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殺人劍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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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無上宗。通天樓閣。
    九宸宗隱隱醞釀的風雨還未波及到相距數萬裏的宗門內,無上宗的弟子冷麵肅穆,一身青衣,衣領袖口俱被打理得整潔幹淨,一眼望去既不失大宗派的嚴肅氣度,又有青年人的活潑朝氣。
    柳今歌剛剛結束今日的試煉,從人來人往的樓閣裏走出。
    周圍仰慕他的小弟子低聲談論。
    “柳師兄今日更上一層了。”
    “以元嬰修為走到第二十八層,柳師兄真可怕,與道子相比也不差。”
    “……看來要不了多久師兄便能入化神了!我猜在第三十二層時起雷劫。”
    “你太小看師兄了!那等天驕人物,稟賦的強大你根本想象不到。我看要不了三十層!”
    “嗬嗬,這你們就不懂了。瞧瞧師兄今日的衣著,英姿勃發啊!師兄向來樸素,忽然穿得花裏胡哨為哪般?定為了迎接雷劫,瀟灑淡然地對抗天地!嘖嘖,那場麵——所以我猜,師兄此番休息再去闖樓,出來後便是化神了!”
    “好啊你小子,可真會替師兄說大話!”
    小弟子們無憂無慮,整日除了上課修煉,在通天樓閣十層內打轉,便是八卦宗門裏有一定名聲的師兄師姐,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
    柳今歌不為成為他們的賭注生氣,反而險些被他們逗笑了。
    笑容隻是淺淺一瞬,然後隱沒無痕,再度湧上心頭的是淡淡的憂思。
    ……芳攜已經很久沒有回複他的雲信。一連十三封,全部石沉大海。
    柳今歌了解他的性子,就算是有深仇大恨的敵人,冷芳攜也不可能對雲信視若無睹。他看似矜傲,其實會好好回複每一封信。對一些辱罵貶低的信件,也會回一個“滾”字。
    對他的雲信,更加不可能無視,一直不回複,很有可能遇到了問題。
    那日秘境外相見,柳今歌本想開口詢問,奈何冷芳攜似乎有要事,心事重重地離開,他不好阻攔,隻能眼睜睜看著冷芳攜離去。
    本以為秘境結束後還有機會,卻不料青山秘境提前結束,當夜劫雲萬裏——有人要渡化神劫!而冷芳攜失去蹤影,隻有蝴蝶道君出麵。
    魏雲說冷芳攜遵師法旨辦事,柳今歌猜得出,那位渡劫之人大概就是冷芳攜。
    於是等到劫雲散去,天清氣朗,他送出雲信,恭賀對方率先一步成就“半神”,結果始終未得答複。
    縱使為了鞏固修為而閉關,以冷芳攜的性格,也該先出麵澄清有關秘境的疑惑,再對有損失的弟子補償才是。絕無可能閉縮在劍峰之上,連無上宗和血元宗派去詢問的長老都不相見。
    完全不合常理。
    柳今歌隱隱覺得不對勁,這幾日在通天樓閣中沉不下心,思緒總忍不住飛向九宸劍峰的方向。得不到冷芳攜當麵確切的答複,他安不了心,自然無法安心修煉。
    於是打算前往九宸,拜訪冷芳攜。
    去見心上人,饒是向來瀟灑從容的柳今歌也忍不住打扮一番,換了身深青色法衣,腰係月白絲絛,發入垂龍簪,周身氣度逼人。
    許多修士好華服精舍,柳今歌不是那樣的人。在他看來,修士之身份不需要外物裝點,隻看修為足以震懾一方。今日忽然打扮,之前那些小弟子因此生出許多猜測不奇怪。
    他們不知道向來氣度從容的柳師兄麵對心上人時也會卑怯,也會想方設法讓心上人另眼相看。
    柳今歌現下既憂且喜,憂的是即將要見到冷芳攜,喜的也是即將見到冷芳攜。頓步凝神運氣,如此再三,才勉強壓下複雜難言的心緒。
    再抬首時,忽然撞見不遠處行來的紫衣道人。
    那道人相貌堂堂,俊眉修目,眉心一點朱紅,神情冷峻,正是無上宗此代道子周少知。
    周少知察覺到柳今歌,冷眸裏閃過一絲陰鬱,靈光忽然閃爍幾下,眨眼便至柳今歌身前,森森劍芒已經迫在眼前,威勢逼人,更有蓄勢待發之意。
    柳今歌負手,從容相待。
    忽然,劍勢消褪,周少白扯出抹僵硬的笑:“柳師弟。”
    “周師兄。”柳今歌拱手。
    周少白上下打量,心下了然,笑容轉冷:“真是滿麵春風啊,柳師弟打算離宗?”
    柳今歌:“是。”
    周少白看他的眼神瞬間可怖,殺機四溢,若非身處宗門,恐怕劍已出鞘。
    從前風光霽月,孤高如明月的道子滿身陰鬱,已沾染塵俗晦物。
    “你別得意。”周少白側身而過,聲音陰惻惻的,“隻不過又是一個失敗者。”
    咬牙切齒地說,似乎這樣就能變成事實。
    柳今歌笑了笑,那些近乎詛咒的話全然不被他放在心上。正如周少白自己說的,一個失敗者而已,有什麽必要放在心上?
    且縱使他被冷芳攜拒絕,也改變不了他與冷芳攜是修煉一途中心意相通的知交好友,冷芳攜一日不找道侶,他便一日是他最親密的人。就算要找,難道還能越過他。
    誰又能取代他在冷芳攜心中的地位?
    周少白嗎?
    冷芳攜甚至記不住他的名字。
    何其可笑的一個人。
    若他能坐穩無上宗道子的位置,日後說不定還有機會。可看周少白現在的狀態,無須他出手,要不了多久道子之位失落,身為一名普通無上弟子,有何顏麵再出現在芳攜麵前?
    靠他那張冷臉嗎。
    心頭嗤笑,柳今歌麵上掛著開朗笑意,飄然離宗,遁向九宸宗門。
    一路禦劍飛馳,如電光閃過,勢不可擋。
    行到半途,撞見一隻邪魔正興風作浪,柳今歌毫不猶豫,長劍脫手,斬卻邪魔。此後又遇到幾隻,邪魔不算強,但處理起來也浪費時間,等趕到九宸宗門前,時至傍晚,金烏西墜,霞雲漫天。
    九宸宗內景色萬千,瑞氣千條。柳今歌立於玉龍門前,恭敬有禮,向門前值守的弟子說明來意。
    門柱上盤旋的玉龍一眼閉上,一眼睜開,澄黃的眸子打轉,隨後緩緩閉上。弟子便知曉來人身份無異,非是邪魔偽裝,而是真正的雙壁之一柳今歌。
    “冷師兄近日閉關,恐怕無暇見外人。”因柳今歌氣質溫和,弟子見了心生好感,忍不住提醒他,怕這位道君一場空。
    柳今歌灑然一笑:“我知曉。還望道友替我傳一傳話。”
    一名無上宗的元嬰道君上門,且是位聲名赫赫的修士,就算與門內道君是好友,按例也要報給大師兄知曉。弟子點頭,正欲使用玉玨,忽然一道符詔飛來,其上刻著寥寥數語,筆意縱橫,飛揚恣肆。
    弟子忍著逼人的劍芒看清內容後,心頭一驚,與同伴對了下眼,轉身朝柳今歌拱手:“柳道君,劍峰位於宗門西方,山峰挺拔,為西方諸峰裏最高的一座。你從此處行便是,若有其他事情,可使用這枚玉玨。”
    柳今歌眉頭微挑,雖不知這弟子為何麵色奇異,突然讓他進去了,但他急著去見冷芳攜,沒時間思量太多,收下玉玨便禦劍飛馳,碧芒遠遁。
    待他走後,這弟子方驚訝出聲:“真稀奇,竟然是聖尊法旨!”
    他在玉龍門前值守近五十年,連聖尊的麵都沒見過,這回居然親眼看到聖尊手書。那些通天徹地的能人異士向來隻活在宗門同伴的八卦裏,此番親曆,對那弟子無異於一場奇妙的經曆。
    他同伴聽後道:“不奇怪。聖尊對冷師兄那麽好,這回冷師兄的好友來訪,出符詔不奇怪。”
    弟子便笑:“照你的話,聖尊也會像個凡人父母,出麵親自招待柳道君咯?”
    同伴覷他一眼:“你還真敢說啊……”
    說話間,宗門天色忽然大變,霞色的雲彩染上灰影,烏雲掩映。天象瞬息萬變,不過眨眼的功夫,天幕低垂暗沉,一道耀目的雷光自厚重雲層間閃過。
    那弟子抬頭望天,發覺空中靈機隨之變換,歎了口氣:“看天色,怎麽又要下雨!”
    他同伴凝神:“不似正常的天象接替,是哪位道君試驗法術麽……”
    “算了,雖然我討厭下雨,不過雨也近不了我身。還是先報予大師兄知曉,就算是大師兄,聽到聖尊出法旨的消息,估計也會很驚訝。”那弟子撓撓頭,捏著玉玨正準備注入靈力,身體忽然頓住。
    天色愈來愈暗,空中清爽的夜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沉悶壓抑的濕熱,好似夏夜暴雨來前的景象。
    “是一場大雨啊……”那弟子喃喃。
    全然忘記了上一秒要做的事情。
    那頭,柳今歌隨著門前弟子的指示飛遁,途中遇到數座靈峰,或紮根大地,或漂浮半空,或雲霧繚繞,或山清水秀,宗內景象與無上全然不同,別有一番出塵。
    此前他未來過九宸,隻聽冷芳攜描述過,現在看來,果然不負扶元第一絕景的美名。
    大概一刻鍾的功夫,柳今歌收劍停滯。眼前山峰奇絕,有拔天之姿,峰頂已近天高,其上居然還停有一座靈宮。現下雖烏雲浮現,也不難看出靈宮的不凡之處。
    想必這裏就是芳攜從小長大的劍峰了。
    據說芳攜未來之前,浮蘅聖尊對修煉府邸不甚上心,以至劍峰雖位置絕佳、靈機充沛,實則枯草雜生,比無人居住的野峰還不如。等到聖尊收弟子入門,嫌棄劍峰過於荒涼,不利於愛徒成長,便親自刻下“春暉”大陣,劍峰景色倏然變換,再不複從前淒涼。
    許是提前安排過,柳今歌未從大陣中覺察到排斥之意,觀察片刻,便收劍落地。
    不遠處一位雪衣童子默然靜立,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請問你們道君現下何處?”柳今歌清了清嗓子,柔聲詢問。
    童子看著他,聲音也跟表情一樣冷,聽著很凍人,倒與劍峰很相配:“道君正在閉關,緊要時機,須徐徐漸進,不得受外界滋擾,亦不便見旁人。當頭乃聖尊出符詔,迎道君前來。要見冷師兄,還請道君稍等片刻。”
    說罷,童子揮一揮衣袖,天地變換,柳今歌發現自己身處一座大殿。殿內空曠,除了幾方座椅,並無他物。顯然劍峰沒怎麽待過外客。
    “原來是聖尊出麵。”柳今歌表麵上恭敬有禮,內裏卻生出微妙的不喜來。
    按理說,冷芳攜與其師關係親密,浮蘅於他與父兄無異。他要想成為冷芳攜的道侶,得到浮蘅的認可顯然十分重要。柳今歌隻聽說過浮蘅聖尊的事跡,對方的行事不令他感官不適,為著冷芳攜,對浮蘅再怎麽樣也該有些微好感才是。
    他卻沒由來的不怎麽喜歡聖尊,每每提及浮蘅,心頭總有股惡氣縈繞不散,讓柳今歌很是沮喪,以為自己看似心胸寬闊,實則如小人,連道濟天下的聖尊也看不順心。
    不過也不算沒有緣由。
    此前他與冷芳攜皆沉迷修煉,交流往來說到興頭,好幾次被浮蘅忽然而至的雲信抑或其他遏止,交流中斷,其後難續,冷芳攜行蹤不定,再找時機就很難了。
    且近年冷芳攜與浮蘅似乎有了矛盾,兩相結合,柳今歌對浮蘅怎樣都生不出好感。
    好在浮蘅不知道他的想法,再過不久應該飛升前往恢弘大界,打擾不了他與冷芳攜,柳今歌便打算隻維持表麵功夫。
    童子說明時柳今歌其實很驚奇,按照浮蘅往日的風格,本以為他不會讓他見冷芳攜,沒想到童子居然領他來了。
    等待總顯得漫長,其實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童子便道:“冷師兄出關了。柳道君,還請跟我來,春暉陣複雜,不要走錯了地方。”
    他領著柳今歌走走停停,一時掐訣,一時默念,穿過無數樓閣陣法,來到一處遊廊前。
    遊廊外一片姹紫嫣紅的垂夢,累累花苞之下,冷芳攜側對他盤腿而坐,發絲散落,垂至腰際,寬大的衣袖蓋出一片花瓣似的空間。
    他懷中抱劍,雙目微閉,應當正觀想霞光劍像。
    柳今歌邁步進入此方世界的一瞬間,他便察覺到與浮蘅截然不同的靈力波動。微微偏頭,斜睨過來,看到來者是柳今歌,平靜無波的眼底泛起波瀾。
    “你怎麽來了?”
    這個時候,浮蘅怎麽會讓外人進來?
    柳今歌不知曉他的想法,笑著解釋來意,因為心頭隱約的赧意,他緩緩坐下,先說及秘境之事。
    聽後,冷芳攜道:“我因故壓製修為前往秘境,途中遇到邪魔,那邪魔有些奇異,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將其斬殺。斬殺時的靈氣波動恰好衝破關隘,引動天地雷劫,我隻好忍住反噬破開秘境,悄悄離去。”
    他隱去很多關鍵信息,跟柳今歌說了個大概。至於為何忽然起意進入秘境,他未說,柳今歌也未主動詢問。
    “原來如此。”柳今歌頷首,“難怪秘境結束後隻有魏道友出麵,不見你蹤影。那夜恰逢化神雷劫,我便猜定是你了。”
    “至於因秘境提前關閉受損的弟子,”冷芳攜遞給柳今歌一枚儲物戒,“我現下正是緊要關頭,不便出去。裏麵的東西,你幫我分給那些弟子吧。”
    “好。”柳今歌爽快收下,卻是一頓,沉默片刻,忽然直視冷芳攜的雙眼,“我此來還有第二件事想問一問你。”
    “芳攜,我之前送出雲信一共一十三封,不知你是否收到?”見冷芳攜微微搖頭,柳今歌將每一封雲信的內容說了個大概,又很溫柔地說,“其實大都是道侶一事。如果你無意於我,不必躲我。我想即便我們沒有做道侶的緣分,也還是知交好友,不想因此而彼此疏遠,徒留遺憾。”
    他心想,以芳攜目前的態度,乍然說破為時尚早,於己不利,還是徐徐圖之。
    冷芳攜聽罷,也坦誠地說出心中想法。
    “柳道友,我此前對你,確實動過心。”
    他說。
    ……
    “看啊,芳攜果然喜歡他!”一牆之隔的距離,浮蘅凝視著相靠而坐的二人,心魔蠱惑之語一聲聲傳入耳內,“他對柳今歌那樣溫柔,不是心悅他是什麽?為此,芳攜居然與柳今歌談及道侶之事。”
    “扶元界皆知,那二人天造地設、佳偶天成,是天生一對的道侶。”
    句句刺心。
    “而對你呢?也是,柳今歌珠玉在前,芳攜怎麽會看得上你我,恨且來不及,哪會有愛呢?”
    心魔低語:“你用再多手段,芳攜都看不見你。未來,他與柳今歌會是扶元界一對神仙眷侶,而你什麽都不是。”
    說著,心魔忽然怒斥他:“你怎麽能讓柳今歌見芳攜?!”
    天光明媚的遊廊外是一片黑暗。浮蘅站在幽暗當中,神色難辨,半晌,喉嚨裏傳出輕輕的笑容。
    聖尊勾唇微笑,頗有些漫不經心地道:“你邪魔也。怎會不懂我的打算。”
    幽暗褪去,暗淡的光線照進來,浮蘅居高臨下,眼神陰沉可怖。
    劍峰之上,陰雲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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