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頭的肥胖軀體在馬上晃了晃，噴湧著血泉，沉重地栽倒在冰冷的亂石灘上，濺起一片肮髒的血雪！
    蕭奪天勒住戰馬，巨刃拄地，濺滿血汙的臉上毫無表情，
    隻有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地上那具醜陋的無頭屍體，和那顆滾落在雪地中、兀自圓睜著驚恐雙眼的頭顱。
    他胸膛劇烈起伏，不是因為疲憊，而是因為那積壓已久的、幾乎將他撐爆的悲憤，終於隨著這一刀，宣泄了出來。
    “兄弟們……國師……老蕭……給你們報仇了！”他仰天嘶吼，聲音沙啞悲愴，如同孤狼嘯月。
    隨即，他猛地調轉馬頭，巨刃指向王庭方向，那裏，還有最後的仇敵！
    …………
    二王子耶律鷹極其狡猾，他沒有朝著開闊地逃竄，反而驅馬衝入了混亂潰逃的敗兵潮中，企圖借助人流的掩護逃脫。
    他不斷變換方向，如同泥鰍般滑溜。
    然而，一道猩紅的披風，如同索命的符咒，始終在他身後不遠處緊緊跟隨！
    蘇淵的目光如同鷹隼，穿透混亂的人群，牢牢鎖定了那道企圖隱沒的身影。
    “滾開！”耶律鷹揮舞著彎刀，砍翻擋路的潰兵，心中驚駭欲絕。
    蘇淵的速度太快了！那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刀鋒，刺得他後背生寒！
    眼看就要衝出潰兵邊緣，逃入一片稀疏的枯樹林！
    “耶律鷹！”蘇淵冰冷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清晰地穿透了潰兵的喧囂！
    耶律鷹亡魂皆冒，猛地回頭！
    隻見蘇淵已追至身後不足二十步！玄甲紅披風在風雪中如同浴血的魔神！
    更讓他魂飛魄散的是，蘇淵手中，不知何時已端起了一杆造型奇特、泛著幽冷金屬光澤的長銃！
    那黑洞洞的銃口，正穩穩地指向他的後背！
    “蘇淵！你敢……”耶律鷹的威脅還未出口！
    “砰——！！！”
    一聲沉悶而巨大的爆鳴驟然響起！震得周圍潰兵耳朵嗡嗡作響！
    耶律鷹隻覺得後背如同被一柄無形的、灼熱的巨錘狠狠砸中！
    巨大的衝擊力將他整個人從馬背上猛地掀飛出去！他清晰地聽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恐怖聲響！劇痛瞬間淹沒了所有意識！
    他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雪地上，身體不受控製地翻滾著。
    溫熱的液體從口中、胸前背後洶湧而出，迅速染紅了身下的雪地。
    他艱難地抬起頭，視野模糊，隻看到蘇淵策馬緩緩走近，那杆還在冒著嫋嫋青煙的火銃，冷漠地指著他。
    “背……背盟……弑兄……你……你也……”耶律鷹掙紮著，斷斷續續地吐出惡毒的詛咒，眼中充滿了不甘和怨毒。
    蘇淵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深邃的眼眸中沒有絲毫波瀾，如同在看一隻垂死的螻蟻。
    他沒有回答，隻是再次沉穩地抬起了火銃，冰冷的銃口對準了耶律鷹的頭顱。
    耶律鷹的瞳孔瞬間放大，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不——！”
    “砰——！！！”
    第二聲爆鳴！
    耶律鷹的頭顱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猛然炸開！
    紅的白的，混合著碎裂的骨渣，噴濺在潔白的雪地上，形成一幅殘酷而血腥的抽象畫。
    無頭的屍體抽搐了幾下，徹底不動了。
    北遼二王子，陰謀家，背誓者，終結於一顆冰冷的鉛彈。
    蘇淵冷漠地收起火銃，看也不看地上的汙穢。
    他抬首，目光投向龍城方向。硝煙依舊彌漫，但喊殺聲已漸漸稀疏。
    猩紅的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宣告著這場慘烈王庭之戰的終結，也宣告著北遼，迎來了它新的主人。
    他調轉馬頭，朝著王庭，朝著那麵重新飄揚在最高處的銀狼王旗，緩緩歸去。
    …………
    龍城的硝煙終於散盡，血腥氣卻依舊頑固地縈繞在每一塊青石、每一頂氈包之間。
    象征著北遼至高權力的金頂王帳，此刻被臨時改成了治傷和處理善後的中樞。
    帳內燃燒著驅散寒意的牛糞火堆，光影在巨大的空間裏搖曳，映照著往來忙碌的醫官和將領臉上尚未褪去的疲憊與肅殺。
    耶律嫣然獨自一人，坐在王帳最深處，那張鋪著整張雪白虎皮的巨大汗位上。
    象征著可汗權力的金狼頭冠沉重地壓在發頂，冰冷的金屬觸感時刻提醒著她此刻的身份。
    她已換下染血的戰甲，穿著一身象征王權的墨紫色鑲金邊長袍，肩頭的傷處被仔細包紮過，但每一次細微的呼吸，依舊牽扯著隱痛。
    她微微垂眸，看著自己攤開的掌心。
    那雙手，曾經握過銀槍，沾染過至親之血，也曾在絕望的奔逃中冰冷顫抖。
    如今，它們穩定地放在象征權力的扶手上，指節卻依舊殘留著激戰後的微顫。
    帳內殘留的血腥味，混合著草藥和皮革的氣息，讓她有些恍惚。
    大仇得報，王權重握，可心底深處，卻空落得如同這剛剛經曆血洗的龍城。
    帳簾被無聲地掀起，一道裹挾著夜風寒意的身影走了進來。
    玄甲未卸，隻解下了猩紅的披風，蘇淵帶著一身戰場硝石與鋼鐵的氣息，腳步沉穩地停在汗位數步之外。
    他沒有行禮，深邃的目光平靜地落在耶律嫣然略顯蒼白的臉上。
    “都處理妥當了？”耶律嫣然沒有抬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沙啞，打破了帳內的沉寂。
    她指的是那些負隅頑抗的殘部首領和幾個死硬的大部族頭人。
    “負隅者已伏誅，餘者盡降。”蘇淵的聲音低沉平穩，如同他手中的火銃，精準而冷酷，
    “蕭帥在整編降卒，清點繳獲。王庭秩序，正在恢複。”
    “好。”耶律嫣然隻應了一個字，目光依舊落在自己的掌心，仿佛在研究上麵的紋路。
    沉默再次彌漫開來，隻有牛糞火堆偶爾發出的劈啪輕響。
    許久，她終於緩緩抬起頭，那雙在戰場上銳利如鷹隼、此刻卻盛滿了複雜情緒的眼眸，直直地看向蘇淵。
    火光在她眼中跳躍，映出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絲……近乎脆弱的東西。
    “蘇淵，”她開口，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你可知，我為何一定要親手殺了耶律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