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年十八,站著如嘍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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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瑤任職的出版社,名為文心館,而她便是隸屬於文學館旗下的《ic》雜誌的編輯。
    這是一本雙周刊青年漫畫雜誌,兩周發行一次,每周四發售。
    主打的是幻想和激烈戰鬥題材的漫畫作品。
    跟唐瑤前世大名鼎鼎的少年JUMP主打‘友情、努力、勝利’不同,這本雜誌的三原則,反倒更加接近於主打“愛、暴力、權力”的《YOUNG JUMP》
    至於銷量和受眾嘛……不算差。
    雖然比不上第一第二第三那般顯赫,但依然擁有穩定的讀者群,銷量能排得進前四吧,已經算得上是大刊了。
    照理來說,在這麽一家雜誌部門任編輯,雖然不算太好,但也差不到哪去才對。
    很湊巧。
    一開始唐瑤也是這麽想的。
    然後她就遇到了自己負責的怨種漫畫家們。
    剛剛說話的那位,名為歐衛權,筆名全力以赴,他的作品是一本幻想題材漫畫,名為《少女與少年與劍》。
    很俗套的名字,甚至依唐瑤的視角來看,設定和劇情也挺俗套的……
    但這本漫畫,卻是《ic》雜誌的台柱。
    什麽是台柱?
    簡單來說就是,在競爭激烈的漫畫雜誌中占據主導地位,支撐著雜誌的內容和銷量的支柱作品……換言之就是整本雜誌的命根子,銷量的下限。
    而這樣的作品,放在前世,怎麽著也輪不到她這樣的才入職的菜鳥編輯負責才對。
    所以一開始唐瑤被告知自己將負責台柱作品時,還挺意外的。
    原來自己還挺重要的想法……也不是沒有產生過。
    直到……她看完分鏡,抱著拿了工資就幹點活的心態跑去這位漫畫家裏,想提些建議,卻被噴了一頓時,才如夢初醒。
    這不是前世,不是前世的日本,也不是前世的國內。
    這裏漫畫家和編輯之間,漫畫家占據著絕對的主導權,在有成績的漫畫家麵前,編輯十分多餘。
    倒不是說編輯就沒有絲毫話語權了,但這需要漫畫家好說話,編輯還需足夠強勢,並且編輯還需要擁有一定的成績,至少得發掘推紅過大熱門的漫畫,才能稍微說得上話。
    不然,編輯就是個分鏡指定工具人。
    而唐瑤負責的這位台柱漫畫家,性格強勢不說,還是從別的雜誌挖來的,傳聞挖來時就有過協定,不得幹擾他創作。
    沒有成績的菜鳥編輯,強勢頑固的漫畫家。
    兩者碰到一起,可想而知,會是怎麽樣的災難。
    別說唐瑤了,聽說主編都對這位歐衛權十分頭疼,拿他根本沒辦法。
    他之所以會將其分配給唐瑤,不是因為看好她,僅僅隻是因為……想甩鍋而已。
    因為整個編輯部門都知道,這位主是完全不管責任編輯意見的。
    “唐編輯……不好意思,歐老師看來不太想見您。”
    伴隨著不耐煩的聲音傳來。
    唐瑤站在門口,雖然二十一了,但依舊如嘍囉。
    那位李助手都有些心疼了,他看著眼簾低垂的唐瑤,幹咳了一聲後,主動緩和起了氣氛:“要不你還是下次再來吧?”
    “……”
    唐瑤沉默片刻,堅定地搖了搖頭,將懷裏其中一個文件袋拿了起來,遞了過去:“無論怎麽說,這期的劇情展開就是不行……我無法理解歐老師要殺死主角一次,並且讓男二和女主產生好感的劇情展開,這完全是亂來,我希望老師能夠更改。
    因為這是故意傷害讀者感情的展開,我無法認同,這是我列出的修改建議,希望他能參考一下。”
    本來吧,在得知這個世界漫畫業的現狀後,唐瑤就打定主意,當工具人就當工具人了,她也認命了。
    隻要不出大的意外的話。
    然後,意外就來了。
    這一期,這破作者沒了韁繩後,開始整騷活了!
    那位歐老師,要殺死男主一次,還是極其慘烈的死法……這就算了,他還要讓女主和男二曖昧互動一下。
    按照他的說法,這是為了更好的塑造角色。
    但依唐瑤來看。
    這是人能想到的展開?
    反正看到分鏡,唐瑤直接就炸了。
    因為他的作品,剛好處於一個大篇章的結尾,上一期明明還好好的,男主即將和幕後BOSS正麵對決,氣氛都烘托出來了。
    這一期他直接就要畫死男主一次!
    唐瑤真的不理解。
    讀者正期待戰鬥爽麽,你給他們喂屎,這算什麽?
    看完分鏡,她直接就聯係這位歐老師。
    但唐瑤剛開了話頭,電話那頭的歐老師丟下一句‘外行人不懂’,便直接掛斷了。
    期間唐瑤又上門了兩次,但那位歐老師越發不耐煩,發展到此刻,已經完全不給麵子了。
    這就是唐瑤此刻站在這裏的原因,這就是她先前不想來的原因。
    說實話,他也不想管。
    他覺得這位歐老師真的瘋了,但不管不行,因為她很清楚這樣的劇情展開發出去會怎麽樣,讀者會爆炸的!
    而他作為責任編輯,到時候麵對的詰難將難以想象。
    說實話,詰難其實倒還好。
    如果真的鬧大的,她年終獎會沒,這才是最重要。
    這也是她依舊站在這裏的原因。
    漫畫家作死歸作死,但別搭上自己的年終獎啊。
    她很需要這筆錢,真的很需要。
    “……唐編輯。”
    那位名叫李江助手看著唐瑤遞過來的文件袋,有些猶豫:“老師似乎已經決定了。”
    “請務必讓他看一下。”
    唐瑤深吸口氣,再次將文件袋往前遞了遞:“那樣的展開隻會傷害讀者的感情,我不相信他看不出來。”
    “……”
    李江有些為難,因為他很清楚自家老板的性格。
    而就在這時,身後那不耐煩的聲音再次響起。
    “李江!”
    李江回過神來,隻能伸手接過文件袋,道:“唐編輯,我隻能答應你,盡量跟老師說……”
    “麻煩了。”
    唐瑤微微彎腰致謝。
    隨後。
    門便被關上了。
    唐瑤重新直起腰來,看著緊閉的房門,轉身離開,該做的都做了。
    接下來。
    這樣的臥龍……還有一個。
    同一時間。
    門內。
    李江拿著文件袋,來到助手工作的小房間門口,看向右手邊那位歐老師所在的單獨辦公室,正躊躇著……
    伴隨著腳步聲,聲音響起。
    “那個女編輯走了?你手裏的是什麽?”
    李江被嚇了一跳,猛地轉頭,看向了不知何時站在自己麵前的老板。
    歐衛權是個四十出頭,正值壯年的男人,有些禿頂,嘴角下垂,麵無表情的時候顯得格外刻薄。
    被他盯著的時候,更是壓力極大。
    所以李江聽到自家老板的話,幾乎脫口而出道:“是唐編輯的分鏡修改建議……”
    “建議?毛都沒長齊,還想指導我?嗬,扔垃圾桶。”
    歐衛權聽到這話,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然後直接越過李江前往廁所:“然後立刻去幹活。”
    顯然,他對自己的故事有絕對的信心。
    李江:“……”
    他望著歐衛權的背影,有些苦澀。
    抱歉了。
    唐編輯。
    其實他接過文件袋的時候,就不抱希望。
    因為底稿都已經畫好了,按照自己這位老板的性格,怎麽可能會改。
    另一邊。
    唐瑤走出小區,再次伸手攔車,同時回頭看了眼那位歐衛權所在的小區,深深地吸了口氣。
    其實最終結果會如何,她已經知道了。
    該想後路了。
    唐瑤收回目光,然後一邊想著接下來的計劃,一邊上車前往了下一個漫畫家的住所。
    半個小時後。
    唐瑤再次站在一處住所的門前,看著眼前戴著耳釘的青年,平靜道:“邵老師!我記得你答應過我,會在上周將原稿給我。”
    “馬上馬上,下午就給你。”
    “馬上?下午?”
    “沒辦法……唐編輯,最近有點忙,活動太多了。”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而且我記得活動隻進行了一個下午。”
    “不感興趣也是你們安排的!一個下午也需要我消耗一周的能量!算了,下午……下午就能給你,一定給你。”
    “……”
    唐瑤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年輕男人。
    男人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
    邵常青,漫畫作品《軌跡》,奇幻類,雖然稱不上台柱,但在《ic》也算是熱門作品。
    他倒是不固執,也不整花活。
    但他拖稿!
    唐瑤永遠忘不了,自己剛來第一天,還在適應身體和工作,就因為這位邵老師死線前交稿的操作,被迫忙得跟陀螺一樣。
    為此。
    她一再提醒這位邵老師,請他務必準時交分鏡以及後續的原稿。
    但還是出問題了。
    根據原主的記憶,這位邵常青倒是不傲慢,但麵對催促,每次卻都是誠懇認錯,下次還敢。
    “這也是你們編輯部的問題!所以相信我最後一次,唐編輯。”
    “希望如此。”
    唐瑤看著眼前的男人,沉默片刻後,丟下一句話,直接轉身離開。
    二十分鍾後。
    最後一站。
    唐瑤出現在了位於西郊的別墅區,站在了一棟獨棟別墅前,按響了門鈴。
    而這次接待他的依舊是一位助手,長著一張娃娃臉,甚至讓人懷疑他到底成年沒有。
    唐瑤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你好,我是前天電話聯係過的唐瑤,我沒有收到湯老師的稿件,所以過來確認一下,‘文心漫畫獎’馬上就要開始了。”
    “……抱歉。”
    那位年輕人帶著些許驚豔之色,一邊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唐瑤,一邊有些不好意思道:“湯老師最近稿件太多了,關於承諾為貴公司新手賞投稿造勢的作品……可能無法完成了。”
    “……”
    文心漫畫獎。
    文心館為了更好發掘人才,為了應對日漸萎靡的漫畫家梯隊,同時為了應對互聯網趨勢,仿造新手獎,創立出來,會在網絡同步展出作品的漫畫獎項。
    跟普通新手獎不同,因為在互聯網展出,觀眾還有投票權,所以這個獎項為了打響名氣,也為了防止出現一些尷尬的狀況,特地邀請了部分成名的漫畫家投稿造勢。
    而其中一位,就由唐瑤負責。
    但現在……
    “……”
    唐瑤猛地深吸口氣。
    她一個上午!連續跑了三處地方,但沒一件事是順利的。
    這一刻,哪怕她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依舊忍不住感到生氣,她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突然往前一步,逼近道:“他知道承諾是什麽意思嗎?意思就是——無論情況如何變化!也不受影響!”
    “……”
    那位開門的年輕人微微一怔,然後下意識退後了半步,似乎是沒想到眼前漂亮得過分女孩會露出那樣飽含冷意的目光:“抱、抱歉。”
    “……”
    唐瑤看著對方,沉默半晌後,直接轉身離開。
    這活真的沒法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