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呼嘯，飛雪漫天。
    奚春秋來到營地，與孫琦兩人匯合時，心中的波瀾依舊沒有平息。
    在門口處，他駐足回望。
    遠處白茫茫一片，虛空中也肆虐著罡風，看不見那座山峰，也望不到白衛州的身影。
    “道爺，啥情況？”
    孫琦迎了上來，疑惑問道：“剛剛接到通知，各部準備回撤，返回‘墨河城’？”
    林夕月也走了過來，目光中同樣帶著不解。
    距離‘天蕩峽穀’已經不遠了，直線距離約莫隻有三百餘裏。就算‘魔古山脈’危機叢生，也能在傍晚時分抵達。
    出了‘天蕩峽穀’後，便能神兵天降，直插幽都王庭！
    可眼看著到了最後時刻，忽然不走了？
    孫琦甚至已經開始熱血沸騰，就等著成為臨時的戰場記者，開始更新自己的帖子、瘋狂漲粉了。
    戰略、戰局、戰線……這些東西，他都不懂。
    他隻知道——
    能帶著三百萬大軍，在‘魔古山脈’這種禁區中行軍，這簡直是神人、是奇跡！
    自己想不到，敵人也絕無可能知曉。
    奇兵中的奇兵啊！
    能參加這種載入史冊的奇跡之戰，並且充當記錄者，他隻覺得自己快要燃起來了。
    而且這種規模的大戰，能少得了陸辰？
    指不定那家夥，已經提前到了呢！
    一想到四人小隊即將合體，孫大少頓時期待不已。
    “道爺，你……”
    “軍情重大，咱們聽令就行。我還有點事，先去處理了。”
    奚春秋輕聲說完後，就直接離開。
    白衛州的決策，也告知過薑遠川三位指揮，他還要過去參與議事。
    而孫琦兩人待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離開。
    “我感覺，出大事了啊……”
    孫大少沉聲說著，居然還用起了兵法，“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幹。這可是軍中大忌。”
    “到底什麽情況，會讓白叔半途而廢，打道回府呢？”
    他望向林夕月，想找個人討論討論。
    可對方不想琢磨琢磨，隻是一本正經地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不是三而幹！”
    “在我麵前丟臉可以。”
    “你要是在外麵丟臉了，會影響陸辰的名譽。”
    說完，不理會孫琦錯愕的神情，自顧自進入臨時營地中。
    “切！”
    孫大少撇撇嘴，嘀咕道：“幹枯，枯竭，幹不就是竭麽？小題大做，上綱上線，我陸哥可不喜歡這一款。”
    可一想到……
    林大班長在陸辰跟前的時候，那完全又是另外的模樣。
    又是親自做飯，又是隨時投喂靈果……
    “唉！”
    “原來我特麽才是小醜啊！”
    仰天長歎之餘，他也在神魂內、朝著自己的老師沈九淵詢問了一遍。
    後者的答複很簡單：“臨時回退，隻有兩個可能：要麽是後方要被端了，要麽就是前方去不得。”
    孫琦醍醐灌頂，一拍腦袋說道：“老師，還得是您啊！”
    沈九淵扼腕歎息，懶得搭理。
    自己當初真是瞎了眼啊。
    還以為找了個精神係的好苗子，沒想到號已經完全養廢了！
    ……
    半個時辰後。
    相關的人員調動，以及兵種移換，已經完成。
    前軍變後軍，後軍變前軍，開始原路返回，目標：墨河城。
    除了奚春秋以及那薑遠川三位指揮外。
    沒有人知曉。
    白衛州獨自一人留在了原地。
    依舊是那座山峰，他默默注視著大軍離開，直到再也望不到蹤跡了，才收回目光。
    “該出山了……”
    輕聲笑了笑後，他與大軍方向相反，朝著‘天蕩峽穀’疾馳而去。
    一層碧綠的真氣暈繞在身周，抵禦著罡風和嚴寒。
    最初的時候，白衛州隻是普通人。
    是陸辰在大夏的天驕榜之戰中，得到奇物「劫波蓮」，他使用後因此逆天改命、成為武者。
    在一波波資源的堆積下，也在兩年內晉入宗師。
    而不久前的‘封王大典’上，陸辰又請求柳青瑤幫忙，將白衛州的體質改易，成為上等的草木靈體，並且將修為拔升至山海境。
    也正因此——
    哪怕獨自一人，他在這「魔古山脈」中也有自保的能力，足夠走完最後那段路。
    風雪肆虐中，這一路出奇的通暢。
    白衛州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與慕和光交談的一幕幕。
    “……”
    “我死後，小辰肯定會極其憤怒。我擔心這種情緒，會影響他的理智，給他帶來危險。”
    “他肯定會憤怒，也會失去理智。但並不會有生命危險。”
    “那便好。”
    “……”
    “您說我會複生，是真的麽？”
    “關於這點，我也不敢保證。陸辰的一切未來，充滿了太多的變數，無數個未來中就是無數個可能。你死了，可能就是真的死了。”
    “無妨，如果真的能如你所言，能徹底結束九域的紛爭，以及應對四年後的大災變，那就值得。隻是……還有些許遺憾。”
    “遺憾？”
    “嗯，我的女兒現在過得很好，武院畢業了會留校任職，我能看到她的未來。
    但小辰不一樣，他要走的路太遠，可惜我見不到了。
    您是一個很好的長輩，若是有機會，希望您看著他點。”
    “如果我能，那你肯定也能。”
    “……”
    ……
    天蕩峽穀。
    這座峽穀位於‘魔古山脈’外圍區域。
    長約四百餘米，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缺口，形成原因未知。
    從這裏離開禁區後，便是一大片平原地帶，再往東南一千二百餘裏，便能直抵幽都王庭‘赤霄城’。
    罡風如龍鼓蕩，從峽穀中匯集湧出時，瞬間增強了數倍。
    轟隆的尖嘯聲，伴隨著更遠處雪崩的聲響，連外麵的大地都在跟著顫動。
    雪花如同海嘯，被席卷著奔湧而出，如雨幕般灑落。
    此時天穹之上，能量潮汐的波動正在緩緩衰弱，已然是到達了傍晚時分。
    眼見著天色漸漸暗淡。
    峽穀入口外圍不遠處，巴閔緊緊盯著那裏，不解自語道：“不該啊，按照探查人員的匯報，那三百萬炎黃大軍早就該出來了。”
    身前的伏譙淡淡問道：“難道情報就隻有一份，後續的呢？”
    巴閔頓時尷尬不已，連忙解釋道：“您也知道，‘魔古山脈’不能發生兩軍交戰的事件，否則會必然引動‘不祥災厄’。”
    “所以……”
    “在第一波遠距離探查之後，斥候就全部撤出來了。畢竟白衛州也帶著神境，萬一發現自身暴露後，說不定就不敢出來了。”
    “反而是不打攪、不探測，讓他們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才能引誘成功。”
    畢竟是三百萬大軍，甚至還有十來個神境強者。
    巴閔原本的計劃，還打算動用其它底蘊手段，把這三百萬人處理掉，然後壘成京觀。
    可「往生門」內的大人物親自出手……
    其它手段，便完全不需要了。
    不管什麽底蘊，也比不過幽都的終極存在。
    就在巴閔還想說什麽的時候，伏譙忽然抬眼望向峽穀方向，淡淡地道：“來了。”
    “大軍出來了？”
    “不，隻有一個人。”
    漫天的風雪之中，一道模糊的身影緩緩踏出。
    狂暴的罡風，好似平息了不少，轟隆聲也隨之衰弱。
    在伏譙和巴閔凝重的目光中，浩蕩的‘魔古山脈’、都好似成為了那人的背景。
    “莎——”
    “莎——”
    積雪被踩下、擠壓，發出輕輕的聲響。
    白衛州，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