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熹微的晨光亮起時，所有孩子都已經回家了，或者說，回到了他們生存的街巷裏。
    落滿大雪的粥棚此時也冷了下來，紅熱的炭火被燒成雪一樣的灰白，火焰減弱，棚內唯餘青煙，大鍋勉強還保留著一點餘溫。嘰嘰喳喳的童聲消失不見，隻剩下一個孤零零的聖誕老人，拿著大勺坐在鍋邊，顯得分外冷清。
    “聖誕老人”看著泛白的天邊，依稀能透過烏雲看到幾顆星星，他順手把淡黃色的棚燈調得更亮了些。
    “呼，呼，呼”
    蝙蝠俠喘著氣走在漆黑的巷道裏，此刻，他的黑色披風變得破破爛爛，因此不能再繼續滑翔；他的戰衣也被刀槍打得千瘡百孔，即使有快速愈合的止血噴劑抑製了傷口的出血，殷紅的液體也還是從他的鼻子和嘴唇中流了出來；全副武裝，滿滿當當的戰術腰帶已經換了三條，身體裏，斷裂的骨骼處在隱隱作痛，每做出一個動作都帶來強烈的痛感。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步伐依舊穩定無比，沒有絲毫趔趄，不如說，這種情況正在他的預期之中，甚至還要更好一點，因為身體裏的暗傷好了大半的緣故，他在今天的戰鬥中發揮更加出色了。
    此時的他如同殘血時的野獸，是戰鬥力最強的時候，他曾無數次在這種狀態下力挽狂瀾，死裏求生。如果有人小看此時的蝙蝠俠，那麽他的結局大概率會像蝙蝠俠之前所有的敵人一樣，被準備萬全的蝙蝠俠·約架形態擊敗，然後或者被扔進黑門監獄，或者被扔進阿卡姆瘋人院。
    他走著走著，慢慢走出了暗巷，遠遠能看見一點昏黃的燈火，照亮一個小小的雨棚，在沉沉的暗色中散發著暖意，
    於是他走了過去，搖搖晃晃地進入雨棚，跌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
    一身紅色的聖誕老人驚訝地扭頭看了看他，繼而轉身拿起勺子，從大鍋裏打出兩碗溫熱的殘粥，將其中一碗遞了過來。
    “最後兩碗了，別浪費糧食——這是我老家最討厭的行為。”
    蝙蝠俠看了看那碗粥，最終還是接了過來。
    “怎麽今天整得這麽慘？看來今晚有大事發生啊？”
    “你為什麽跑到這裏來煮粥？”
    很酷，不回答，這很蝙蝠俠。
    “因為我的車被偷了，所以我就追過來，結果一看，發現有幾個小孩已經快要凍死餓死，所以就搭了個粥棚——我不能告訴你為什麽，反正這麽做對我和孩子們都有好處。”
    前麵的原因部分還算合理，後麵的結論部分就有點太奇怪了。
    “韋恩建築的速度還蠻快的，半天就把粥棚弄好了，還幫我把鍋和爐子架起來，除了要收錢以外，我基本沒啥差評的部分。”
    蝙蝠俠依然不回他的話，隻是看著馬昭迪喝下他碗裏的粥。
    “喝吧，他喵的沒毒。”
    馬昭迪順手伸出勺子，從蝙蝠俠的碗裏舀了一口：“別特麽不識好歹啊，不喝給我。”
    蝙蝠俠終於有了動作，此時他的氣息逐漸均勻，直起身問道：“你的蘋果汁”
    “沒法說，別問。”馬昭迪搖頭：“再問紫砂。”
    計劃沒起效，對方要麽是真的有難言之隱，要麽就是猜到了自己的目的，蝙蝠俠心想。
    疼是真的疼，傷也是真的傷，唯獨來到粥棚的舉動是有原因的，蝙蝠俠從不做沒有必要的事情，也不會毫無意義地示弱，而當他特意展露出戰損的麵貌時，代表他想讓對方放鬆警惕。
    馬昭迪身上的秘密很多，相當多，但這些秘密並沒有對哥譚市造成什麽負麵影響，所以即使他的身上不斷冒出奇怪的道具，即使他不斷做出奇怪的事情，但在他沒有違法或者作惡的時候，蝙蝠俠也並沒有想過對他動手。
    但動不動手是一方麵，情報收集是另一方麵，蝙蝠俠的理念很簡單，可以沒有處理隊友的想法，但一定得有處理隊友的方法；不要問隊友會不會做出某些事，要問自己能不能阻止隊友做出某些事。
    可惜，示弱的計策沒奏效。
    於是在散逸出粥棚的最後一點炊煙裏，一黑一紅兩個身影靜靜對坐，就著暗淡的晨光將溫粥飲下。
    很暖和，也很醇厚的口感，他默默想著，雖然味道不同，但這感覺有些像每天晚上，那位優雅忠誠的長者為他做的晚餐一樣——雖然他偶爾不吃，經常偶爾。
    他的身體開始發生變化，傷口迅速止血，愈合，身體的疼痛感和疲憊感一掃而空，就連還未愈合的骨骼，酸痛無比的肌肉和稍微受了點震傷的內髒都正常了起來。
    再一看身體，隻剩下蝙蝠衣的破口還在，但破口之下的血肉創傷已經消失無蹤。
    “你在粥裏加了蘋果汁？”
    “沒有，不過粥的效果和蘋果汁差不多。”
    蝙蝠俠立刻想到了那些喝過粥的孩子們，不由得多看了馬昭迪一眼，在這一刻，他甚至有些懷疑世界上真的有聖誕老人。
    而當馬昭迪回身將碗摞在了高高的碗堆上，再一扭頭時，黑色的蝙蝠已經不見蹤影。
    “好吧，這很蝙蝠俠。”
    “少爺，恕我直言，您究竟是用了什麽魔法？還是說東區真的有一個聖誕老人？”
    老人看著男人的檢查結果，往日的暗傷隱疾此時已經不翼而飛，骨折骨裂，肌肉疲勞，連帶著打入身體裏，固定骨架用的鈦合金和鐵釘都憑空消失，身體狀況健康得嚇人；再看看他平滑光潔，沒有傷疤的肌肉，臉上頓時顯露出不加掩飾的高興神色。
    “我想，從今天起，也許我也該在每個聖誕節的時候，往您的床頭掛上一隻襪子？”
    “或者我應該去信個教？有聖誕老人這個教派嗎？嗯，也許我可以成為一名基督”
    “不，沒有必要。”
    麵對突然變得像老小孩一樣的老人，男人歎了口氣，老人一向如此，會像這樣發自內心地為自己遇到的每一件好事高興，也還是會把蝙蝠俠當成一個普通的晚輩對待。
    “先把電話給我吧，我有些事要跟盧修斯談。”
    “那個聖誕老人正在做的事，韋恩集團不該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