便賜下,亦不是一時半會能到慶州。”
趙暮染這才又坐定,一臉嫌惡:“那昏…皇伯父亂點什麽鴛鴦譜,難道真怕我去嫁個權勢滔天的?!”她又不傻,明知道那昏君已經深深忌憚他們安王府,她哪還會去做摸老虎屁股的事。
安王夫妻聽著都覺得一言難盡。
如今那昏君倒不是怕他們女兒嫁個權勢滔天的,而是要直接給女兒指個聖恩正隆的。
“染染。”安王思緒幾轉,“你先冷靜,父王已探聽到要賜婚之人是誰。”
趙暮染就抬頭瞥了眼自家爹,端茶喝。冷靜,她有什麽不冷靜的,大不了就是指給個落魄勳貴家的子弟,再不然就是走狗鬥雞的紈絝子弟。不管以上哪一種,她看不爽了揍一頓就好。
見女兒情緒尚可,還心很寬的喝茶,安王與妻子對視一眼,清咳兩聲揭曉:“那人你應該也有印象,是護國公的大郎——宋釗。”
正想讚聲好茶的趙暮染‘噗’一下,滿口茶水全噴了出來。
離那片水霧有些近的安王妃,不動聲色往裏又坐了坐,今日才穿的新裙子,沒沾著吧。
趙暮染那跳了起來:“——誰?!”
“宋釗。”
“——那病秧子?!”
安王夫妻點頭。
“——那麵冷心更黑,誣陷忠良,行事毒辣的病秧子?!”
安王夫妻再點頭。
“——我嫁他奶奶個腿!”
安王夫妻三點頭。
趙暮染:……
“那位腦裏有疾吧,怎麽會要給我和他賜婚?那不是他新寵、心腹嗎?他就不怕我們勾了他心腹,一起反了他?!”趙暮染覺得整個人都炸了。
護國公府前些年本被皇帝猜忌擼了兵權,因為是開國元勳,怕太寒了人心才保留爵位。大家都以為護國公府自此要式微,像許多勳貴世家一樣,慢慢退出權臣的舞台,哪知就殺出了宋釗那病秧子。
宋釗也不知用了什麽法子,很快就得了皇帝看重,年紀輕輕又行事狠辣,是個麵冷心更黑的。這樣的人,卻越來越對了皇帝的心思,聖恩漸濃。
如今,皇帝要宋釗娶她,怕是有兩手準備。一是她乖乖接旨回都城待嫁,從此被他的狗腿子宋釗壓製著,將她當人質一樣叫她父王有顧忌。二是用宋釗激他們,逼他們抗旨反了,安王府與都城那位陛下,誰人不知隻差一根導火線就能點著。
如果是逼反,那肯定有後手,或許聖旨到的時候,這慶州外已設滿埋伏。
趙暮染是越想越氣,心裏罵皇帝簡直不要臉。
讓她嫁那個病秧子?那有腦疾的皇伯父就不怕新婚之夜她將病秧子弄死在床上?!
安王看著一跳快三丈高的女兒,愁眉苦臉。他就知道女兒要冷靜不了。
“所以早前我就讓你隨意挑一個郎君,大差不差就嫁了。”安王妃歎氣,“即便不嫁,你父王給你招婿也成的,可你還是瞧不上。”
趙暮染翻白眼:“父王那是強搶民男,個個被嚇得哭爹喊娘的,你們要這樣的女婿?!”
安王夫妻腦裏就閃過被搶的郎君們慫樣,無言以對,那樣的確實是不能要。他們家染染貌美如花,再不濟也是玉樹臨風,他們怎麽就能怕成那樣,估計連傳個香火都傳不了。
入贅了,傳不了香火,不就是讓女兒守活寡,那還要他入贅幹嘛。還不如給女兒找麵首,起碼有個暖被窩的。但眼下被他皇兄插一道子——
安王說:“除非你現在就成親,還得趕在旨意到前,否則就隻能接旨嫁那個宋釗了。”再或者,他順勢反了吧。安王默默在心裏補了句。
趙暮染一雙杏眼就瞪得像銅鑼。臉上的表情從嫌惡到憋屈,又從憋屈到憤怒,十足個大染缸,最後一甩袖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