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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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偉的戶籍所在地,是安遠市的金石縣石鼓鄉,離市區比較遠,潘宏傑說那邊沒什麽特色,就是種西瓜。
    從戶籍資料上來看,這個江偉今年二十九歲,也就是說他騙付大慶的時候,隻是個二十四歲的年輕人。
    不過這個江偉初中沒念完就輟學了,再結合丁文遠提供的他在城裏當混混的信息,估計很早就進入社會摸爬滾打了。
    這也能從江偉的家庭情況上可見一斑,江偉的母親在他七歲的時候就去世了,父親再婚,又娶了一個,生了個女兒。
    但是後麵他父親也自殺了,自殺的時間和他輟學的時間剛好匹配得上。
    至於為什麽說他的戶籍所在地沒人住了,是因為當地派出所之前做過人口登記工作,發現江偉家的老宅已經荒廢了。
    昨晚夏宇聯係了當地派出所之後,地方上的民警今天一大早就去走訪調查情況了。
    最後確認,江偉的後媽和妹妹在江偉父親自殺、江偉離家出走後沒多久,就搬回娘家住了,因此江家老宅才荒廢了。
    當地民警趕往了江偉後媽的娘家了解情況,結果得知江偉在一周多前,曾上家裏找過她,問了自己父親的墳在哪兒,還給她留了一千塊錢。
    派出所民警得知此事,立刻給市局打來了電話。
    潘宏傑一聽,當即帶著周奕和夏宇趕往江偉的老家。
    路上,潘宏傑無意間從車內後視鏡裏看到周奕表情凝重,想起了唐文莉的話,就問道:“周奕,你有什麽想法?”
    “江偉既然在安遠,那付大慶來安遠找他複仇的動機就成立了。但江偉幾天前出現過,就說明他沒死,而那時候李有強已經死了,付大慶則逃回了宏城在自己家裏躲著。我在想,這兩邊到底有沒有見過麵?李有強的死,會不會和這個江偉有關?”
    潘宏傑說:“有沒有可能,是付大慶和李有強去找江偉報仇,結果打不過對方,李有強被江偉反殺,付大慶跑了?”
    周奕搖了搖頭:“二對一,李有強既帶了刀又帶了槍,還能被反殺,那這兩人未免有些太菜了。”
    周奕認為,不排除這種可能性,隻是可能性似乎有點低。
    就算拋開李有強攜帶的武器不說,尋仇的人身上是有一股氣勢在的,時隔好幾年付大慶還沒忘記要報仇,說明付大慶對江偉恨之入骨。這種情況下,哪怕李有強真的一時大意被江偉打死了,付大慶也應該以命相搏,弄死江偉才符合邏輯。
    潘宏傑說:“不管怎麽說,這個江偉存在一定的作案嫌疑,先把這人挖出來再說。搞不好,小丘山公園那兩起案子也跟他有關。”
    開車的夏宇突然說:“潘隊,都這麽久了,這個江偉會不會已經跑了?”
    潘宏傑沉吟片刻說:“那就請郭局批通緝令!”
    夏宇的擔憂不無道理,如果真是江偉殺了李有強,那他應該早就跑了才對。除非……有什麽其他原因。
    而且周奕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想通,付大慶是怎麽知道江偉行蹤的,誰是他的眼線?
    小丘山公園那兩具屍體又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李有強的刀會在現場出現?
    抱著這樣的疑問,他們先到了當地派出所,然後由當地民警帶路去江偉後媽所在的村子。
    到了對方家裏,但是人不在家,家裏老人說下地幹活去了。
    又按照老人指的方向找過去,才在田間找到了這位正在幹活的皮膚黝黑的農婦。
    派出所民警喊了幾聲,農婦才放下鋤頭,朝幾人走了過來。
    不過由於農婦不會說普通話,所以潘宏傑在詢問的時候,說的也是本地話,導致周奕這個外地人完全聽不懂。
    夏宇及時地在旁邊把關鍵信息翻譯給周奕聽。
    這也是為什麽很多地方都會優先錄用本地戶籍警校生的原因,就是為了便於展開工作。
    農婦說,自從江偉的父親喝農藥自殺後,江偉就受不了打擊離家出走了。
    她當初也找過,但她一個半輩子連他們石鼓鄉都沒出過的人,根本不知道去哪兒找。
    後來因為一些債主總是上門來討債,她實在受不了,就帶著女兒回了娘家。
    然後說了很多自己在娘家有多苦多不容易之類的話,潘宏傑應該是聽了幾句後委婉地打斷了,因為跟案子屬實無關。
    潘宏傑在意的是江偉的情況。
    農婦說,自從江偉離家出走後,自己就再也沒見過他了。倒是聽從城裏回來的鄉親說,在城裏見過他。
    農婦用沾滿泥土的手抹了抹眼角說,自己也沒什麽可以幫他的,聽到他還活著也就放心了,至少他爹在地下能安心了。
    然後就是一個多禮拜前,具體哪天她記不清了,隻記得是中午,她下地幹活回來,扛著鋤頭,就看見有個小夥子站在自家門口。
    她剛問了一句你是誰,小夥子一回頭她就認出來了,因為她說江偉跟他爸長得一模一樣,他爸死的時候也就是不到四十歲。
    她說自己抱著他哇哇大哭,因為江偉離家出走的時候才十幾歲,現在長得比他爸都高了。
    潘宏傑問農婦,知不知道江偉在做什麽,平時住哪兒?
    農婦搖搖頭,說自己拉著他問了很多,但他都沒說,就說自己挺好的。
    然後江偉就問她,他爸埋哪兒了,他想去給他爸燒點紙。
    “燒紙?”聽到夏宇翻譯到這裏的時候,周奕立刻想起了付大慶去養老院安頓他爹了,兩者的行為非常像。
    一個多少年在外麵沒回過家的浪子,突然要給自己死去的父親上墳燒紙,肯定不是空穴來風的。
    不過這也意味著,夏宇路上說到的擔憂是對的,人可能已經跑了,畢竟過去一個多禮拜了。
    沒想到,夏宇緊接著翻譯的話,讓周奕覺得又有戲了。
    因為農婦說,馬上就是他爸忌日了,她對江偉說,要是有空的話,回來給他爸磕幾個頭吧。
    周奕立刻小聲說:“夏警官,問問她具體是幾號。”
    夏宇回答:“潘隊已經問了,說是二十八號。”
    “二十八號,明天?江偉答應了嗎?”
    夏宇搖搖頭:“她說不知道,江偉當時就回了句到時候再說。”
    潘宏傑又跟農婦交談了幾句後,說了聲謝謝,農婦扛起鋤頭又回到田裏繼續耕地了。
    今天的太陽很好,前幾天下過雨的土地非常濕潤,隨著她的鋤頭一次次的高高揮起,都會帶起泥土翻飛。
    “周奕,情況是這樣……”潘宏傑剛要說。
    周奕就說:“夏警官剛才幫我翻譯了,如果明天就是江偉他爹忌日的話,說不定他還沒跑。”
    潘宏傑點了點頭:“你有所不知,我們安遠在祭祀先人方麵有個特殊的習俗。每年先人忌日,我們都要擺一張椅子在家裏的正中央,然後把先人的靈位放在椅子上,點上三炷香。在這三炷香上完之前,先人的魂魄就回來坐在了椅子裏,小輩們就會對著椅子磕頭,磕完頭再把提前好的紙錢燒給先人。這些都要在香燒完之前做完,香一滅,先人就帶著錢走了。”
    潘宏傑說的時候,夏宇在一旁連連點頭,表示讚同。
    周奕問道:“潘隊的意思是,忌日在安遠的傳統習俗裏,份量很重,所以江偉明天很可能會來祭拜他爹?”
    “嗯,如果這個江偉真打算跑的話,比起去墳上磕頭,去自己父親忌日的可能性我認為更大,畢竟搞不好這可能就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給他爹磕頭燒紙了。”
    周奕讚同這個說法,“那我們去他爹墳上看看就知道了,如果沒有祭拜燒紙的痕跡,就說明江偉明天打算去忌日。”
    “嗯,他後媽說了,每年忌日她都會帶著女兒回江家老宅祭拜亡夫,不管江偉明天去還是不去,我們都要在江家老宅周圍布控,今天先熟悉下環境,安排布控方案。”
    幾人先是按照農婦說的位置,在一個半山坡上找到了江偉父親的墳,一個很簡陋的墳包,周圍壘了一圈石頭。
    墓碑看起來比墳包要新,應該是後來換過。
    墳頭沒有任何祭拜過的痕跡,不確定是不是被連日的大雨衝刷掉了,但是從墓碑旁往外躥出來的雜草看,應該是有一陣子沒有人來過了。
    這基本上說明了,江偉沒來過。
    然後幾人又去了江家老宅,從建築麵積和與周圍農房的外觀差別可以看得出來,當年這江家在村裏也是有錢人了。
    隻可惜,家裏的頂梁柱倒了,這一家子的命運就截然不同了。
    有時候生活就是這麽殘酷。
    潘宏傑讓夏宇去找周圍鄰居打聽打聽,最近這老宅子有見過什麽人來麽。
    自己在屋前屋後來回地看,想著明天該怎麽布防。
    周奕看了看這屋子,一片狼藉,房頂都塌了,地上甚至都長滿了野草。
    怎麽看都不像是有人來過的樣子。
    周奕從屋子的正門口走出去,抬頭看了看,然後又退了回來。
    潘宏傑一抬頭,發現周奕走出去又退回來,疑惑地問道:“你幹嘛呢?”
    周奕抬手指著對麵說道:“潘隊,你看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