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西維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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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淵看著她帶著火氣離去的背影,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無奈,隨即被更深的沉鬱取代。
他調轉馬頭,開始巡查戰場,那道玄色的身影在屍山血海中顯得格外孤寂而堅定。
梅洲府的軍民正沉浸在擊退強敵、迎來援軍的巨大喜悅中,城牆上下洋溢著劫後餘生的慶幸。然而,這喜悅並未持續多久。
就在第二天夕陽即將完全沉入地平線,天邊僅剩下一線暗紅血痕之時——
大地,再次震顫起來!
這一次的震動,與之前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
不再是雜亂潰兵的奔踏,而是無數沉重的、整齊劃一的馬蹄踐踏大地的聲音!
如同沉悶的鼓點敲在每個人的心坎上,帶著一種冰冷、肅殺、毀滅一切的韻律!
由遠及近,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
城頭的將士的喉嚨,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
所有軍民臉上的因劫後餘生的喜悅,在這一刻凝固,化為驚疑與恐懼。剛剛鬆懈下來不到一天的神經再次繃緊到極致!
蘇淵和正在城下指揮清理戰場的洛青岑幾乎同時猛地抬頭,銳利的目光如電般射向西北方的地平線!
隻見在那片被落日餘暉染成暗紫色的天際線下,一道無邊無際的黑色潮線,正以一種無可阻擋的、碾碎一切的姿態,緩緩湧現!
那不是潰兵!那是一片鋼鐵與死亡組成的森林!
一麵巨大的、猙獰的金狼王旗,在黑色潮水的中央獵獵飛揚,如同地獄的召喚!
十八萬西維鐵騎!如同來自極北冰原的鋼鐵洪流,踏著整齊而恐怖的步伐,壓境而來!
他們沉默著,唯有無數馬蹄踏碎大地發出的悶雷般轟鳴,宣告著毀滅的降臨!
更令人絕望的是,在這支龐大得令人窒息的鐵騎洪流的前方,如同被驅趕的羊群一般,是十餘萬丟盔卸甲、哭嚎奔逃的身影。
正是不久前僥幸從梅洲府城下逃出生天的田大虎、宋河及其十餘萬潰軍!
阿史勒,這位西維雄主,並未接收這些潰兵。
他冷酷地將他們當作了衝擊梅洲府防線的人肉盾牌,如同驅趕獵物一般,用西維鐵騎的彎刀和長矛,逼迫著這些驚魂未定、早已喪失鬥誌的潰兵,朝著他們剛剛逃離的、血戰兩日的梅洲府城牆,絕望地反衝而來!
一麵是十八萬養精蓄銳、武裝到牙齒、紀律森嚴的西維鐵騎,如同冰冷的鋼鐵城牆緩緩推進。
一麵是十餘萬被驅趕著、哭嚎著、如同待宰羔羊般反衝回來的二王潰軍。
梅洲府,這座剛剛經曆血火洗禮的堅城,瞬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巨大危機之中!
剛剛點燃的勝利之火,在阿史勒帶來的無邊黑潮麵前,顯得如此微弱而飄搖!
城頭之上,蘇淵的玄色大旗與洛青岑的紅蓮戰旗並肩而立,在驟然刮起的凜冽晚風中,發出獵獵的聲響,如同不屈的戰吼。
夕陽徹底沉沒,最後一絲天光被無邊的黑暗吞噬,唯有西維鐵騎洪流中那密密麻麻、如同繁星般亮起的火把,將冰冷的地平線映照得一片森然血紅。
真正的浩劫,才剛剛開始。
…………
大軍並未第一時間攻城,而是駐紮在了梅洲府外,整個梅洲府,就這樣被十八萬西維軍給圍住。
除了東門處駐紮的十萬西維軍,以及被驅使著當炮灰的十萬二王潰兵,剩下八萬西維軍,被分配到了另三個城門,徹底將梅洲圍成了鐵桶。
他們本以為自己極力表現,會得到阿史勒的賞識,更不要說,他們的王爵也是阿史勒封的。若是等阿史勒奪下中原大地,建立王朝,他們還能夠封王拜相。
可哪想到,阿史勒翻臉就不認人,他們剛吃敗仗。還沒從驚魂未定中回過神來,就被阿史勒強迫著趕來當炮灰了。
寒夜裹著梅洲府東門外的野地,像一塊浸透了冰水的破布,沉沉地壓在人的身上。
風從曠野深處卷來,帶著白日裏廝殺留下的焦糊氣、濃重的血腥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泥土下新屍腐爛的甜腥。
這氣味鑽進鼻孔,比刀子刮骨還要難受。
晉王田大虎的營帳,與其說是營帳,不如說是一堆破氈爛皮勉強支起的窩棚,四處漏風。
一盞氣死風燈掛在歪斜的杆子上,被風吹得哐當亂晃,昏黃的光在帳內瘋狂搖曳,照得裏麵的人影也如同鬼魅般扭曲不定。
田大虎癱坐在一堆髒汙的皮褥子上,身上的蟒袍早被血和泥汙浸得看不出原本的朱紫色,金線繡的團龍也被撕開了半邊爪子。
他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腳邊一個空了的酒壇——那是親兵拚死從潰退裏搶出來的最後一壇劣酒,此刻也隻剩壇底一點混濁的渣滓。
“他娘的!”田大虎猛地暴起,一腳狠狠踹在那空壇上。
陶壇沉悶地一聲爆響,碎成幾瓣,殘酒濺開,滲入冰冷的地麵。
“西維人的狗?老子現在連他阿史勒腳邊一條搖尾巴的癩皮狗都不如!”
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狂暴,在狹小的空間裏炸開,震得頭頂的破氈簌簌落灰。
對麵,梁王宋河盤膝坐在陰影更濃處,一動不動。
他身上那件稍好點的親王袍服同樣汙穢不堪,幾處撕裂的口子翻出裏襯的破棉絮。
他手裏死死攥著一塊邊緣鋒利的、沾著烏黑血塊的石頭,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凸起、泛白,發出輕微的“咯咯”聲,仿佛隨時會捏碎那塊石頭,又像是在竭力壓抑著捏碎什麽東西的衝動。
他的目光,穿透了破帳搖晃的縫隙,死死釘在遠處的西維軍營。
那裏,一麵巨大的、屬於西維阿史勒本陣的蒼狼旗,正在城頭獵獵狂舞,像一隻得意洋洋俯瞰著獵物的巨獸。
燈火映照下,那猙獰的狼頭圖案似乎正對著他們這堆殘兵敗將無聲地咆哮。
風更大了,卷著塵土和血腥味撲進帳裏,吹得那狼旗招展的聲響似乎也隱隱傳來。
“三十萬……”宋河的聲音幹澀得像沙礫在摩擦,低得幾乎被風聲淹沒,卻又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
“整整三十萬……能站著喘氣的兄弟……”他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仿佛咽下的不是唾沫,而是燒紅的炭塊,
“填了這梅洲府的護城河還不夠!轉眼就成了他阿史勒西維鐵騎的墊腳石!好算計,好狠的心腸!”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淬滿了冰冷的恨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