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紅花樓群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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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客棧後門出去,便來到了一條老巷,巷道另一側是圍牆,裏麵是一座規模頗大的圓樓。
    圓樓產於江州,雲州其實頗為少見,整體呈圓形,外圍是兩層房舍,內部則是個直徑二十丈的青石廣場。
    圓樓有些曆史,內部裝修頗為華美,平日裏算西王鎮的景點,經常有豪商大戶在這裏宴客。
    此時圓樓內寂寂無聲,正東的廳堂裏,放著數張交椅,各大堂主位列其中,都等著樓主的到來。
    百餘名香主,沿著圓樓屋簷在外站立,能看到李三問、黃燭夫人等熟麵孔;然後則是核心門徒,比如李澗之類的香主兒女。
    整個圓樓下方,估摸整整齊齊站了不下兩百餘人,但相較於圓樓的規模,並不顯擁擠。
    夜京棠和三娘出現在圓樓外,無聲肅立的紅花樓門徒,就齊齊拱手一禮,大廳裏就坐的十一位堂主,也站起了身。
    紅花樓行事低調,雖然已經清空了圓樓周邊,但就在西王鎮跟前,為防有高人路過發覺,也沒人高聲呼喝,令行禁止的氣勢配上壓抑的雨夜,氣氛還頗有壓迫感。
    邵湘君進入圓樓,原本嫵媚貴婦的氣質就消失不見,麵色不喜不怒,在門徒的注目禮中,緩步走過環行走廊。
    夜京棠跟在背後,能發現周邊人都眼神敬重;而坐在大廳裏的堂主,神色則各有不同。
    紅花樓十二堂口,就相當於十二名當家,地位有高低之別,具體排序可以從和座次看出來。
    樓主的位置在大廳中堂下,而右側身著白色錦袍的高大中年人,是紅花樓二當家宋馳,左側則是朱雀堂陳元青,再往右是玄武堂堂主,剩下就是以地名命名的小堂主。
    四大堂口,前身都是各州的船幫,其他堂主則是後起之秀,陸續加入。
    紅花樓最鼎盛時,老中青三代能湊出七個宗師一個武魁,幾乎製霸江湖。
    但近些年時運不濟,鄔州的玄武堂率先掉隊,當家連宗師都沒打進去;而後邵家也青黃不接,隻能讓邵湘君上位,整個紅花樓就隻剩下三個宗師。
    白虎堂和朱雀堂雖然也麵臨青黃不接的困境,但堂主正值當打之年,情況倒還好些。
    二當家宋馳,剛剛年過五十,武藝放在宗師中能排進中遊,未來不無可能成為頂流宗師,乃至衝擊八大魁。
    而三當家陳元青,當年獨自擺平了江州漕幫的一位強敵,是有戰績支撐的內家宗師,雖然不如宋馳,但年紀才四十出頭,前途不可限量。
    邵湘君也是入門宗師,而且更年輕,但繼位後受限於實力和紅花樓境況,根本沒出門平過事兒,沒有實際戰績支撐,導致水分很大,
    主弱臣強的局麵,導致了二三當家的分量,比大當家邵湘君要重。
    就比如現在,身材魁梧的宋馳,和氣態儒雅的陳元青,雖然也起身迎接大當家,但神色完全是看待子侄輩。
    邵湘君實力不如兩位堂主,本身也確實是晚輩,對於這種局麵也無可奈何,不緊不慢走到大廳正中的交椅上坐下,微微抬手:
    “各位堂主就坐。”
    紅花樓內部會議,其實也沒太多規矩。
    二當家宋馳在旁邊坐下,抬手讓第一次來的後輩給邵湘君敬茶,同時望向站在背後的夜京棠:
    “這位是?”
    夜京棠站在邵湘君的椅子背後,拱手一禮:
    “晚輩夜京棠,家父邵元鋒。”
    “哦?”
    聽見此言,在坐十一位堂主皆是轉過頭,打量起夜京棠。
    上任樓主邵遠鳴,是貨真價實的頂流宗師,甚至當過一段時間‘槍魁’,在紅花樓威望很高,隻可惜死在了當代槍魁斷聲寂手中。
    邵元鋒是邵遠鳴的弟弟,眾多堂主都認識,當年還和宋馳打過架,天賦隻比兄長弱一線,如果順順利利成長到今天,大概率也能成為頂流宗師。
    宋馳神色鄭重了幾分,詢問道:
    “元鋒回來了?”
    “二哥年初已經身故,把義子送到邵家,讓我代為照看。”
    “……”
    眾堂主聽聞此言,皆是麵露失落和傷感。
    邵家是紅花樓的奠基人,老家主和兩個兒子皆已身故,獨苗邵洛入不了江湖,這便相當於在江湖上斷了香火。
    陳元青作為三當家,七八歲時還把邵元鋒叫哥,瞧見故人義子,頗為親和:
    “到了紅花樓,就是我等子侄,若遇上事兒,盡管和我們開口。我紅花樓雖然不如往昔,但我和宋二哥,還有樓主,在江湖上說話也有些分量。”
    把‘樓主’放在兩人後麵,足可見三娘這女掌門的江湖地位。
    宋馳歎了口氣,示意背後的年輕公子:
    “這是我兒子宋長青,你們倆年歲相差不大,多聊聊。”
    夜京棠一一見禮後,又對身材頗為健碩的宋長青拱手。
    宋長青二十五六,並沒有把夜京棠當對手看,也如同師兄弟般回了個禮。
    宋馳說完了話,就開始聊正事兒:
    “我在充州,聽說水雲劍潭把清江碼頭的生意搶了個幹淨。青龍堂起家就在清江碼頭,祖產被人搶了,樓主是何打算?要不要我和元青跑一趟?”
    問題看似關切,但話裏意思很明白——祖產都被搶了,樓主要是搞不定,就別逞強,撒手放權,把事兒交給我們去辦。
    換做往日,邵湘君麵對這種問題,根本不好回答,因為她確實平不了事兒。
    但今天不一樣,邵湘君大大方方坐在椅子上,含笑道:
    “此事我會盡快解決。今天各堂主都在,我先宣布一件事兒。”
    “哦?”
    宋馳眼神頗為意外,還以為邵湘君想通了,準備讓位,但看邵湘君的神色,又不太像。
    陳元青詢問道:“樓主有何安排?”
    諸多堂主都把目光望了過來。
    邵湘君微微抬手,讓夜京棠上前一步:
    “從今往後,京棠就是紅花樓少當家……”
    “嗡……”
    “這……”
    話未說完,整個大廳直接炸鍋,所有堂主乃至在外旁聽的老香主,都是目光錯愕。
    宋馳確定邵湘君不是開玩笑後,眉頭一皺,輕拍扶手:
    “湘君,你可知‘少當家’在門派之中,是何等分量?”
    邵湘君平靜回應:“少當家就是我指定的繼承人,我若死了,他直接接手紅花樓;我若失聯,他可以自行調令門眾,各大堂主都需聽從號令。”
    三當家陳元青,雖然沒有當大當家的意思,一直支持邵湘君,但這時候也是輕輕搖頭,提醒道:
    “湘君,掌舵不隻是名號,本身能服眾,才能讓下麵人聽從號令;你當年上位名正言順,我和各堂主都沒意見,但你這些年的表現……唉。”
    各大堂主持同樣想法——邵湘君自己都不拿事兒,連抱元門這種貨色,都開始騎在頭上撒野了,怎麽敢安排個少主騎在眾堂主頭上?
    他們就算再忠義,這麽大的家業,也不能跟著昏庸掌舵瞎搞不是!
    宋馳臉色著實不太好,想了想,也沒有動怒,直接抬手道:
    “江湖人用拳頭說話。夜賢侄若有接班的能力,在坐各堂主自然不會質疑樓主的決策。長青,去外麵和夜賢侄過過手,讓各位長輩,看看夜賢侄的斤兩。”
    宋長青是白虎堂接班人,以後爹當了樓主,他就是少主,這種在各大堂主前展現才能的機會,自然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對待。
    宋長青走出一步,先對著眾多堂主拱手一禮,然後抬手示意大廳外的雨幕:
    “夜兄請。”
    夜京棠過來就是為了此事,當下沒有多言,對在坐堂主行了個禮後,和宋長青一起走出大門,來到雨幕下的青石廣場。
    在場堂主、香主,神色也都嚴肅起來,想要看看樓主憑啥做出這麽離譜的安排。
    但兩人剛走入雨幕,還沒擺開架勢,圓樓麵河的屋脊上方,忽然傳來一聲嗬斥:
    “什麽人?”
    繼而就傳出尖銳哨響:
    “咻——”
    聲音一出,圓樓肅然一靜。
    紅花樓全體高層都在西王鎮開會,就算心再大,也得做好準備,避免被其他江湖勢力一鍋端。
    哨聲便是提醒強敵來襲,全員戰備。
    就坐的陳元青、宋馳臉色微變,當即飛身衝出大廳,撞破雨幕,落在了圓樓頂端。
    颯颯——
    在青石廣場周邊圍觀的香主門徒,也同一時刻顯出如臨大敵之色,飛身而起。
    而圓樓外的臨河長街之上,同樣響起破空的‘唰唰’聲,聽聲音不下百人!
    夜京棠和宋長青皆麵露疑惑,見狀也腳點廊柱,落在圓樓屋簷上,朝外麵看去。
    大雨之下,臨河小街的屋頂上,密密麻麻站滿了人,皆是如臨大敵,手持刀兵左右四顧:
    “怎麽回事兒?”
    “誰殺來了?”
    “不知道呀,好像就這仨。”
    “堂主香主都在裏麵,怎麽可能隻有三個人打上門,當心賊子潛伏在暗中……”
    而圓樓正下方,客棧的後牆下,是被圍住的三個鬥笠客,彼此背靠背,眼神驚悚看向屋頂,也在低聲交談:
    “怎麽回事兒?中埋伏了?”
    “有必要埋伏這麽多人?!”
    “……”
    雙方茫然對峙,整個江岸,都在此刻陷入了詭異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