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卷著黃沙掠過城牆，近萬信徒的腳步聲震得城門微微顫動。
    張真人高舉鎏金桃木劍，法袍上的八卦圖案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他站在隊伍最前方，回頭望了眼城樓上明黃色的華蓋——年輕的皇帝趙崢正扶著垛口，眼中閃爍著最後的希望。
    因為趙崢的追捧，再加上秦會之的助力，才不過短短幾天，這位假神棍張真人，就聚集了近萬信徒。
    張真人此時心裏也很沒底，他知道自己隻是個假神棍。可……他不出城的話，一旦暴露就是個死。
    他此時心裏也抱了幾分僥幸心裏，希望西維軍會被他這陣仗給唬住，隻要對方不進攻，他也算是暫時能交差。
    壓下心中的驚懼，張真人目光看向前方門洞外，黑壓壓的西維軍營。咬了咬牙。
    "玄天無極，萬法歸宗！"張真人劍指蒼穹，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隨貧道前行百步，西維蠻夷自當灰飛煙滅！"
    信徒們爆發出狂熱的呼喊。饑餓讓他們眼睛發綠，但對"仙人"的盲目崇拜更讓他們渾身戰栗。
    走在最前排的瘸腿老漢甚至扔掉了拐杖，堅信自己馬上就能獲得神通。
    城門在鉸鏈的**中完全洞開。
    三百步外的土坡上，西維斥候的狼頭旗突然劇烈搖晃起來。
    張真人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頓——昨夜秦會之塞給他的羊皮地圖上，明明標注著西維人已後撤三十裏。
    "天師顯靈了！"隊伍中突然有人尖叫。
    隻見遠處地平線上騰起滾滾煙塵，在秋日晴空下如同潑墨。信徒們紛紛跪倒，以為這是仙人召喚的天兵天將。
    直到大地開始震顫。
    當第一排西維鐵騎衝出煙塵時，陽光在精鋼鱗甲上折射出刺目的寒光。
    十二萬匹戰馬同時奔騰的聲響，像天穹裂開了巨縫。
    張真人的桃木劍"當啷"落地，金線繡的雲紋法袍突然被冷汗浸透。他心中恐懼之極，也絕望之極。
    他的僥幸看來是沒用了，可到了這個地步，他也隻能是硬著頭皮繼續。
    "這是...這是幻象！"他嘶吼著去撿劍，卻發現自己的手指僵成了雞爪狀，"大家繼續念咒！"
    箭雨比聲音來得更快。
    黑壓壓的箭矢撕裂空氣時，信徒們還在機械地重複著"玄天護體"的咒語。
    第一波箭雨落下，前排三十餘人像麥稈般齊刷刷倒下。
    瘸腿老漢的額頭插著三支箭，渾濁的眼睛還盯著"仙人"的背影。
    "撤退！回城！"張真人終於扯著嗓子喊出了實話。
    但近萬人的隊伍擠在城門處，早已亂作一團，後方的信徒還在往前擠，想親眼見證"神跡"。
    西維鐵騎的先鋒已經衝到五十步內。最前排的重騎兵放下丈八長矛，矛尖組成的死亡森林在陽光下閃爍著冷酷的光澤。
    張真人轉身要跑，卻被自己的法袍下擺絆倒。
    他掙紮著爬起來時，看到的是信徒們被長矛串成血葫蘆的景象。
    "我是被逼的！"他突然尖叫起來，"我願意投降你們！"
    一支流箭恰在此時穿透他的咽喉，將後續的求饒釘死在聲帶裏。
    城樓上的趙崢眼睜睜看著近萬信徒像麥浪般被鐵騎碾過。
    西維人的戰馬踏著屍體衝過護城河時，他聞到了風中飄來的血腥味——混合著糞便和內髒的腥臭。
    此時的他，整個人呆立當場，這……怎麽可能，那張真人表現出來的神跡，不是很厲害嗎？為什麽會這樣！
    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整個人已經傻了。
    "關城門！"這時，東門禁衛軍統領王琰的吼聲驚醒了他。
    但已經晚了。潰逃的信徒與追擊的騎兵同時湧向城門，守軍的弓弦早已在昨日的防禦中崩斷大半。
    趙崢看到第一個西維武士躍上城垛，彎刀劃出的弧光將一名禁軍連盔帶頭劈成兩半。
    回過神來，趙崢連忙逃回了皇宮，隻是，剛回到皇宮，就見皇宮此時騰起濃煙。
    他的內侍太監劉德海早帶著細軟從密道逃了，臨走前還不忘點燃糧倉。
    趙崢渾渾噩噩的走進金殿，跌坐在龍椅上，看著大殿金磚上越來越近的血腳印。
    他顫抖著摸向腰間佩劍——可他，始終沒有勇氣自盡。他好不容易當上了皇帝。
    可哪想到，才坐上皇位沒幾天，居然……就被西維軍給攻破了京城。他……成了亡國之君了。
    殿外還傳來廝殺聲，以及宮女太監的慘叫聲。
    趙崢被西維軍擒獲時，在龍椅上嚇癱過去，太上皇趙吉，更是被人從寵妃的被窩裏拉了出來。
    城破之時，他還在醉生夢死，沉醉於溫柔鄉中。
    血色殘陽浸染城樓時，披著絳紫官袍的秦會之領著文武百官匍匐在朱雀大街的碎磚上。
    西維鐵騎統領阿史勒的馬鞭挑起他下巴的瞬間，跪在街角的賣油郎看見秦大人官袍下擺竟在微微發抖。
    "本帥馬蹄所至，向來寸草不生。"阿史勒的彎刀拍打著秦硯之慘白的臉頰，刀背沾著守城將士未幹的血。
    秦會之突然撲上去抱住蠻將的皮靴，哭嚎聲驚飛了簷角烏鴉："將軍若要屠城，請先斬老臣！還請大帥憐憫城中百姓無辜，饒了大家一命。老臣願結草銜環以報！"
    周圍的百姓看到此景，看向秦會之的目光充滿了佩服和敬意。阿史勒看到此景，忍不住瞄了秦會之一眼。
    嘴角勾勒出一絲玩味和嘲諷，如此虛情假意之輩。還真是少見。無恥又卑鄙啊！
    不過，這樣的人，隻要有貪念，就很好被他掌控！
    “好……本帥答應你！”
    百姓聞言，心頭一鬆，感覺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對秦會之更是感恩戴德。
    當夜滿城都在傳頌，秦大人如何在元帥帳前跪碎了膝蓋。
    茶肆說書人唾沫橫飛地描述他如何奪過蠻兵火把，聲嘶力竭喊著"若要焚糧倉，先燒老夫這副枯骨"。
    半夜時分，秦會之捧著蓋有西維金印的安民告示走出帥帳，背後傳來阿史勒用胡語說的"老狐狸"。
    告示上"不殺不掠"的墨跡未幹，城西三十戶抗稅人家的院落已被潑了火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