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心中的魔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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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計劃是這樣的,碧琪你帶著三層蛋糕過去,珍奇打掩護,雲寶空中偵察,柔柔望風,然後蘋果嘉兒進去跟歌後科羅拉聊……”演出後台入口外,紫悅正在為蘋果嘉兒和科羅拉的重逢製定計劃。她一邊說一邊在黑板上畫示意圖。“一切都必須分秒不差,大家明白嗎?”
雲寶、柔柔、珍奇和碧琪齊齊點頭,除了蘋果嘉兒。蘋果嘉兒翻了個白眼,撇嘴說:“我受夠這些複雜的計劃了,為什麽不直接走過去問呢?如果她還念舊情,自然願意見我——”
“要是她不願意呢?”碧琪立刻打斷,捧著蘋果嘉兒的臉來回搖晃。“那個斯凡革可不是一般炮,我看得出來!”
“她要是不願意認我,就算了。”蘋果嘉兒小聲嘀咕。“但我得做該做的事。”說完她不顧同伴們的擔憂的眼神,徑直走向後台場地。
本次萬馬奔騰慶典因為要向全小馬利亞直播,所以會場選在坎特洛特城外的一處平原,旁邊的大片空地便是演員們排練的後場。朋友們的擔心不無道理,畢竟隻有工作小馬和演員能進入後場,把守入口的還是兩匹身材魁梧的壯碩雄駒。
“咳咳,兩位先生。”蘋果嘉兒清了清喉嚨。“我有一位朋友在裏麵,我能進去麽?隻是聊一會兒天,不會耽擱太久。”
“抱歉,女士,非工作小馬和演員禁止入內。”兩位保鏢禮貌地說,然後指向旁邊的告示牌。“我們知道您是拯救過小馬利亞的英雄,但規矩就是規矩。”
蘋果嘉兒聞言長歎口氣,往裏瞟了一眼,看見打扮花哨的科羅拉進了一輛豪華房車休息。“就不能通融通融嗎?真的隻聊幾句而已!”她仍在試圖爭取,但保鏢隻是無奈地搖搖頭。
紫悅她們此時追了上來,站在蘋果嘉兒身旁想安慰她。紫悅率先開口:“就跟你說了,想進去非得花一番功夫不可。好在我已經計劃好了一切——”
“噢,公主殿下,您想進去嗎?”兩位保鏢突然打斷。“如果蘋果嘉兒女士作為隨行小馬,那就沒問題了。”
“啥?”六匹雌駒抬起頭,滿臉震驚。“為什麽?”
“呃,因為您是公主兼總導演?”兩個保鏢尷尬地回答,仿佛覺得這個問題根本就不算是個問題。“四位公主都是本次慶典的總領導,當然能進去;而您,紫悅公主,是慶典的總導演,更能進去了。”
其他五匹雌駒齊刷刷看向紫悅,單挑眉毛,複雜含義盡在不言中。紫悅眨眨眼,漲紅了臉,尷尬地笑笑,然後帶朋友們進了後場。後場此時沒有太熱鬧,因為剛才已經進行了一次總排練,演員們和工作小馬大部分都在休息,隻有小部分在討論演出細節。
她們穿過熱情的打招呼的小馬們,來到了科羅拉的房車前。理所應當的,房車外圍著一圈保鏢,不是慶典的保鏢,而是斯凡革的手下。他們見到紫悅和她的朋友們過來,紛紛恭敬地打招呼,但沒有讓開,說的還是那套“粉絲謝絕入內”。
紫悅眼珠一轉,掛上強行的微笑說:“可我不是粉絲,呃,其實是……但我是說,我能以總導演的身份,進去跟她談談演出的事嗎?”
“抱歉,科羅拉夫人很累了。”保鏢機械地重複道。“您可以提前預約明天見麵,但恐怕日程表塞不下。”
雲寶、柔柔、珍奇和碧琪都湊過來七嘴八舌地附和,無論多拐彎抹角,其核心主旨都是希望過去聊聊,但都得到了否定回答。蘋果嘉兒實在受不了了,製止了朋友們,隨後認真地跟保鏢們說:“我習慣直言不諱——我過來是為了跟一位老朋友敘舊,無論過去多久、發生任何事,我都知道房車裏的是我的朋友。我隻想跟她說說話,不是跟超級巨星,也不是跟‘歌後’,隻是跟‘拉拉’。”
但保鏢們不為所動,紫悅搖搖頭,想勸蘋果嘉兒離開。蘋果嘉兒看了一眼幾米遠的房車,下定決心,大聲喊道:“拉拉,我知道你在裏麵,我也知道你其實認得我!”她這大嗓門一出來,保鏢們不動也得動了,否則斯凡革會認為他們在吃幹飯。所以即使對方是六匹曾拯救世界的英雄(其中之一還是友誼公主),他們也得履行職責。
蘋果嘉兒一邊往外走,一邊朝房車的方向繼續大喊:“我們在夏令營一起唱過《小馬利亞,我的家》,記得嗎?我們是好朋友,永遠都是!如果你不想繼續這段友誼,我能理解……但請不要裝作不認識!”這話說完,她和朋友們即被趕出後場。她沒看到的是,在她回頭之後,房車門裂開一條縫,科羅拉透過門縫注視著她的背影。
出了後場,朋友們圍在蘋果嘉兒身邊,試圖安慰她,珍奇委婉地說:“親愛的,別太難過了,她現在有自己的事業……我想我們都知道一點,那就是友誼不能強求。如果她真不想維持這段友誼,那——”
“要我說,科羅拉或許是超級巨星,但她實在是……不夠忠誠。”雲寶飄在天上,撇嘴道。“好吧,我之前是她的粉絲,但經過今天這件事,不再是了。”
“嘿,沒必要說這些。”蘋果嘉兒長歎口氣。“我不是非得逼她做選擇,或是逼迫她做不願意的事……我隻是很遺憾情況變成這樣。我們過去那麽要好,很長一段時間都維持密切通信;怎麽兩年過去,她突然就這樣了呢?”
“沒有誰能一成不變,親愛的。”珍奇繼續勸慰。
“但我沒想到變化這麽大!”蘋果嘉兒失落地說。“如果她因為事業原因必須跟我保持距離,我沒什麽好抱怨的,我也能理解……但我希望她能跟我講清楚,而不是這麽冷漠地裝不認識。這比直接絕交還要傷心!”
說話間,幾匹工作小馬拉著貨車火急火燎要進後台,上麵裝著彩虹飛瀑的天然水、坎特洛特皇家花園的花、古斯塔夫大廚的巧克力泡芙、水晶帝國的水晶、櫻桃農場的高級櫻桃……碧琪知道這些都是科羅拉要求的東西——她聽其他小馬說過,每次表演她都需要這些東西。
蘋果嘉兒一聽這種耍大牌的行為就犯惡心,即使她再不願意接受現實,也必須承認科羅拉已經變成了某種高冷明星。可這是為什麽呢?科羅拉一場演唱會就能賺數不清的馬嚼子,她明明可以自己買,為什麽總是需要甲方提供這些東西?珍奇想了想,說這也許是為了抬身價。很多明星並不非常缺錢,但他們總是得在合同上開出高價,以彰顯他們的地位和身份。
如果隻用花錢就能請到科羅拉,那科羅拉就沒什麽特殊的了。
蘋果嘉兒聽得一陣惡寒,一向樸素的她最聽不得這種虛偽、浮誇、做作的事情,搖搖頭說要回家靜靜。朋友們隻好目送她離開,同樣無奈。她們知道她從不說謊,所以當她如此篤信歌後科羅拉就是她曾經的朋友,那十有八九就是。
失去一段友誼對任何小馬來說都難以接受。比如受海妖操控的閃電阿紳對紫悅說出那些話後,紫悅當場就哭了;比如因為誤會差點失去可可這個朋友時,珍奇也差點哭了;雲寶和吉爾達絕交之後,也有一個禮拜時間不好受;碧琪以為朋友們不當她是朋友之後,頭發都直了。可是這些事件的結果無一例外都很好,她們後來都成功和朋友和好如初;但蘋果嘉兒呢?萬一她再也無法跟科羅拉恢複友誼呢?
這對重情重義的蘋果嘉兒來說,實在難以接受。
……
傍晚,蘋果嘉兒回到了甜蘋果園,蘋果麗麗、麥托什和史密夫婆婆興奮地問彩排情況,然而蘋果嘉兒隻是苦著一副臉,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複,無精打采。
“怎麽樣,你見到歌後科羅拉了嗎?”蘋果麗麗滿眼星星地問。“我和甜心寶寶、醒目露露都是她的死忠粉!噢還得加上奇跡先生,奇跡先生也說他最喜歡科羅拉的歌……總之你見到她了嗎?”
聽到“科羅拉”這個名字,蘋果嘉兒的臉色更加陰沉了。
“噢,我就知道那些上流小馬不會搞什麽有趣的節目。”史密夫婆婆咂咂嘴抱怨道。“他們總是那麽目光短淺、裝模作樣,就喜歡用無聊的東西撐台麵,顯得他們多高雅似的。”
“不是啦,奶奶,表演到時會很精彩,我保證!”蘋果嘉兒連忙糾正。“我隻是……嗯,怎麽說呢?”她撓撓頭不知怎麽說。科羅拉已經裝作不認識她了,她還要繼續宣揚這段友誼嗎?科羅拉不願意承認肯定是有原因的,也許是某種苦衷?或許她不該總是揪著這個不放。
然而她心裏總是有這個坎,不吐不快。“奶奶,我想問您一個問題……就是,嗯,假設我有個朋友,假設啊……假設我的朋友出於某種原因不想當我的朋友了,卻沒有當麵講,而是直接當不認識我……我該怎麽做?”
史密夫婆婆單挑眉毛,隨後露出意味深長又神秘莫測的笑容,仿佛看穿了一切,又仿佛沒有,然後隨意回答道:“那得看原因了。要是她隻是不想跟農民做朋友,害怕拉低格局,那我要勸你那位朋友滾遠點,最好不要再讓我看見她!”
“哇喔,這是不是有點過了?”
“話糙理不糙嘛。”史密夫婆婆脫口而出。“不過——要是她另有隱情,那我可以理解。比如‘某個女孩’害怕她父親會阻撓她的愛情,因為她父親和‘她的情郎’的母親有過節。所以為了維持這段地下戀情,‘這個女孩’隻好裝作不認識‘情郎’……咳咳,嗯,扯遠了……總之我的想法就是這樣。”
“呃,您舉的事例是不是有點太‘清楚’了?”
“你不也是嗎,乖孫女?”史密夫婆婆立刻反問,然後帶過這個話題,吩咐大家趕緊洗手準備吃晚餐。蘋果家的晚餐一向豐盛美味,但今天蘋果嘉兒沒什麽胃口。長久以來,她從未想過失去一個朋友會是什麽樣子,但今天她體會到了。
入夜,蘋果嘉兒睡得很淺,就在她即將做夢,甚至隱約看到月亮公主走進她的夢時,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喚醒了她。她睜開眼睛,好奇是否是幻覺,但不是,又是一陣敲門聲。她趕緊下樓開門,免得吵醒蘋果麗麗、麥托什和史密夫婆婆——可是打開門後的來客,卻令她大吃一驚。
“拉拉?!”她失聲驚呼,緊接著捂住嘴巴。“拉拉,真的是你嗎?”
“是我。”來者披著一件大披風,全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但隨即放下兜帽,果然是蘋果嘉兒印象裏的科羅拉:靛藍色的鬃毛打著卷搭在一邊,劉海搭在前額,清秀標致的麵龐和五官,而沒有濃妝、假睫毛、亮粉色的假發。
這一刻蘋果嘉兒有無數問題想問,但她還是先讓科羅拉進了屋,打開廚房的燈,避免其他燈光吵醒其他小馬,然後給科羅拉倒了一杯蘋果汁。科羅拉麵色有點憔悴,接過蘋果汁一飲而盡,然後露出久違的笑容。“兩年了,蘋果汁還是那麽美味,一點都沒變……你也是——阿傑,兩年了,你還是跟原來一樣。”她的聲音婉轉動聽,即使是平常說話也是如此。
“是啊,但你的變化就大了。”蘋果嘉兒壓低聲音說。“所以你一直記得我對吧?你認得我,就像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認出你是拉拉。”
科羅拉沒有回答,隻是沉默地低頭看著杯子。
“但今天你裝作不認識我,為什麽?好吧,我大概能猜到——也許你覺得跟我這麽個農民交朋友,有損你的高貴形象?”蘋果嘉兒翻了個白眼,略帶怒氣。“我們兩年前還一直通信來著,就算你不想耽誤事業,也應該在信裏說這件事,不是嗎?為什麽突然斷絕來往,搞得我倆壓根不認識?如果你直接說明,我會不理解你嗎?”
科羅拉依舊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從她臉上流下兩滴淚化入杯中。“對不起……我很抱歉。”她帶著哭腔,小聲說。“我很抱歉我們隻能在這種情況下見麵……但情況比你想的要複雜得多。但有一點從沒有變:我一直視你為最好的朋友,直到今天都是。”
“真的?那你為什麽要裝不認識我?”
麵對問題,科羅拉依舊陷入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解釋道:“因為我有苦衷。你不明白,我走到今天有多麽不容易,我受了多少苦……沒有‘歌後’的頭銜和形象,我什麽都不是。”
“你在說什麽胡話?!”蘋果嘉兒立刻反駁。“你是我見過最會唱歌的小馬,連宇宙公主都是你的粉絲。你有什麽好抱怨的?”
“我不指望你能理解。隻有經曆過了才知道,在音樂界,會唱歌隻是眾多次要因素之一。”科羅拉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來。“讓民眾喜歡一首歌非常簡單,但要讓他們喜歡上一個明星就難如登天。”
“所以你是想說:你長久以來的高冷、冷豔、清高、獨來獨往都是裝的?為的就是打造形象,讓民眾買賬?”蘋果嘉兒張大嘴巴,不知道說什麽好。“這可不對,這是欺詐!你怎麽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說謊得來的好處?我隻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腳踏實地、勤奮勞作得來的才是應得——”
“我知道,我都知道……”科羅拉緩緩抬起頭,表情複雜。蘋果嘉兒看到她的臉,仿佛讀出了許許多多交雜融合的情緒,說不出剩下的話。科羅拉擦了擦眼角,繼續看著杯子說:“但你不是我,你沒經曆過我的經曆,不知道這條路有多麽難走。如果我告訴你,實現我夢想的唯一途徑就是說謊呢?我應不應該為了誠實而放棄夢想,當一輩子的街頭歌手,然後拖欠房租、吃不起飯、住在潮濕狹窄的出租屋裏?”
“街頭歌手?!你從沒在信裏說過!”蘋果嘉兒大驚失色。“但是……這也不是說謊的理由——”
“很遺憾,對我來說……它是。”科羅拉悲傷地說,語氣中滿是痛苦。“阿傑,我不是你——我沒有農場,也沒有像紫悅那樣有權勢的朋友……我有的一切隻是我的聲音,而這在馬哈頓一文不值。我窮得隻能在地鐵站賣唱,然後隔幾天就搭地鐵去城市各地試音,期待找到一份工作。
“我的吉他總是壞掉,不得不總是花錢去修;我的收入甚至不夠支撐我吃一頓像樣的飯;一周攢下的錢都得拿去交房租,還經常要拖欠;我沒錢買衣服,沒錢坐出租車,更沒錢去找音樂老師——但你知道支撐我一路走來的是什麽嗎?是我的夢想,我夢想有一天能成為真正的歌手上台演出,夢想有一天能讓歌聲傳遍四海,夢想有一天能登上每一張報紙的頭條,夢想充分實現自我價值……我持之以恒地寫自己的歌,卻從未有機會真正去唱。
“你體會不到找工作的艱辛,因為你有農場,而且你的可愛標誌也是幹這個的;我不一樣,我隻能拚命地在街頭唱歌,拚命地攢錢,拚命地試音,然後一遍又一遍地絕望、失望,繼續參加下一場麵試……為了趕每天的第一班地鐵,我總是得起得更早,忍受長達一兩個小時的顛簸,淋雨了隻能咬牙扛,四肢酸痛隻能接著走……我知道你幹農活同樣不輕鬆,但我的疲憊來自心靈,某種意義上更加絕望。”
科羅拉越說越激動,淚如雨下,長久以來的委屈一一浮現,而蘋果嘉兒是她目前唯一能訴說的對象。在這一刻,蘋果嘉兒的怒氣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震驚和愧疚。蘋果嘉兒遞過去紙巾,小心翼翼地問:“你從未在信裏寫這些。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科羅拉擦擦眼淚,點頭道:“因為我不想跟朋友說這些傷心難過的事。我不想讓你替我擔心,就像我不想我爸媽替我擔心。”
“你如果在信裏說了這些困難,我一定會幫你的!”蘋果嘉兒真誠地說。“我們是朋友,朋友就是要互相幫助。你真應該告訴我。”
“然後接受你的金錢援助?不,阿傑,我不想要施舍……”科羅拉抽抽鼻子,搖頭道。“就像我說的,我想實現我的夢想,而這件事隻能由我自己來做,你幫不了我,其他小馬都是。”
“好吧,我現在能理解了,真的。”蘋果嘉兒拍拍科羅拉的肩膀,安慰道。“如果我們的友誼會影響你的形象……那麽我能理解你為什麽假裝不認識我……可為什麽你會容忍那個斯凡革?他是我見過最囂張跋扈的小馬!你知道他總是向其他小馬提各種無理要求嗎?”
“我知道,我不是瞎子。”科羅拉脫口而出,但隨即眼皮低垂。“但他對我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他,我可能至今都還在地鐵站入口賣唱……‘歌後’是他打造出來的,沒有他,這個名號一文不值。在我最低穀的時候,是他借給我服裝,讓我通過試音,跟我簽約……說來可笑,我曾以為他是個紳士,但結果他並不是;可我依然要靠他,依然需要他的資源和幫助,即使我現在知道他其實是個偽君子……噢,我也是個偽君子,不是嗎?”說到這,她悲傷難耐,掩麵痛哭。“我怎麽就活成了這個樣子?!”
蘋果嘉兒給了科羅拉一個溫暖的擁抱,也忍不住替她悲傷。科羅拉說的輕描淡寫,但蘋果嘉兒知道每一段文字背後都是實實在在的悲慘遭遇。她無法想象單槍匹馬在那種絕境中拚搏的場景,就好像她無法想象沒有紫悅她們自己的未來。
她既懊悔又慚愧,後悔自己怎麽能不早點察覺這一點?朋友在大城市受盡折磨,她卻不能給予應有的關懷和安慰,這真不好。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地聽科羅拉傾訴,僅此而已。
科羅拉越說越多,幾乎把大城市的遭遇說了個遍,當然不全是悲慘的,也夾雜著趣事,比如她認識的好心房東太太、樂器行店主。可這僅有的一點溫馨也被遺憾取代,因為科羅拉最後回去找他們時,已經物是馬非。
談話一直持續到淩晨兩點,科羅拉喝了兩杯蘋果汁,說得差不多,心情好受了些。但她最後不得不告訴蘋果嘉兒,說她為了事業,必須也隻能繼續裝作不認識對方。
“我實現了我的夢想,但除了夢想之外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科羅拉的千言萬語最後隻濃縮成這一句。“我很抱歉,真的對不起……我是個不誠實的小馬、一個偽君子,隻能縱容斯凡革……我的內心無時不刻因謊言而煎熬,可我隻能繼續這樣做,我必須這樣……很抱歉說了這麽多,我得離開了。”科羅拉重新戴上兜帽,蘋果嘉兒送她出門,臨分別時蘋果嘉兒保證不會影響她的形象。於是科羅拉感激地說了聲“謝謝”,然後搭乘專車司機的車離開。
蘋果嘉兒目送馬車離去,長歎口氣,內心五味雜陳。她意識到並不是所有小馬都有她這樣美妙的生活。生活本身充滿了荊棘、痛苦、悲傷和淚水,主旋律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絕,副歌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伴奏是無數的遺憾,隻有極小的一部分被稱為“幸福”。
所以她有什麽權利要求科羅拉承認她們的友誼呢?奇跡先生曾說“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說的就是這個情況?蘋果嘉兒同情這位朋友,所以決心幫忙維持這個虛假的“歌後”形象,即使這意味著她首先要失去這個朋友。
可這種生活真的是科羅拉想要的嗎?難道為了夢想,就可以什麽都不顧嗎?難道為了夢想,就可以付出一切嗎?也許有時候,為夢想付出的代價,比夢想本身要珍貴得多。
“蘋果嘉兒,你半夜在廚房幹嘛?”一聲大喝打斷了蘋果嘉兒的思緒,是史密夫婆婆——老年小馬憋不住尿、睡得淺,起夜頻繁很正常。“晚餐沒吃飽?不要吃夜宵,對腸胃不好!”
“不是啦,奶奶,我隻是……喝口水。”蘋果嘉兒連忙解釋,順便收拾桌子。她沒說謊,科羅拉喝的是蘋果汁,而她喝的確實是水。
“嗯?怎麽有兩個杯子?”史密夫婆婆突然問。
“呃……”蘋果嘉兒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
史密夫婆婆瞪大眼睛看了一會兒,隨即擺擺蹄子不再追究。“算了,不想說就算了。回去睡覺吧。”
蘋果嘉兒鬆了口氣,洗幹淨杯子後上樓睡覺。但接下來的後半夜,她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