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芷漆黑的眼珠格外亮，拉著她的手，一臉真誠：“娘，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娘。我一定努力賺錢給你買肉吃，讓你不用工作就能吃好穿好住好。”
    季桂花被她樸實無華的語言逗笑了，一張臉笑得跟菊花似的，刮了下鼻尖：“那娘就是個小地主了。”
    “對，讓娘當地主。”
    季桂花對買煙絲這件事情簡直是輕車熟路，小的時候她哥時常將爹的煙絲拿去倒賣，準會帶著她一起來縣城買糧食，悄悄躲到林子裏吃了個溜溜圓又藏起來，為此沒少挨打。
    有哥哥在時，她的日子雖過的貧苦，但也是有希望的，而且哥哥很厲害編簸箕和竹籃還能賣錢，打鳥掏鳥蛋的手藝那叫一個絕，想起鮮嫩的鳥肉，季桂花眯著眼睛，要是有生之年能再吃一次，簡直是死而無憾。
    季雲芷對於她娘的這個心願感到不屑，不就一隻鳥。但她知道娘想吃的不是鳥，而是懷念舅舅在時的日子。
    她才會走路，那時季桂花還未從被拋棄的陰影中緩過來，依舊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被欺負的狠了，就抱著雲芷躲在稻草垛後哭，一邊哭一邊說要是舅舅在她們一定不會過的這樣慘，這也導致雲芷對素未謀麵的舅舅很有好感。
    二人花六十文買了三兩煙絲，聽著很少，拿到手卻有不少的一包。提著跟買的糕點似的，由於二人決定要買宅子，錢全都放著，一分也不敢亂花。
    可季雲芷路過包子攤還是走不動路了，貪婪的咽了咽口水，早上那碗雞蛋水早消耗光了。
    “老板包子怎麽賣。”
    肩膀上搭著帕子的中年男人熱情叫賣：“一文素包子，兩文肉包子，皮薄餡厚的肉包子勒，小姑娘叫你娘給你買兩個唄。”
    季桂花不待女兒投來期望的眼神，掏出九枚銅錢：“老板，三個肉的三個素的。”那架勢很有豪擲千金的氣派。
    雲芷亮晶晶的看著母親，立即轉頭看向老板，很快六個熱氣騰騰的大包子用荷葉包起來，她急忙捧著給娘一個肉包子，季桂花掰開兩半，打算讓她將肉餡吃了。
    做為一個成年人，雲芷哪能幹出如此沒良心的事，腦袋搖的似撥浪鼓，竭力拒絕。
    季桂花歎氣：“咱們一人兩個，剩下的給你當晚飯吃。”
    “好。”
    買好東西後就打道回府，誰知剛出城就下了一場雨，她們隻能躲在路邊的榕樹下，好在這一路是官道，治安還可以，不然早亂了。
    季桂花心疼的擦掉油紙上的水滴，生怕滲進去一些。
    雲芷則是看著煙雨朦朧的遠山發呆，約莫幾百米高，靠近頂上的樹林茂密下麵卻是稀鬆，好奇詢問：“娘，那山是誰的。”
    季桂花都不用看，拍打鞋麵上的泥點子：“哦，這是咱們幾個村共有的。”
    她的心總算放下了，老天還是眷顧自己的。
    海水鎮貫穿整條杏花河，下麵共有兩莊兩村。其中李莊最是富庶，不僅離城近位置也好的不行，處於杏花河最不容易發生災害的上遊。季雲芷的便宜老爹季守義就是李莊的，也是唯一一個考上舉人的。
    李莊人多勢大，家家戶戶都是六七個兒子，沒人願和他們產生矛盾。就連季桂花當年被騙著當了小妾，村長想討個說法，也是帶上村裏青壯年，一行人拿上鐮刀和鋤頭才能和對麵村長談判。
    季雲芷自打見識過李莊後，充分認識到古代為什麽要多生孩子了。一畝麥子自家要割兩三天，李莊一天就搞完。
    據說村長季屯柴參觀學習之後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畢竟能生孩子還能個個養活也是相當牛的，在平遙縣都屬一把手。接生婆都以李莊婦人為應聘背景，雲芷懂了，現代的大廠背景。
    但平安莊充分說明孩子生的多家庭條件越差，同為莊可它是出了名的窮，比季家村都不如。周圍姑娘聽到嫁進平安莊能嚇暈。
    一是平安莊位於杏花河中下遊平原，每年秋汛他們莊子必定受災最嚴重。二是離城遠，做不了生意，就連進城當短工的消息都落後一截，等進城後人早就招滿了，如此下來隻能安分種地，可他們地理位置不行啊，怎麽努力都白費。
    在這種情況下，孩子六七個的生存粹是負擔。何況人越多就越難搬遷到位置好的地方，沒有莊子願意接納，隻能死耗著，據說那裏龍王廟最豪華。
    季雲芷總算明白了要致富先修路這個決策是多麽的偉大精明。
    後兩個就是季家村和天鵝村。天鵝村顧名思義沒有天鵝，但家家戶戶都在山裏，一個字形容窮。
    相比較之下季家村還是拔尖的，難怪麵對讀書人和庶族的李莊還敢去討公道。
    雲之看著滴在手背上的幾滴雨，突然有了個好想法：“娘明天賣不了豆腐就進山找東西吧。”
    季桂花笑了：“山裏下雨之後是有不少菌子，雲芷想吃，明天若是做不了豆腐就進山吧。”
    她沒有解釋，自己進山是打算找點藥材去山裏賣，若是找到大量的菌子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
    “娘，我們將菌子賣給別人怎麽樣，我聽人說城裏好多富人家都吃這個。”
    季桂花臉上帶著一絲遲疑，以前在季府確實吃過不少菌子，但那些都是李莊人送來的，她根本不知道賣多少錢。
    可這些天女兒的表現卻是看在眼裏，她說行就一定行，隨即用力的點頭。
    季雲芷勾唇笑了，她就喜歡娘這一點，什麽都不懂，但出力不質問，也不在乎投入成本能不能回收，隻要女兒想做的統統去試。
    她恨不得仰天長歎，在物質充裕的現代，多少父母能做到啊，至少她爸媽不能，這樣的人才能養好孩子啊。
    而且經受過社畜折磨的她，十分清楚的知道一個不添亂肯幫忙不指望的領導有多重要。
    回家之後，二人沒有第一時間去姥爺家，因為雨又下起來了，看到烏雲遍布隱隱有閃電架勢的天空，雲芷和季桂花心頭都湧上一股不好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