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草蛇灰線

字數:10295   加入書籤

A+A-


    希望姑娘們支持正版~全文首發晉/江/文/學.城  定州城是座不小的邊城, 但也僅僅隻是邊城,物產不豐, 京畿盛行的西洋鏡在這還是稀罕玩意,太守的嫡女倒是有一把,但蘇令蠻卻是沒有的。

    可便是模糊的銅鏡, 亦能隱隱照出個影兒來,蘇令蠻睜大雙眼,仔仔細細地端量著。

    鏡中人臉上的肉長滿了, 就往脖子下麵溜,脖子因此顯得又粗又短。

    身形豐腴得過了分, 襦裙緊緊束在胸前, 勒出一層的肉, 一條紅痕隱約可見。因為坐著,腹部的贅肉亦鬆鬆垮垮地墜著,一層疊一層擠擠挨挨的, 桂綠羅群貼在身上,將一切顯露無疑。

    房內並不冷, 蘇令蠻起身將半袖脫了, 兩條渾圓白胖的臂膀露了出來, 拍上去,怕是能發出“啪啪”的響聲。

    蘇令蠻又默默地將半袖穿上了。

    她突然有些理解鎮哥哥的行為了, 對著鏡中人, 便是她自己, 也絕不會有多歡喜——這, 大約是人之常情了。

    以前她一直不肯正視自己,此時做來,卻也覺得未必多難。

    蘇令蠻坐了會,突然想起幼時,在六歲以前,她亦是玉雪可愛人人誇讚的,並不如此癡肥——

    這一切究竟是何時開始的?她揉了揉太陽穴,竟是有些記不清那時的記憶了。

    “巧心,你進來。”

    巧心掀簾進門,關切地問道:“二娘子可是渴了?”

    蘇令蠻搖搖頭,若有所思,“巧心,你還記得,我是何時開始發胖的?”

    巧心不意她會問起這個問題,驚訝地抬頭望向梳妝鏡前的女子。

    定州城遠在北疆,冬天肅殺陰冷,太陽一向沒什麽力道,此時懶洋洋地通過窗紗照進來,灑了一地碎光。二娘子恰好被遺落在陰影裏,看不清麵上神情。

    巧心心中微微揪緊,“二娘子你問這個作甚?”她眼前突然浮起一張粉雕玉琢般的小臉來——那是幼時還未發福的二娘子。

    說起來,她第一回見二娘子時,還不到四歲,二娘子長得玉雪可愛,如一尊瓷娃娃似的,又精致又漂亮,便現在人人稱道的大娘子,亦比不上當時二娘子的一成。是以當夫人將她派到二娘子身邊時,她還滿心雀躍。

    “這你莫管,隻需告訴我,可還記得?”

    “大約是記得一些,二娘子六歲時,不知怎麽大病了一場,城裏的大夫是誰瞧也不好,倒是夫人上香遇上一個遊方郎中,一劑偏方就給治好了。”巧心對這件事印象極其深刻,當時她還在二娘子旁邊打了一月的地鋪。

    “隻是後來,二娘子你便開始一個勁兒地長胖了。”

    大約是病過一場,一直迷迷糊糊的關係,蘇令蠻對這一段記憶很淺,便巧心說了,她亦是想不起這一截來。

    “病過一場?”蘇令蠻轉過身來,身下特質的椅子被她壓得嘎吱嘎吱響,兩人俱是習以為常,巧心上前,為她將身上皺了的半袖捋平,才道,“是啊,也不知真的,伺候二娘子便跟吹了氣似的,怎麽也瘦不下來了。”

    “這麽說,大約是那貼方劑的關係?”

    蘇令蠻敲了敲桌子,沉吟半晌道。初時她本還想靠著少食就瘦下來,孰料竟是連喝水都胖,後來幹脆就自暴自棄了。

    可從那個做了三日的夢裏,蘇令蠻突然見到了另外一種生活——

    那分明就是她自己。

    蘇令蠻突的起身,重新取了件大麾披上,穿上木屐便往外走,“巧心,小八,你們隨我去阿娘那一趟。”

    正院離攬月居不遠,穿過月亮門,繞過曲池,便已經看到了門口的兩盞大紅燈籠。翠縷守在門外,見到蘇令蠻匆匆行來,福了福身,“二娘子。”

    鄭媽媽在裏頭聽到動靜,趕忙迎了出來,她曾經做過二娘子的乳母,對這個被自己奶大的孩子有份天然的親近感,笑眯眯道,“二娘子怎的來了?不在屋裏多歇息歇息?”

    話裏的親昵,讓蘇令蠻不由麵上也帶了笑,她嗔道,“鄭媽媽,屋裏悶得慌,便尋摸著來這看一看了。怎麽,阿蠻不能來?”

    “哎喲,我的小祖宗,這話不是折煞老奴我麽,快進,快進。”

    鄭媽媽掀簾,等蘇令蠻一行人入了廳,才壓低了聲音道,“夫人自花廳回來後便喊著頭疼,如今正臥床休息,二娘子不如去看一看?”

    蘇令蠻朝內室瞧了一眼,大紅灑金牡丹紗幔無聲地垂著,裏麵一點聲音都無。她腳步頓了頓,繼而又直接往那行去,邊走還邊問,“可尋過大夫了?”

    “大夫還未來,”鄭媽媽歎了口氣:“夫人打小身子骨便不強健,前幾日二娘子病了,夫人熬了幾晚睡得不安穩,一早雪又下個不停,來回路上吹風淋了淋雪,這不,人就不舒坦了。”

    她沒說的是,早先稟告了老爺,孰料老爺已經約了人出去喝花酒,隻丟下一句“隨便”。

    兩人小聲來去間,蘇令蠻已經走到了窗前。

    吳氏已然睡著了。

    她娟秀的麵上有著揮之不去的疲憊,一雙攏煙眉微蹙,唇色偏淡,看著便是生了病的模樣。吳氏整個身子窩在被子裏,隻露出一個頭來,看著像一朵嬌怯怯的丁香花。

    蘇令蠻將手覆到她額頭上,發覺有些燙:“約莫是有些燒,大夫何時去請的?”

    “已經有小半個時辰了,我讓前院的小六子駕了馬車去的。”

    蘇令蠻不禁有些後悔,剛剛在花廳說的話太重,便阿娘懦弱了些又如何?她總是疼愛自己的——雖然這疼愛越不過對她丈夫的恭順。

    她幫吳氏輕輕掖了掖被角,見她睡得還算安穩,便示意鄭媽媽與她一同出了臥室,一行人躡著腳輕輕走了出去,沒露出丁點任何聲響。

    抄手遊廊外,是一片冰天雪地。積雪將路堵住了,小院內,有幾個仆役拿著簸箕在掃雪。蘇令蠻一時沒說話。

    “二娘子叫老奴來,不知所為何事?”

    鄭媽媽看蘇令蠻臉色凝重,不由也端起了肅麵。

    “鄭媽媽對我六歲那年之事,還記得多少?”

    “六歲那年……”鄭媽媽敲了敲腦袋,突然一拍額道,“當時二娘子生了場大病,過了許久才好。”

    這事,她記得真真切切的,畢竟她奶了二娘子有一整年,雖後來被吳氏調回身邊,但對二娘子總比對旁人多了幾分關心。

    “鄭媽媽可記得,是什麽病?”

    “這老奴就不清楚了,那些大夫說的天花亂墜,文縐縐的,實在是記不住。不過大約是風寒引起的……”鄭媽媽說道這個,還有些憤憤,“當年若不是大娘子帶二娘子去花園池子邊玩耍,兩人一同落入了池中,二娘子也不會吃這個苦!”

    “池子?你是說,我當時與大姐姐一同落入了池子,風寒入體,最後一直不見好?”蘇令蠻搖頭不解,她怎一點記憶都沒有?

    “當時二娘子被嚇壞了,日日做噩夢,若非大娘子也一起掉進了池子,一番責罰必是少不了的!”鄭媽媽歎了口氣,“大娘子當時也不過大你一歲罷了。”

    不過大娘子身體康健,第二日就活蹦亂跳了。就是苦了自家二娘子,活生生受了許久的罪。

    “那個給了阿娘偏方的遊方郎中,如今可還能尋到?”

    鄭媽媽疑惑道,“二娘子要尋那遊方郎中作甚?”

    “鄭媽媽,”蘇令蠻嬌道,“這你就別管了,隻需告訴阿蠻,可還能尋得?”

    “當日上香,是花媽媽陪著去的,”鄭媽媽搖頭道,“聽夫人說,尋到那遊方郎中亦是機緣巧合,哪裏還能碰上第二回的?若非當日你大姐姐機靈留下了那郎中,恐怕你這病啊,不知何時才能好呢。”

    怎麽哪兒都有她?——蘇令蠻不免嘀咕了聲。

    “阿娘上香,與大姐姐有甚關係,怎麽就說大姐姐機靈了?”

    說完便朝著高台邊或坐或站的國子監廩生抱了抱拳道:“諸位受明昭先生所召,為大梁國作輿圖,本是利國利民之大事,我東望酒樓也無旁的相送,便一人贈上一壇梨花白,敬請笑納。”

    梨花白是東望酒樓出了名的純釀,每年量產不過百餘壇,這麽一下次出去了十三壇,小掌櫃亦算是大手筆了。至於三樓的酒,定州城裏並無人嚐過,便也不知了。

    班霖的臉色這才好看了許多,抱拳道:“多謝掌櫃。”

    定州太守程誌遠見比試了結,亦帶著一群幕僚手下走上前,與班霖為首的一眾國子監廩生搭訕,蘇令蠻蘇令嫻等人頓時被撇在了一邊,蘇令嫻巴不得如此,俯身撿起惟帽重新帶起:“弄琴,我們走。”

    吳鎮立時追了上去。

    眾人見再無好戲可看,便也三三兩兩地下樓,臉上還帶著興奮的餘波,有一些談興正濃,順勢叫跑堂上些好酒好菜,吃喝了起來。

    劉軒看了一眼杵在台下安靜站著的蘇令蠻:“你不追?”

    “追什麽?”蘇令蠻抬頭看了他一眼,劉軒這才發覺,蘇二娘子不過十四的花苞年紀,本該天真爛漫,卻渾身裹了一層硬刺,說話嗆人得很:“色令智昏之輩,追來何用?”

    他素來講究與人為善,聞言不讚同道:“少年慕艾是天經地義之事,蘇二娘子又何必如此刻薄?”

    蘇令蠻忍不住揪緊了身上的大麾,若換做旁人,她許是會懟上幾句,但思及剛剛那玄衣郎君與他有說有笑的場景,便忍住了:

    “刀沒砍在身上,自然是不疼。若小劉掌櫃換作是我,該當如何?”

    劉軒語塞,半晌才搖頭笑了:“蘇二娘子此言在理,世人多是苛以待人,寬以待己。”他自己不過是個看客,自然不能理解她的處境。

    酒樓耳目最是靈通,不過幾個來回,他已將來龍去脈理得一清二楚。

    “我大姐姐果是用了旁人的詩詞?”蘇令蠻這話問得很輕。

    “何必執著於此?”劉軒諱莫如深。

    蘇令蠻這才發覺自己逾距了。

    世人打交道最忌諱交淺言深,沒料到她今日也犯了這個錯誤,忙福了福身道:“對不住,是我想岔了。”

    “沒想到蘇二娘子與傳聞中的大不相同。”有禮有節,不一味蠻纏。

    幾句話時間,酒樓的跑堂們已經將白壁掛屏重新立到原處,除卻左邊有一道不甚明顯的裂縫外,乍一看倒是絲毫無損。

    另一邊,廩生們已經隨著太守入了牡丹苑。剛剛還濟濟一堂的二樓,此時隻剩下食客小聲絮談的聲音。

    蘇令蠻攏了攏玄色大麾,發覺便是這大麾,亦仿佛沾了那人身上的涼氣,一點人味兒都沒有。手心、腳上窸窸窣窣地隱痛,可她仿佛感覺不到似的:

    “傳聞有一點倒是說準了的。我蘇令蠻絕不肯輕易吃虧。”

    劉軒聞言淡淡一笑,這麽一笑出來,蘇令蠻才發覺他竟然有兩個小酒窩,看著極可親。

    他跳上台去,從白壁掛屏上取了一副詩文下來,正是蘇令蠻所作,行文肆恣,狂放不羈。重墨落下的每一個字都張牙舞爪地仿佛要從紙上跳出來,他凝視了會才讚歎道:

    “以字觀人,軒以前倒不知,蘇二娘子竟然是這般一個妙人。”

    蘇令蠻第一回被人用“妙”字形容,感到十分新奇,一揮手作豪邁狀:“小劉掌櫃既喜歡這字,便贈予你了。”

    “當真?”

    “千真萬確。隻小劉掌櫃若舍得,便多贈與我幾壇梨花白就是。”

    蘇令蠻眼饞這酒很久,可惜往年讓小廝來買,通常十回裏隻能買到一回,旁的酒水雖不差,可到底梨花白更趁她心意。

    劉軒忍不住笑了出來:“二娘子果真與旁人不同。”

    “馮三,去酒窖取兩壇子梨花白來。”

    蘇令蠻笑得牙不見眼,剛剛的豪邁之氣在她胖乎乎的臉型身材下,頓時漏了氣,跟鄉野土丫頭似得:“多謝!”

    劉軒將字小心收好,一邊走一邊擺手道:“蘇二娘子若是有時間,可去城西外三十裏處看一看。”

    蘇令蠻感覺到耳熟,“莫非小劉掌櫃是說麇穀居士?”

    她並不意外。

    小劉掌櫃能打聽到麇穀居士的下落,並不稀奇,畢竟開酒樓的素來耳目靈通。可奇就奇在,這劉軒會指點她去見麇穀居士,可是看出她身上不妥?

    劉軒的青色衣擺很快便消失在了樓道轉角,蘇令蠻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抓住他袖子:“你都知曉些什麽?”

    “劉某不過是猜測一二。”劉軒抽回手:“蘇二娘子,世上奇人千千萬,沒甚稀奇。劉某額外再贈你一句話,麇穀居士好酒。”

    蘇令蠻不過一個愣神的功夫,劉軒已經消失不見。

    她怔怔站了會才蹬蹬蹬下了樓。跑堂馮三在門口等著,見她出來,殷勤地幫她將兩壇子密封好的梨花白送到了馬車上。

    “二娘子小心。”

    馮三發覺剛剛戰鬥力比鬥雞還甚的蘇二娘子此時恍恍惚惚的,忍不住開頭提醒了下。

    小八跳下馬車,將二娘子一並扶上車,馬車便“得得得”地往蘇府趕,等到得蘇府門口,天色已然大暗。

    天上星鬥漫天,一輪圓月高掛,蘇令蠻這才恍然發覺——今日正是正月十五,本該闔家團圓的日子。

    可惜……

    她心中發苦,夜色淒清,唯有小八的木屐在她身後有規律地作響。

    蘇令蠻匆匆去了趟正院,發覺阿娘已經沉沉睡去,不再打擾,略囑咐了鄭媽媽幾句,就準備回攬月居。

    早間青石路上的積雪經了一個白天,已經化去成為沁涼的雪水,路麵濕漉漉的一層,寒意一陣陣地從腳底浸入體內,便是大麾也完全遮擋不住,蘇令蠻又忍不住攏了攏大麾。

    攬月居赫然在望,巧心提著一盞宮燈不住地翹首往外盼,待看到兩人趕來,才鬆了口氣:“二娘子,怎這般晚回?”

    走到近前,才發覺蘇令蠻麵色蒼白,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念叨道:“二娘子,你大病初愈,往後有事竟可吩咐奴婢,奴婢幫您去辦。”

    蘇令蠻知道巧心不過是擔憂,笑道:“好了,別磨磨唧唧的,進去吧。”

    巧心一邊引著蘇令蠻入內室,一邊朝門口吩咐:“小刀,速去提兩桶熱水來給娘子泡一泡,去去寒。”

    蘇令蠻解下大麾放到屏風上,巧心這才發覺她渾身狼狽,連裙擺都撕裂了一大塊,手心小腿,被細小的木刺所傷,露出斑斑的痕跡。

    “娘子,你這是……”

    蘇令蠻坐下,為自己斟了杯熱茶,狠狠灌了口,感覺到發僵的身體回暖,才道:“無妨,小事一樁。”

    巧心留意到屏風上掛著的大麾皮毛溜光水滑,一色都找不出一絲雜毛來,每一絲毛尖都透著光澤,一看便所耗不菲;對這明顯是男人的大麾,她忍住沒問,隻到廂房取了常備樣品來為蘇令蠻受傷的地方塗抹。

    往年她禦馬齊射亦常有磕磕碰碰之時,也沒見這大麵積的傷痕,巧心一邊幫她拔刺,一邊塗著藥,眼淚便忍不住簌簌往下落。

    蘇令蠻看得好笑:“巧心,我這挨疼的都不哭,你哭什麽?”

    “正因為娘子總喜歡硬挺著,奴婢才忍不住為娘子哭。”巧心抹了把淚,哽咽著道。

    蘇令蠻伸手撫了撫巧心的發頂,歎道:“你啊……”

    常說父母親緣大過天,可在她看來,還不如這常隨身側的丫鬟。

    小八指揮著小刀和小劍將淨桶灌滿,待水溫合適,便轉過屏風來:“娘子身上有傷口,泡澡是不能了,不如便站著熏一熏熱氣,擦一擦身便罷?”

    蘇令蠻渾身不得勁:“不成,還是泡一泡舒坦。”

    巧心與小八哄孩子似的:“二娘子,莫耍脾氣了,等你傷口結了痂,想泡多久便多久,啊?”

    看著二娘子明明受用又忍不住笑意的眼神,巧心暗地裏歎了口氣,二娘子這麽好,一根腸子通到底,直率又溫柔,從來都刀子嘴豆腐心,怎麽旁人就看不到?

    一副皮囊而已,就這般重要?

    蘇令蠻累了一天,略進了點粥水,擦了擦身,便一頭倒下了。

    巧心將青絲花燈罩將銅燈滅了,細心地在外間留了一盞幽暗的小燈,才躡步走了出去,一個人睡在外間的小榻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一忽兒想到二娘子的未來,一忽兒又想到定州城裏那等人落井下石的嘴臉,漸漸也就睡著了。

    蘇令蠻半夜被餓醒了。

    她一連躺了三日,白天又隻進了些稀粥,本是不抗餓,何況在平日她一頓都需進常人三頓的量——

    此時被腹間咕嚕咕嚕的翻攪攪弄得完全睡不著,餓得心直發慌,憋了會實在憋不住,忍不住掀被起床。

    巧心睡在外間,迷迷糊糊地問:“娘子可是渴了?”

    蘇令蠻揮揮手,意識到她看不見,悶悶道:“無妨,你且睡著。”摸黑走到桌旁給自己倒了杯茶,壺內茶水還有些餘溫,她餓得什麽也顧不得,手抖著就往下狠狠灌了一大口。

    桌上還擺著阿娘早間拿來的什錦糕,過了一日,仍然透出什錦糕特有的香甜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