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喬遷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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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日後,村裏爆發了一陣鞭炮聲。
    巨大沉重的鴻運炮被吊在竹竿上,佇立在庭院中,長長的拖尾如長龍,從門口一直盤到院外。
    人們圍在遠處,驚喜的盯著這裏,趙振國拿著火折子,走到鞭炮的尾部,準備點前,他用眼神示意宋婉清。
    宋婉清心有靈犀,見狀連忙捂住耳朵一溜煙跑進屋子裏,但又架不住好奇心,遂在門後探出小半個腦袋。
    趙振國笑了笑,彎身點燃引子。
    第一個鞭炮在期待中炸響,緊接著是一片劈裏啪啦的聲音,濃煙滾滾中,可見星火閃爍飛揚,火星沿著鞭炮的路徑蜿蜒爬行,行徑的地方都會炸出大量紅屑,眼看著火星迅速往竹竿頂部的鴻運炮靠近,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響起,聲音慣徹雲霄,留下漫天碎花。
    幾群在林間棲息的飛鳥被爆炸聲驚起,在高空飛速掠過,院子隱沒在濃濃的硝煙中,不等濃煙散去,圍觀的人們便一擁而上。
    沒有人嫌棄這股味,有些人直接衝進煙霧裏,被煙嗆得眼眶發酸。
    今天是房子正式完工的日子。
    趙振國和宋婉清作為這間屋子的主人,在這一刻像極了一對結婚的新人,被人們簇擁著,歡呼,喝彩。
    在某人的堅持下,宋婉清一隻手挽著趙振國的臂彎,對著過來道喜的叔伯姑嫂一一點頭回禮。
    笑臉相迎間,人們也把平時不舍得吃的土產奉上,這份心意也讓兩人更加感動。
    現在他們人緣很好,今天住新房,過來道喜的人多不勝數,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忙碌間,王栓住也過來了。
    “振國!”
    宋婉清聞聲看去,卻見王栓住和幾個男子拉著板車遠遠走來,定睛一看,板車上放著三套桌椅。
    她連忙喊趙振國:“振國,村長來了。”
    “拴住叔來了?”趙振國的目光落到了村長身後的板車上,驚喜道:“桌椅做好了?”
    “對呀,總共三套,都是一桌配四把椅子,你們且看合不合適?”村長讓男人把桌椅卸下來。
    趙振國和宋婉清一同上前檢查。
    蓋房子的時候他就說了定做桌椅的事,那時王栓住打包票說,他親戚正好有人會做木工,價錢還比鎮上便宜,他便全權交給村長負責了。沒想到短短一個多月居然就做好了三套。
    趙振國的手在桌子上細細撫摸,桌麵一塵不染,刨得非常平滑,令人讚歎的是還細心地做了炭化處理,桌子呈現一種渾然天成的棕黑色,木頭紋理如點睛之筆,更添幾分古舊之氣。
    趙振國發現,桌椅尖銳的邊角都磨得鈍圓,還上了一層樹漆,雖說樣式比較簡單,但細節上是一點都不輸鎮上的老木工。
    見趙振國盯著桌子長久不說話,其中一個男人謹慎地問:“咋樣?”
    “手藝不錯,還考慮到木頭易發黴,做了碳化。”趙振國讚賞道。
    男人聞言,遂鬆了口氣,笑著撓了撓頭:“振國兄弟滿意就好。”
    “不知這位大哥怎麽稱呼?”趙振國見他這樣就知道這些桌椅是他做的,應該就是王栓住口中的那位會做木工的親戚。
    “我叫劉長貴,早年跟著木匠學過一段時間,但後來務農了,很久沒有做過木匠活,有些手生,不過練一練就好。”他是王栓住的外甥,原本想著實話實說,但又怕趙振國嫌他功夫不過關,忙又改了口。
    趙振國了然:“沒事,我們的要求也不高,不知這樣一套桌椅什麽價錢?”
    “桌子兩塊錢,椅子一塊錢,那就是六塊錢一套。”
    趙振國意外地瞥了男人一眼,雖說木頭是山上伐地,但緊趕慢趕做了一個多月,連帶碳化,這點錢別說手藝了,光是體力活都不夠吧。
    “真的這個價?”
    “嗯,也不費什麽功夫。”男人笑得憨厚,順便幫他們把桌椅抬進屋子裏,這三套桌椅都是用作室內陳設用。
    見他執意如此,宋婉清隻好數了十八塊錢給他。
    男人接過工錢更加開心了,趙振國也很滿意他的手藝,便對他說:“對了,圓桌你能做嗎?”
    “圍桌?”
    “不錯,不過要做大一點,放在院子裏供一家人吃飯用。”趙振國對他比畫了一下大小,男人明白了,喜笑顏開:“可以可以。”
    “那你再做一套吧。”
    “誒。”
    從趙振國手中接過定金,男人忙招呼幾個兒子,看那幹勁,貌似當晚也不準備休息了。
    說話間,賴毛跟拖拉機師傅也拉著滿當當的新家具到了。
    宋婉清開始以為要從城裏搬家具回老家,沒想到趙振國不是這個意思,
    趙振國說:“咱十一月份,你快考試那會兒,還得搬回城裏去住,犯不著這麽折騰。”
    宋婉清:…
    這人真敗家!
    沒辦法,她想象不到後世某些有錢人,全國各地都有自己的房產,房子這種東西、幾套都不嫌多。
    把家具都安頓好後,時間也到下午了,今天來的人多,院子外早就打起了臨時的鍋台,這會兒就得做飯了,王大海拉著兩頭野豬過來了。
    “豬拉來了。”
    “清清,你可真長臉,喬遷宴殺兩頭豬的,你們可是頭一戶。”
    麵對張桂蘭的調侃,宋婉清隻是靦腆地笑了笑:“是振國非得殺豬。”
    “這麽說來振國兄弟可真疼你,這頭豬起碼得有三百斤,要是賣了,咋滴也得換好幾十塊錢啊呢。”
    村裏大多都是大老爺們說了算,女人沒什麽地位,像趙振國這種,家裏一切讓宋婉清說了算的,除了入贅的人家,基本上沒有。
    宋婉清也不想糾正張桂蘭,含蓄地點點頭。
    “幾張大團結吃下肚,宋家女好福氣喲。”
    “還好啦。”宋婉清更不好意思了。
    “大家都別站著了,雖說今天是我們住新房,但我們也是多謝大家的關照,今天這頭豬是我們送給大家的,大家敞開肚子吃,誰都別客氣,今晚我們就把這頭豬吃完好不好?”
    趙振國拿著一把殺豬刀出來交給劉屠戶,豪情萬丈地宣布,王大海更是十分給臉,第一個拍手叫好。
    “好。”
    人們的熱情再次被調動了起來,場下一片摩拳擦掌。
    宋婉清幽幽地看了眼趙振國,暗暗捏他。
    趙振國忍著心裏的癢意,對村民說:“都過來殺豬吧。”
    農村人吃一頓肉不容易,能敞開了肚子吃肉的機會更是千載難逢。
    大夥兒的臉上都帶著笑容,男人們幹勁十足,利落得刮毛破肚,女人們也沒有閑著,忙著燒水洗菜,心肝脾肺腎都掏了出來,沒有人嫌棄這些東西的汙穢,用草木灰這麽一混,連腸子都給洗幹淨了。
    院子裏的空氣都變得活絡起來,野豬已經被肢解了,切肉的切得賣力,剁蔥薑蒜的更是把案板剁得咚咚響。
    最先砍出來的龍骨已經下鍋熬湯了,鍋中飄出的肉香讓人們的動作越來越快。
    宋婉清想幹活,嬸子不讓,她抱著孩子,覺得自己像是個監工的。
    芬姐站在小板凳上,拿著一根木棍攪動著鍋裏的骨頭湯。
    因為煮的湯太多了,骨頭也多,鏟子已經沒法用了,隻能拿木棍充當攪拌器。熬開的骨頭湯隨著持續沸騰逐漸變成白色,湯汁表麵飄著一層油花,聞著就非常香。
    新鮮的骨頭湯色白味濃,隻需佐一點鹽就很美味了,芬姐見熬得差不多了,遂用小碗盛了一些,遞給宋婉清,讓她嚐嚐味,
    宋婉清吹了吹,感覺溫度差不多了,低頭喝了口,差點沒把自己香暈過去,急忙又喝了口。
    “很鮮美。”
    “那就好。”
    夜幕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如期降臨,糖醋排骨,冬瓜蘿卜骨頭湯,醬香把子肉,爆炒心肝肺,酸菜炒大腸,硬菜一盤接著一盤端上桌,早已饑腸轆轆的人們吆喝起來,紛紛尋找位置落座吃飯。
    宋婉清還在人群中尋找趙振國的身影,走到大門前,卻見趙振國、王大海和王栓住一起拉著一車東西,走近了看,車上堆滿了清一色的酒壇子。
    “侄媳婦。”王栓住見到宋婉清便高興地擺手打招呼,然而,趙振國和王大海卻好像做賊心虛般默默躲在王栓住身後,安靜如雞。
    宋婉清嘴角微微抽動,板著臉走過去。
    “清清…”見宋婉清已經什麽都看到了,趙振國隻好弱弱地站出來,懷裏還抱著一個小壇子,是王大海剛剛塞給他的,那家夥已經先一步找著由頭溜了。
    “都是酒?”宋婉清的眼睛落在酒壇子上。
    “嗯,今天畢竟設宴,喝酒也開心些,不過這些都是胡大哥搞來的桂花釀,度數低,不烈,不醉人的。”
    胡誌強沒來參加喬遷宴,特意送了這一架子車酒來。
    趙振國試圖解釋一番,隻是他的解釋顯得特別蒼白無力。
    宋婉清之前管著他喝酒,主要是怕這人喝了又犯渾,變回之前的模樣。
    “你這麽緊張做什麽?我有說今天不讓喝嗎?”礙於王栓住在場,宋婉清隻好白了他一眼。
    趙振國眨眨眼:“你讓喝呀?”
    “就今晚,今晚隨便喝,趕緊啦,都要吃飯了。”宋婉清拉著趙振國回去,回頭對王栓住說:“勞煩拴住叔幫忙把酒派下去。”
    “誒。”
    話音未落,趙振國就被拉走了,準確來說是被拖走了。王栓住驚愕,突然有些同情老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