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風滿樓(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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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姑娘們支持正版~全文首發晉/江/文/學.城 若說蘇令蠻這人有甚值得一說的, 除了這白豆腐一樣的皮膚, 便是這強悍的恢複力了。昨日還惹得巧心淚水漣漣的細小創口, 經過一夜的修養,基本都結了痂。
蘇令蠻強忍住癢意,在浴桶中很是休憩了一會, 直到將渾身的疲乏都泡化了,才就著皂莢淨麵, 將渾身弄得香噴噴滑溜溜, 才跟個包子似的被小八拿內衣裹了芯。
“小八,今兒個, 府裏可有什麽動靜?”
小八搖搖頭:“老爺昨日便沒回來,倒是大娘子她……”
“但說無妨。”
“聽說芙蕖院乒乒乓乓砸了一碗上的東西, 倒是舍得。”小八撇撇嘴,那些個家私可都是夫人陪嫁置辦的。
蘇令蠻笑嘻嘻地捏了捏她鼻子:“我的小八哥兒, 消息還挺靈,有賞。”
“小八也不求賞賜, 隻求二娘子下回可別再這麽作踐自己, 哪家小娘子常常帶著一身傷的?”
小八從旁邊紅檜木的鬥櫥裏取了一件新作的藕荷色紗緞齊胸襦裙,並一件大紅蓮紋的大袖明衣, 抖開:“二娘子今日氣色還未緩過來, 不如就穿這一身顯得喜慶些。”
蘇令蠻搖頭:“不成,我今日要出城。你去將去年綾羅閣送來的胡服拿來, 就那套天青色的。”
小八悶了悶, 到底什麽都沒說, 轉身利落地將胡服取了來,這套是特意做大了的,二娘子這麽一穿,若不看前頭,從後頭看怎麽著都是一個膀大腰圓的大漢。
定州北禦突厥,不論男女皆是高挑個兒,蘇令蠻雖未及笄,卻比尋常女子還高出半個頭,這胡服加身,又將長發俱都梳起,利落是利落了,可又將女子的特征給悉數掩了去。
“二娘子打算就這麽去與夫人請安?”
“有何不可。”蘇令蠻揚眉,“阿娘總要習慣。對了,一會你去馬房吩咐備車,將昨日那兩壇子梨花白也帶上。”
小八應聲而出。蘇令蠻帶著巧心步履輕快地往正院走。
此時已近卯時三刻,東方泛起魚肚白,一縷溫暖的朝陽照在臉上,仿佛能祛去冬晨的陰冷,直讓人神清氣爽。
蘇令蠻的好心情隻持續了一瞬,直到見到蘇令嫻帶著丫鬟守在正院與攬月居必經之路——曲池邊。
她停下腳步:“大姐姐有事?”
蘇令嫻柔柔地看著她,眼裏卻跟淬了冰似的,一步一步走近她,直到湊到她耳邊。蘇令蠻沒有退,隻聽到往日溫柔和善的大姐姐撕下偽善的麵具,咬牙啟齒道:“蘇令蠻,你別太過得意!往後,凡你蘇令蠻所有,我必掙命去奪!”
蘇令蠻後退了一步,安靜地看著她,那視線直看得蘇令嫻心底發毛,在她撐不出要移開視線時,蘇令蠻突然歪了歪腦袋,露出一抹滿不在乎的笑:
“大姐姐你高興就好。”
說著,背著手踩著小羊皮靴踏踏踏地往正遠走,直氣得蘇令嫻麵色鐵青,差點沒崩住。
弄琴跪了下來:“大娘子息怒,萬事總還有解決的辦法。”
蘇令嫻握了握拳,撫下氣息,輕聲道:“走,回房。”
“大娘子不去夫人那裏了?”
“親娘的心,總是偏的;以往是我想岔了。”蘇令嫻小碎步往西院走,心中計較萬千,如今她聲名大不如前,總要想個法子……
總能有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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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的炭火,熏得內室暖融融一片,蘇令蠻一進去便忍不住解了大麾,露出一身天青色窄袖胡服:“阿娘今日感覺可好?”
吳氏本來還病歪歪地靠在引枕上,一看她這模樣,頓時直起了身子:“阿蠻,你這……成何體統?!”
鄭媽媽連忙從旁為她順了順氣:“夫人,消消氣,消消氣,二娘子此番必是有原因的。”
蘇令蠻頷首:“阿娘,我要出門。”
“你這渾家,簡直是要氣煞阿娘!”吳氏捶著胸口,默默落淚:“阿娘也不指望你出落得亭亭玉立,可也不能打扮得跟個粗野漢子似的,往後……往後……”
“阿娘,這定州城的小娘子都愛穿胡服,她們穿得,我怎就穿不得?”蘇令蠻一屁股坐到了屏風隔出的小圓桌邊,敲著桌子撒嬌:
“鄭媽媽,阿蠻可餓死了。”
鄭媽媽一疊聲地哎,吳氏拿這潑辣刁皮兒沒法子,隻得吩咐翠縷將早就備好的蓮子百合粥呈上,生怕餓壞了這小祖宗。
在不與蘇護衝突的時候,吳氏一向還是將這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當寶的。
蘇令蠻小口小口地喝了一整碗粥,才覺得這滿肚子饑腸得到了撫慰,不再大唱空城計。吳氏在女兒的陪伴下,倒也難得胃口大開地進了一大碗,見蘇令蠻停下,不由道:“不再多進些?”
蘇令蠻艱難地將目光扒開,起身舒展了下雙臂:“阿娘,你今日且歇著,由鄭媽媽照顧你我放心。我出去一趟。”
“去哪?”
吳氏待問出口,又不免悻悻道:“你去吧,反正阿娘如今是管不了你了。”
蘇令蠻沉默地轉頭看了她一眼,吳氏被那微瀾死水般的眼神嚇了一跳,連忙心虛地移開視線。
蘇令蠻一邊接過巧心遞來的大麾係好,一邊囑咐道:“阿娘,若阿爹喝了花酒回來朝你撒氣,你便將門關了,鄭媽媽知道怎麽做。”
“阿蠻,旁的阿娘不說,可這夫妻綱常,父子人倫,是天經地義之事。我們如何能對你阿爹這般?”
蘇令蠻苦笑搖頭,阿娘是被外祖教壞了腦子,轉不回來了,擺擺手直接領著巧心揚長而去。
吳氏在後麵氣得直幹瞪眼,拉著鄭媽媽手泣道:“鄭媽媽,往後阿蠻該如何是好,都是我沒教好她,讓她成了這頑猴模樣……還有哪戶好人家肯要她?”
鄭媽媽不由對天翻了個白眼,夫人總也弄不明白事情輕重緩急。早在吳家退婚,二娘子便再難嫁到好人家。還不如如今這般,活得暢快些,不看人眼色,生活還有滋有味些。
馬車早就停在了二門外,小八見蘇令蠻來了,忙迎上來屈了屈膝:“二娘子,將小八也一同帶去吧。”
蘇令蠻沉吟道:“不成,阿爹昨日氣哄哄外出了一夜,回來必要尋我撒氣,鄭媽媽一人鎮不住,阿娘又病了,你且去留意幫著些。”
小八性子拗,跟她久了,也學了點皮毛,手上有些功夫,拉住阿爹還是夠了的。
小八也不執著,退了一步:“兩壇子酒都幫二娘子放在了馬車匣裏,巧心姐姐看這些,切勿灑了。”
巧心點了點她額頭:“你啊……”
蘇令蠻莞爾一笑,輕身一躍,馬車一陣晃動之下,人已經進了車廂。巧心也輕巧地上了車,盧三一個揚鞭,馬車便晃出了大門,迅速地城門外而去。
定州城外和城裏,是兩個世界。
城內人聲鼎沸,沸反盈天;城外隆冬肅殺,萬物蕭條。車行半日都遇不上一個人,路邊北疆特有的灌木叢也蔫搭搭地黃了大半,馬車得得得地在路上走,仿佛是行走在另一個世界。
蘇令蠻放下簾子。
她並不是第一回出城,可這萬裏黃泥地,不聞青草香的場景,是見一回便震撼一回——也難怪北突厥那等不事稼穡的遊牧民族,在大梁定國初期大局未穩之時,要時常下河劫掠一番了。
“二娘子,前麵沒路了。”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巧心探頭來一看,可不是?前方一處溪流恰好攔腰將這條車道斷成了兩截,延伸出去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道,引入茂密的小樹林裏。
自古出行,便有逢林莫入的說法,蘇令蠻蹙了蹙眉頭,她以前雖出城玩過幾回,但還未來這般遠處,不由問道:“盧三,此地通往何處?”
盧三手裏的鞭子在抖:“二娘子,這林子邪門得很。小的聽說,魯南巷有戶人家抄近路去投親,沒想到第三日便在這林外發現了這一家五口的屍體,死相詭異得很,舌頭……都被割了。”
他比劃了下,自己倒嚇了一跳,聲音都啞了:“二娘子,我,我們不如繞,繞路。”
“不成,下車。”
蘇令蠻徑直跳下車來,手中還提著兩壺酒。她素來不信這怪力亂神之事,可看嚇白了臉的盧三和硬挺著想要跟來的巧心,吩咐道:“你二人便再此守著馬車,勿要跟來。”
巧心不肯,也跟了下來,聲音都打顫了:“奴,奴婢要跟著二娘子。”
蘇令蠻眼神柔了下來:“巧心,你跟著我,萬一有什麽事反而是累贅,我要去尋麇穀老人,莫給我添亂了,啊?”
巧心委委屈屈地看著她,想跟上去,又怕真成了累贅,腦子煎熬得很。
蘇令蠻才不管她,提著酒壇子抬腳便上了溪上的獨木橋。
孰料體重太過,硬實的圓木被壓得發出了“滋啦”一聲響,蘇令蠻心中大叫不好,趕忙兒快跑,好險不險地過了橋,待踏到地上,那本來還好端端的獨木橋啪啦一聲,斷成了幾截,落到了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