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嘉靖朝第一猛人,略懂殺人的文官雅士,楊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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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猴的差事變成了尋猴。
    林十三仔細看了孫悟空逃脫竹籠的手段,不禁感慨:“他不是成精了,而是成仙了。”
    陳矩走到竹籠前。隻見兩根竹子斷裂。孫悟空應該是從兩根斷竹形成的縫隙中鑽出去的。
    兩根斷竹上有一根麻繩,麻繩後拴有一根短木棒。麻繩幾乎被短木棒擰成了麻花。
    陳矩問:“這是?”
    林十三道:“這是江洋大盜搶錢莊時用來扭彎庫房鐵欄杆的‘強盜麻花結’。”
    “大盜們會將繩子拴在兩根鐵欄杆上,後麵再套個木棒。用力扭動木棒,把繩子扭至麻花狀。兩根鐵欄杆吃力必被扭彎。”
    “這強盜麻花結連鐵欄杆都能扭彎。扭斷兩根竹子自然不在話下。”
    陳矩驚訝:“這猴子竟有這般神通?”
    林十三道:“獼猴最善模仿身邊人的行為。可會用強盜麻花結的,都是些江洋大盜。難道它的身邊人裏有江洋大盜?”
    “再有,這麻繩、短木棒是如何進到竹籠裏的?”
    碧雲似乎想到了什麽:“上晌的時候,小串非說要釣猴子。她用麻繩拴著一根蘿卜扔進了竹籠裏。那猴子拽住了繩子,小串拽不過它。繩子被它拖進了竹籠。”
    “後來猴子朝小串吐口水。小串一氣之下拿一根短木棒丟它,正好掉進了竹籠裏。”
    林十三望了一眼王小串:“小串啊小串,你可真是你爹我的活祖宗。”
    僅憑一根麻繩,一根短木棒就能越籠而出。吳承恩的愛寵不愧跟《西遊釋厄傳》裏的齊天大聖同名。
    陳矩很替林十三擔心:“如今孫悟空跑了,皇上那邊如何複旨?皇上的口諭是隨口一說不假,怕就怕過幾日他老人家想起來,問猴子還給吳承恩了沒有。”
    “到時若你沒找回孫悟空還給吳承恩。你就成了抗旨不遵。抗旨是要掉腦袋的。”
    林十三歎了聲:“唉,以前我都是替別人尋寵。這回尋寵,卻是為我自己的腦袋。”
    片刻後,林十三又疑惑:“難道說,吳承恩身邊有江洋大盜?不然孫悟空是跟誰學的強盜麻花結?”
    陳矩卻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快些尋回孫悟空。”
    林十三一臉苦相:“這個年是過不消停了。”
    捉猴有密法,尋猴卻沒有。隻能打聽街坊是否見過猴子的蹤跡。
    好在林十三剛剛升了小旗,手下多了十個弟兄,可以幫忙打聽。
    已近傍晚。林十三將十個弟兄召集到了自家四合院中。
    除了孫越,其餘九人皆是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很顯然他們對新上司心中不滿。
    這大年根底下,馴象所早就開始休年假。新上司卻將他們召集起來辦差。他們心中沒怨氣就怪了。
    好在林十三深諳公門之道的竅門——伺候好上麵,籠絡好下麵。
    林十三道:“年假裏把弟兄們召集起來實在過意不去。”
    九個校尉一聲不吭。孫越道:“師父,有啥差事您就吩咐吧。”
    林十三將手邊一個木托盤上的紅布掀開。裏麵是十枚銀錁子。每一枚都是十兩。
    林十三道:“今日弟兄們是幫我辦私活兒,我不能讓弟兄們白跑腿。每人十兩,自己拿便是。”
    李春芳托人給了林十三麵額五十兩的銀票。林十三自己又搭上了五十兩,正好湊夠一百兩。
    他自入秋來拿了不少賞銀,搭五十兩進去無所謂。要知道,那隻猴能否尋回,關係到他是否算抗旨不遵。
    五十兩銀子不過少買幾隻蟲,抗旨卻要掉腦袋。
    果然,有錢好辦事。
    林十三初升小旗,隻能帶堂貼旗隊。眼前十人,除了孫越外,其餘都跟他以前一樣是沒有陋規銀可分的堂貼校尉。
    這幫人來錢有限,又趕著過年,花銷多。有十兩銀子拿,自然個個眼睛放光。
    其中一個高個校尉搓了搓手:“替您辦事是屬下們的分內事。我們怎好要您銀子?”
    林十三卻拿起一枚銀錁子,塞進他手中:“咱們同屬一個小旗隊,一口鍋攪馬勺,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親兄弟不要說見外的話。”
    眾校尉分別拿了銀子,個個笑逐顏開。
    林十三道:“我家裏丟了一隻獼猴。咱們以狗瘠薄胡同為,向四周的街坊打聽,有誰見過一隻獼猴。若見過,問清他跑去了哪個方向。”
    一眾弟兄領命而去。
    孫越道:“師父,咱倆也出去打聽?”
    林十三頷首:“多個猴還多三分力。何況兩個大活人?咱們沿著胡同北邊打聽去。”
    孫越和十幾個弟兄從傍晚一直打聽到了亥時。整整兩個時辰,沒有一點線索。
    林十三無奈,隻得讓弟兄們各自回家,明日一早再來四合院聚齊。
    孫越道:“師父,這可壞了菜了。”
    林十三卻道:“尋寵最需要的是耐心。天無絕人之路。我就不信,孫悟空真有筋鬥雲,能飛上天不成。”
    “隻要他靠兩隻腳在京裏亂竄,就一定有人見過它。”
    話分兩頭。且說香山之中的永安禪寺。
    一個四十六歲的男人,正在寺廟的廣庭中喂一群野猴。
    此人是——嘉靖朝第一猛人;西北之光;薊遼之柱;韃靼人不可逾越的人肉長城;打來孫的噩夢;疆臣黨的敬愛首領;大明江山社稷舉重大賽前五;略懂殺人的文官雅士;愛給寡婦挑水的好心人——兵部尚書,楊博。
    楊博一臉絡腮胡,不修邊幅,不像是個一品文官,倒像是個刀頭舔血的武將。
    他其實並不老。旁人稱他楊“老”部堂,指的是資曆,而非年齡。
    楊博身邊站著他的兒女親家,新任寧夏按察使王崇古。
    他身前則跪著嚴嵩的“武管家”,武選司郎中方祥。
    方祥磕頭道:“楊部堂。下官錯了。”
    別看方祥有嚴嵩做靠山,掌握著武將升遷、降職,在都督、總兵、都司們麵前飛揚跋扈、耀武揚威。
    但在楊博麵前,他也隻有畢恭畢敬的份兒。
    楊博將手中的一捧冬棗撒給野猴們。他瞥了方祥一眼:“錯在哪兒了?”
    方祥答:“下官錯在不該趁您在永安禪寺養病期間,不打招呼就給浙東的俞大猷、山東的戚繼光、金山的湯克寬開調令。”
    楊博正色道:“這三份調令沒錯。若你知會我一聲,我會欣然同意。”
    “可你繞開了我這個兵部正堂,這是越權的大錯。這毛病不能慣。”
    “不過看在你座師嚴閣老的份兒上,我暫且饒你一回。”
    一隻小獼猴突然躍向方祥,一把打掉了他的官帽。
    楊博忍俊不禁:“罷了,起來吧。再不起來這群野猴能把你活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