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鬆樓，第五層。
    黑暗之中，一片死寂。
    偶爾有極度恐慌的喘息聲，難以抑製地響起。
    “我說過的，我都說過的，不能叛出大夏，完了，一切都完了……”
    “陸辰能隨時隨地，摧毀一域……”
    “炎黃，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我說過的，霸天會隱藏的極深，而且手段殘暴，可你不聽，可你不聽啊……”
    李滄海失魂落魄，驚慌失措地呢喃自語。
    窗前，正在觀察局勢的姬彥，心中同樣惶恐不安。
    可聽著身後那些責怪的話，驀地升起一股無名火，猛地回頭低喝道：“夠了！”
    “你自己是個廢物，拿不定主意，現在還來怪我了？”
    “落子無悔，離了弦的箭是回不了頭的，現在扯這些有屁用！？”
    見身後的李滄海冷靜下來，沒有動靜後。
    姬彥冷哼一聲，接著道：“他能炸混亂域又如何？他也隻是欺負軟柿子罷了！”
    “霸天會要是有本事，怎麽不敢把神霄域炸了？”
    “還不是畏強，還不是承擔不起後果！”
    “你我二人，既然已經投靠羅疆前輩，就得相信他！！”
    “以神霄域的威勢和地位，難道還保不住你我二人？”
    他這話，看似說給李滄海聽的。
    其實也是在安撫自己。
    事情到了這一步，後悔是無用的。
    隻能想辦法，展現自己的價值，得到神霄域的重用！
    正在這時——
    兩人頭頂上方的第六層，忽然爆發出恐怖的神元波動！
    以他兩神境初階的修為，隻覺無比心悸。
    動手了！！
    姬彥心中一驚，隨即狂喜。
    打起來，打起來！
    隻要雙方開殺，便有自己兩人的施展空間了。
    “是混亂域的蒙硯山和古恙！”
    “他們兩位都是底蘊強者，極其不凡，此時再無負擔，含恨出手，陸辰必……”
    姬彥雙眼放光。
    可他話還沒說完，就卡在了喉嚨裏。
    因為殺向陸辰的古恙，忽地被一股無形偉力束縛住了，緊接著就席卷著拽回了原地。
    而蒙硯山，甚至根本就無法動彈分毫。
    還沒等姬彥弄明白情況，那兩人就被羅疆屠了，並且當成禮物送給了陸辰……
    見到這一幕的他，臉色浮現著難以置信。
    似乎遭遇了什麽打擊般，失聲道：“不可能，不可能，羅前輩為何要這麽做……”
    他胸膛起伏，身上的氣息都有些紊亂。
    “哈哈哈哈！”
    身後，傳來李滄海瘋了般的笑聲。
    緊接著，就惡狠狠地嘲弄道：“姬兄，這就是你說的相信羅疆麽？”
    “還是說，你真覺得……”
    “你我二人的分量，比得上混亂域的蒙硯山和古恙？”
    窗前的姬彥，身軀顫了顫，沉默以對。
    自從幽都出事後，諸域為了以防萬一，都做了一些準備。
    把本部世界的強者和資源，大都轉移到了域外戰場中。
    現在被毀滅後，再無根基，隻能尋求庇護。
    找誰呢？
    肯定是神霄域啊！
    可羅疆在明知這點情況下，為了穩住陸辰，卻直接對混亂域的兩位底蘊強者狠辣出手，沒有絲毫猶豫。
    這說明什麽？
    他完全沒有把混亂域看在眼裏！
    “霸天會狠辣殘暴，至少還有底線，還是人。”
    “而神霄域那群東西，為了自身利益，是要吃人的，哈哈哈……”
    姬彥眼淚都笑出來了。
    可他也想清楚了，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甚至連自己的命，都已經不是自己的，而是羅疆手中的籌碼，隨時可以舍棄。
    “吾恨啊！”
    “恨家主搖擺不定，兩麵三刀，為了利益左右逢源，沒有真心選擇炎黃，將姬家帶到了深淵中！”
    “恨吾醒悟的晚了，踏入此樓，成為羅疆的棋子。”
    姬彥狀若瘋狂，須發皆散。
    拿著酒壺瘋狂往嘴裏灌。
    幾息後，他忽然倒在地上。
    雙目無神望著前方，呢喃著：“吾愧對炎黃，愧對身上流淌的姬家血脈……”
    他死了。
    帶著恥辱自盡於此。
    神境又如何，一步踏出，便是深淵。
    與其身不由己，被羅疆當成籌碼操控，不如就此了結。
    至少，身下還是故土。
    不遠處的窗前，李滄海望著他，久久無言。
    “我還有用，我是神境，我還能幫著殺炎黃強者……”
    “羅前輩一定會保住我的！”
    ……
    與此同時，「萬鬆樓」頂層。
    聽著陸辰莫名其妙的話語，羅疆眉頭緊鎖，冷冷地道：“老夫最後問你一句，談，還是不談？”
    “談！”
    “當然要談了！”
    陸辰咧嘴一笑，渾不在意地道：“不過在開啟談判之前，我還有件事要做。”
    “說。”
    “殺你。”
    聽到這兩個字。
    羅疆臉上，肉眼可見地愣了一下。
    隨即便是眉頭皺起，用一種古怪的目光望著陸辰，然後又化作平靜。
    “殺老夫？就憑你？”
    “或者說……”
    他視線移動，望向遮蓋整個天樞城的噬血蟲群，不屑地道：“是天上這些蟲子，給了你虛妄的勇氣？”
    說完，
    便搖頭輕蔑地笑了起來。
    “靠著這些蟲子，你能輕易抹殺一個神境，十個神境，一百個神境，甚至麵對底蘊巨擘，你也可以無懼。”
    “但生死廝殺，不是打嘴仗。”
    “那日在幽都的赤霄城中，你指使蟲群肆虐，真就以為自己能屠沒一域了？”
    “簡直可笑！”
    羅疆麵露譏諷，輕描淡寫地道：“你怕是根本不知曉，你那位大師兄，替你擋住了多少暗中的刺殺。”
    “要不是他在，你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現在，別說他不在這裏了……”
    “就算在！”
    “隻要老夫想殺你，不過是須臾之間，他擋不住，你的蟲子也擋不住！”
    “老夫想走，也易如反掌。”
    羅疆說著，忽然身形閃爍，直接離開「萬鬆樓」，到了虛空之上。
    他和陸辰遙遙相對。
    “想殺老夫是吧？”
    “來，給你機會，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膽了。”
    羅疆背負雙手，閑庭信步般，朝著陸辰走去。
    他原本不想這麽做的。
    可「九峰」的那位大人物，竟然就在現場，並且給他暗中傳訊，也隻能照做了。
    當然——
    之所以不想，隻是不想引發波折。
    就像方才所說的那樣，到了他這般境界，已然無懼。
    神境和神境之間，存在巨大的差異。
    而同樣是底蘊強者，也是有天地之別的。如蒙硯山和古恙，就能被他瞬間鎮殺。
    此時，羅疆身處虛空，更高處便是是嘶鳴的蟲群。
    他就這樣一步步，緩緩朝著陸辰走去，每一步都會在虛空中留下漣漪，步步生蓮。
    “老夫的感知中，你是真的動了殺心……”
    在踏出十多步之後，羅疆忽然問道：“可從會麵到現在，明明已經給夠你麵子，甚至轟殺蒙硯山和古恙送予你，為何還不滿意？”
    “沒有那麽多為什麽……”
    陸辰搖頭，認真地道：“你殺別人，需要想好理由麽？那我殺你，也是如此。”
    神霄域，和他本就是大敵。
    而且羅疆這條老狗，帶著人在天樞城攪風攪雨。光憑這點，陸辰就沒打算讓他活著離開。
    當然，這些都還隻是客觀因素。
    最主要的是——
    目標人物的壽元，達到了斬殺線！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你們炎黃的這句話，還是很不錯的，也很適合你。”
    羅疆的手中，悄然出現一枚墨色玉玨。
    他的目光微不可察，望了陸辰身旁的紅霜一眼。
    那位前輩說……
    到了一定的距離，就能依靠此物，將那個噬血蟲母體控製。
    越近越好，越近越好。
    饒是羅疆這種級別的存在，此刻心中都微微有些激動。
    什麽時光炸彈，什麽諸域安危，什麽霸天會……
    都不重要！
    隻要幫那位前輩把事做好，便是他羅疆、甚至是整個神霄羅家，最大的氣運！
    正在他思緒起伏之時，忽然聽到陸辰說道：
    “距離，也夠了……”
    羅疆心中一驚，略帶緊張問道：“嗯，什麽距離？”
    陸辰咧嘴一笑，“「看誰點子背」的距離……”
    話音未落。
    他猛地伸手，在虛空中輕輕抓去！
    霎時間——
    浩蕩奔騰的激流之聲，驀然在所有人耳邊響起。
    虛空中，像是有一層透明的紗衣，被陸辰扯了出來。
    又化作了，一把薄如蟬翼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