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灌江府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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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腳踏白雲翩然降落,眼前是四川都江堰境內那座香火繚繞、人聲鼎沸的二郎真君廟。廟宇巍峨,門庭若市,絡繹不絕的信眾和遊客都拿著香進殿上香,街邊各式各樣的香火攤位與旅遊紀念品小鋪比肩而立,叫賣聲、交談聲交織在一起,這是凡塵俗世中,眾人眼中的二郎真君廟。
    我微微一笑,輕輕一揮衣袖,刹那間,眼前的喧囂繁華如晨霧般消散無蹤,出現在我麵前的僅僅隻是一座扇門緊閉的靜謐宅院。
    宅院兩旁佇立著兩尊威風凜凜的石獅子,高大莊嚴的宅門上嵌著兩枚銅製門環,我上前拍了拍門環,一個草頭神聞聲過來給我開門,見到是我,忙退後行禮,“偉儀公主……”
    我微微頷首,以示回應,徑直往裏走,問:“戩哥哥呢?”
    草頭神聞言,忙答道:“二郎真君正在書房處理公務。”
    清寂幽雅的庭院,古樹盎然,再往裏走是橋台亭閣,迂回曲折的白石小路通往後院,那裏有一條比較大的清湖種植了異株蓮花,上次我隨口說了句喜歡異株彩蓮,楊戩就專程在灌江府挖了一條湖,種滿了這種蓮花。
    從書房的窗前望去,見楊戩英挺的眉目,無可挑剔的俊顏,手執一根毫筆在一張雪白的宣紙上專注地寫著什麽。
    我抿唇一笑,躡手躡腳地溜到他的窗戶底蹲下,再突兀地站起,做了個鬼臉,“哇!戩哥哥,我回來了——”
    楊戩被我驚了一下,筆墨在雪白的紙張上不小心劃錯了一筆,見到是我,他恍然一笑,擱置下手裏的筆,朝我走了過來,“禦兒,你來了……”
    楊戩有一雙惑人情深的桃花眼,凝視著你的時候,眼底的情意會不自覺溢出,仿佛能把整個人吸進去。
    當年我這般難追,楊戩的那雙眸子不知道給他加了多少分,才把我追上手。
    他笑著把我攬入懷中,心疼得語氣,“有些清減了,是這段時間太忙了嗎?”
    “剛從人間修行回來,身心俱疲。”我依偎在他懷裏,撒嬌著說。
    “我知道,你做了漢武帝的李夫人。”楊戩眼裏帶著滿滿得醋意,“我去看過你一次,舞跳得很美。”
    “吃醋了?”我歪過腦袋打量著他。
    “別人也就罷了,隻是漢武帝的元神是那個人,我一想到你做了他的妃子,和他同床共枕……”楊戩臉色一下變得很不好,“我不想讓你再和他扯上任何關係。”
    “他當初做出那些事,我怎麽可能還會和他有什麽牽扯。”一提到那個人,我就心情不好。
    聽我這麽說,楊戩的眼底閃過一絲微妙的光。
    我眼含笑意地望著他,“要不要我安慰你一下?”
    “自然是要的!”楊戩聞言,動作瀟灑地將我攔腰抱起,穩穩地安置在太師椅上,他一手搭在椅背之上,身形微傾,下一刻就要吻上我的唇。
    “二郎真君……”恰在此時,書房門口傳來兩個女子的喚聲。
    楊戩的俊眉微微蹙起,不滿的情緒在眼底一閃而過。我扭頭望去,隻見楊戩的兩個貼身侍女分別端著茶盞和糕點站在門外。
    “將東西放下便好,無事不必前來打擾。”楊戩沉聲吩咐道,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兩名侍女怯生生地垂下眼簾,小心翼翼地將溫熱的茶盞與精致的糕點置於書桌之上,隨後輕聲細語地行禮告退。
    我心中不由泛起一絲不悅,這兩個侍女不是不懂得看人眼色,分明是故意的,楊戩想必也能看出。
    和楊戩在書房裏膩歪了許久,因為楊戩還有公事要忙,我一個人沒事就在灌江府的宅院裏溜達,在雕花遊廊與那兩個侍女迎麵碰上,她們一見我身影,便慌忙低下頭,仿佛生怕觸怒了我,避身讓過。
    我抿了抿唇,這兩個侍女是灌江府專門給楊戩端茶穿衣的,容貌頗為漂亮,眼底隱含著對楊戩的情愫,以及暗藏著對我的絲絲排斥與隱晦敵意,我並非毫無察覺。也曾想過讓楊戩換了她倆,可轉念一想她倆畢竟沒有做過什麽出格的事,無緣無故換了她倆,也說不過去。
    罷了,料想她倆也不敢做出什麽事來。
    與她倆錯身而過時,沒曾留意兩個侍女眼底深處藏著的,是濃得化不開的恨意與嫉妒,如同暗夜中潛藏的毒蛇,靜靜蟄伏。
    這幾天,我的臉一直十分的癢,發紅腫燙,好不容易消停幾日的紅疹,再度複發。
    想不明白的我,決定找王欣悅幫自己感應。
    “妹妹,你這張漂亮的臉蛋是要被人動幾回手腳?又被人‘格外關照’了。”王欣悅的第六感一如既往地敏銳,眯起狡黠如狐的眸子,“這次,我看見的是兩個小美人兒,嘖嘖……小模樣兒生得真是不賴呢……”
    “兩個?”我的心猛地一顫,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前天夢境中楊戩那兩位侍女的身影,連忙追問,“是不是楊戩身邊的兩個侍女?”
    “且慢,容我以心通術替你探查一番。”
    王欣悅閉眸幫我心通感應,一縷神識悄無聲息地穿越虛空,直奔灌江府而去。須臾間,她的神識已至,隻見楊戩府邸中,兩名侍女正立於月洞牆那邊,似乎在密謀什麽。
    王欣悅暗暗隱匿身形,在假山石後潛藏,豎起耳朵偷聽。
    由於神識距離較遠,聽得不是太清楚,隻隱約聽見其中一個穿粉裙的侍女說:“偉儀公主那般強勢性格的人,若她真的嫁入灌江府,隻怕我等二人的日子,便不會再如往昔那般安逸了。”
    另一個紅裙的侍女則道:“倘若灌江府定要迎來一位女主人,我倒願意讓悅姑娘做咱們的夫人,此次,悅姑娘還提及……”
    “正是如此,悅姑娘溫婉可人,哪似那偉儀公主,偏要咱們二郎真君與她誓守一生一世的盟約。神界之中,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尋常,何以咱們二郎真君就非得獨守她一人?”身著粉裙的侍女一臉憤懣,言語間盡是不平。
    “悅姑娘多體貼的一個人,私底下就和咱們透過話,若她成為府中一員,必將力促二郎真君接納我二人作為側室,隻要能一輩子和二郎真君在一起,為他生兒育女,這輩子都值得了。”紅裙侍女臉頰不由自主地染上了緋紅,羞澀地道。
    王欣悅心中暗自嘀咕,悅姑娘?這名字好生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究竟是何方神聖。
    兩個侍女似乎警覺到有人偷聽,猛地轉身,粉裙女子喝問道:“是誰站在那裏?”
    糟糕,被發現了!
    王欣悅心中一緊,正欲轉身逃離,卻見紅裙的侍女已認出了她,驚呼出聲:“是呂洞賓!”
    “糟了,絕不能任由呂洞賓將此事泄露給二郎真君知曉!”話音未落,身著紅裙的侍女身形輕盈躍起,如同風中落葉,指尖上的戒指閃爍寒光,“嗖嗖——”兩枚菱形暗器劃破空氣,帶著淩厲之勢直取王欣悅而來。
    王欣悅眼疾手快,瀟灑地揮出一把呂洞賓專屬的耍帥折扇,扇麵揮動間,暗器被一一巧妙擊落,同時身形一閃,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神識回歸人間的身軀,王欣悅睜開眸子,把剛才的一幕敘述給我聽,“這件事,隻有找楊戩處理,畢竟侍女是他身邊的人。”
    “上次你教我念請神咒,這次也要念嗎?”我問。
    “這次得念新口訣,我和你一起念。”王欣悅閉眸念道:“天靈靈地靈靈,二郎真君請顯靈,請得二郎下凡來,禦兒有話要表明,二郎身邊侍女事,二位對我下邪術,還請真君速擺平,急急如律令。”
    我跟著她一起在楊戩的照片麵前念了一遍。
    這次楊戩並沒有像上次對付小潔那樣顯像出來,王欣悅閉目凝神,片刻後開口道:“他聽見了,已經在灌江府狠狠責罵了兩個侍女。”
    “光責罵,有用嗎?”我遲疑地問。
    “沒用!”王欣悅很斷定地說:“那兩個小侍女,心比天高,滿心都做著成為楊戩姨太太的美夢,也不知道她倆口中的悅姑娘是誰?靠,居然和我的名字裏有一字相同。”
    王欣悅啐了一聲,“晦氣,聽這兩個侍女一說我就知道,這兩侍女是被人家當槍使了。”
    最後王欣悅告訴我,“雖然楊戩責罵了兩個侍女,但是不一定會怎麽太處理,因為那兩個侍女在楊戩身邊已經很久了,說不定還會再次對你下邪術,你可得留點神。”
    王欣悅的預感一語成讖,後半夜我腹痛如翻江倒海,疼痛難忍,冷汗如細雨般不絕,浸濕衣襟。不知道跑了多少趟衛生間,每一次釋放出來的都是觸目驚心的血紅色。
    同時對楊戩的極大怒氣從心底瘋狂往外湧出,再也無法遏製。一個念頭,如同鋒利的刀刃,在我腦海中反複切割,怎麽壓都壓製不下去——退婚,與楊戩的婚約,必須解除!
    第二天我迫不及待地聯係王欣悅,視頻接通,映入眼簾的她臉色蒼白憔悴,眼底下泛起青色,“艸,昨晚那兩個侍女趁我睡著,竟潛入房間偷襲我,害得我左臂整整疼痛了半夜……”
    我和王欣悅說了我的情況,她感應道:“她倆是對你施展了思想控製術,企圖拆散你與楊戩,嘖!她倆這次來了狠的,想取命!”
    我心中一緊,問道:“那該怎麽做?再找楊戩嗎?”提及楊戩,我不禁又想起了昨日之事,他沒把那兩個侍女逐出府邸,也沒有狠狠處罰她們,導致她們今日又對我下邪術,心中的怨氣如潮水般翻湧不息。
    “你也要理解,男人都是有點念舊情的。”
    因心中對楊戩積壓了重重怨氣,這次我連看都不想看楊戩的照片一眼,隻讓王欣悅獨自以心通之術與楊戩協商解決那侍女之事。
    至於王欣悅具體是怎麽和楊戩說的,我不知曉。
    楊戩隻簡短回複四個字,冷硬如鐵——“定當不饒!”
    灌江府內,楊戩麵色陰沉如水,眸光犀利似寒刃,“跪下!”說罷,兩名侍女渾身顫抖,雙腿一軟,跪伏於地,不敢有絲毫動彈。
    “昨日我的訓誡,爾等莫非已忘至九霄雲外?竟膽敢再次對禦兒下手,更妄圖取其性命,可是將我二郎神之令視為無物?”楊戩的話語中,怒意翻滾,威嚴畢露,讓整個灌江府都似籠罩在一層寒冰之下。
    兩個侍女被楊戩的話嚇得渾身一激靈,多年以來,她們如影隨形地伴在二郎真君左右,那份不離不棄的默契,讓她們暗自以為,即便是在二郎真君心中,也無人能取代她們的位置,因此恃寵而驕,讓她們漸漸滋生了些許傲氣。
    即便那位是二郎真君的心上人,哪裏比得上她們陪在二郎真君這麽多年的時間,所以她倆才有底氣敢這麽做,她們天真地以為,憑借著與二郎真君的情分,頂多不過是一番責罰,過後依舊能伴其左右。然而這一次,二郎真君的眼神中竟閃爍起了前所未有的寒意,那是為了護住禦曆,不惜一切代價的決心,就連對她們,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殺意。
    楊戩終是無奈地歎了口氣,那聲歎息中,既有對過往情誼的惋惜,也有著決絕,“你們去草頭神那裏自行領罰五十棍,道行盡廢,離開灌江府吧!”
    領罰五十軍棍,起碼也要去她們半條命,還要淪為法力盡廢的小妖,被趕出灌江府,她倆如何還有活路?
    “不,二郎真君,請您開恩,我們真的再也不敢了……”兩名侍女淚如雨下,跪伏在地,額頭重重磕擊地麵,發出“咚咚”沉悶的聲響,即便是額角磕出鮮血,也渾然不顧。
    “昨日我已網開一麵,給了你們悔改的機會,可你們卻再次犯錯,我若輕易饒過你們,又該如何向禦兒交代?”楊戩的聲音裏透著不容置疑的果決。
    身著紅裙的侍女終於崩潰了防線,哭著喊道:“是悅姑娘指使我們做的,並非出自我們本意啊!”
    楊戩聞言,身形微微一震,——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