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我為了請那樣的漫畫家供稿花費了多少心思！？那是我花費了無數人脈！喝吐了好幾回才找回來的大牌漫畫家！你連關係都無法維持！你做什麽編輯！？”
    “恕我直言，我不知道你所說的維持關係指的是什麽，無論是前期拜訪還是聯係支援我都沒落下。”
    “那為什麽對方會違約？還不是你不夠努力嗎？常規拜訪沒效果，察覺到對方不耐煩，那就給我拿上酒去拜訪，去討好啊！給我維持好關係啊，這不就是你這個編輯需要做的嗎！？你連這樣覺悟都沒有，你上什麽班？”
    “做不到，我隻是編輯，不是賣笑小姐。”
    “那我要你有什麽用！什麽都做不好！你長的這副漂亮皮囊有什麽用！？”
    “你確定還要說下去？”
    不出所料。
    雖然唐瑤打了丁主編一個猝不及防。
    但很快這位主編就反應了過來，先是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接著臉又漲得通紅，最後直接破防了，不斷拍打桌子，吼了起來。
    整個編輯部噤若寒蟬。
    而站在不遠處的康鳴，看著和丁主編針鋒相對的唐瑤，更是瑟瑟發抖。
    他家裏蹲有段時間了。
    這樣的畫麵對於他來說確實太過於刺激了。
    現在他唯一的感想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早知道昨天就跑路了……
    而另一方麵，丁主編那麽激動，也側麵證明了馬上要開幕的漫畫獎確實很重要。
    雖然這位丁主編隻能解決編輯們，但整個出版社顯然沒那麽無能，他們已經嚐試去擁抱互聯網了。
    這次的漫畫獎跟傳統新人獎不同，作品不僅會在內部評選，同時也會放到網上，免費給讀者觀看的同時，還給予了網絡讀者投票權，主要目的就是為了給線上網站造勢，不然也不至於邀請老牌的漫畫家供稿參加。
    是的。
    文心館並不是沒人看出來最近互聯網的趨勢，他們已經開始兩頭下注了，雖然重心依舊在傳統紙媒上，但為了即將上線的網站特地開了個漫畫獎，也能看得出來，內部還是挺重視新媒體的。
    而唐瑤負責的那位姓湯的漫畫家，顯然就是為了保證下限的存在，畢竟光靠新手為網站吸引人氣，確實吸引不了多少……至少不如功成名就的漫畫家們有吸引力。
    但那位姓湯的漫畫家，鴿了……雖然還有不少替代品，編輯部這邊也不是隻聯係了這麽一個大牌的漫畫家，但影響肯定還是有的，這也是丁主編憤怒的原因。
    不過對此，唐瑤問心無愧。
    因為她確實有維持關係，無論對方說想畫什麽題材，她都會幫忙收集資料，隻要是自己能解決的問題，都承諾會為其解決，並且隔天就會電話聯係……可以說能做的都做了。
    但稿件一直沒見著，反倒是那位湯老師，前天突然邀請她夜晚過去商談。
    具體商談什麽，唐瑤不清楚，也不感興趣。
    反正她直接拒絕了。
    倒不是怕遇到危險，隻是怕控製不住自己，第二天因為暴打知名漫畫家導致其半身不遂而坐牢。
    而拒絕的結果嘛，就是昨天再次拜訪，對方說工作太多了。
    唐瑤不知道眼前這位主編知不知道那位湯老師的性格，但無所謂，知道很惡劣，不知道憑剛剛那番話也很惡劣。
    加上已經有了替代品，完成了職責內所需要做的工作。
    她有充足的底氣反駁他。
    此刻。
    她眯起眸子，盯著那位丁主編，冰冷問道：“主編，你確定還要說下去？”
    “……給我滾去幹活！要是再收不回邵常青的稿件！你就不用幹了。”
    丁益龍張了張嘴，注意到唐瑤冰冷的目光，不敢再說了，隻是惱羞成怒般，重新說起了邵常青的問題。
    畢竟繼續說下去，可能就是騷擾下屬。
    這種罪名真捅出去，也不小。
    當然。
    不說歸不說。
    他看著眼前雖然漂亮，但完全不懂得尊重自己的女孩，心中的怒火卻更加旺盛了。
    畢竟對於一個上司來說，還有什麽比下克上更讓人生氣的，所以他趁著唐瑤沒走，補充道：“你口中那什麽很有天分的三流漫畫家的作品……”
    “雖然是不入流的漫畫家，但作品確實不錯，晚點我會拿過來，相信不會讓你失望，真失望了，到時候再提也不遲。
    我需要去完成工作了。”
    唐瑤壓根不等他說完，直接打斷後，回複了一句，然後轉身離開。
    方案已經給了，是不是三流漫畫家，他說了不算。
    她也懶得浪費時間。
    隻是她這樣的姿態，更讓丁益龍憤怒了。
    因為權威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了挑戰。
    他看著唐瑤的背影，那些陰暗，難以付諸於口的想法開始瘋狂湧出。
    直到唐瑤重新坐下，他才深吸口氣：“那邊那個！你叫康鳴是吧！？”
    康鳴瞬間站直：“是。”
    另一邊。
    唐瑤聽到那咆哮聲再次響起，雖然對那位康鳴被自己波及到有些抱歉，但她也顧不上那麽多了，直接幹起了活。
    那位歐老師，最終還是沒有改分鏡。
    他還是要畫死主角，而且原稿已經傳過來了。
    唐瑤已經放棄了，畢竟木已成舟……她看著屎一樣的劇情，強忍著撕掉的衝動，開始做起了分鏡指定。
    所謂的分鏡指定其實就是分鏡說明書，上麵要標注文字大小，指定的字型等等，到時候印刷的時候要用上，還有就是AORI，也就是宣傳標語，指的是每一話結束時預熱的話語……常見的格式類似於——【次回，重大的冒險，拉開帷幕】。
    雖然唐瑤完全不理解那位歐老師的想法，但該幹的活她還是會幹的，並且很快就投入到了工作中去。
    直到。
    隔壁工位的椅子被拉開。
    “那個……昨天感謝。”
    唐瑤轉過頭去，發現是昨天有過一麵之緣的康鳴。
    他滿頭是汗，臉上帶著不知道是後悔還是劫後餘生的表情，甚至搭話都小心翼翼了起來。
    明明看起來比唐瑤長一輩，但卻似乎有些害怕。
    “你能入職跟我沒關係，我隻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不過你後悔了嗎？”
    唐瑤收拾了一下桌上的原稿，側頭詢問了一句。
    “……”
    康鳴頭上的汗更多了，沒有回答。
    唐瑤沒有繼續問，隻是笑了笑。
    “話說……”
    康鳴看到唐瑤笑起來格外好看的側臉，有些恍惚……特別是聯想到剛剛那針鋒相對的一幕後，康鳴更加恍惚了。
    他猶豫了會，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就不怕得罪那位主編嗎？”
    “……”
    唐瑤動作一頓，然後轉過頭去，反問了一句：“你應該很久沒出來工作了吧？”
    康鳴赧顏道：“確實……身體出了點問題，加上最近就業有點難。”
    “那就正常了，你要知道，就算我剛剛低聲下氣，姿態一低再低，那也是免不了被一頓噴，什麽都改變不了，甚至過度壓抑自己還會產生嚴重的心理問題。”
    唐瑤了然地點了點頭，接著一邊整理原稿，一邊解釋道：“低姿態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除了得到一些廉價的同情心之外，難受的隻有自己。
    而且長久以來，不斷壓製自己，還會讓自己越發不自信，越發覺得什麽事都是自己的問題，哪怕是別人的錯。
    而且人類這種生物很奇怪，他既有善良的一麵，比如看到弱者會下意識心生憐憫，但也有惡的一麵，比如說看到弱者，也會忍不住……繼續欺壓。
    你覺得我們主編屬於那種人？”
    “額……”
    “我覺得屬於後者，如果我放低姿態，特別是有理的時候放低姿態，處境不僅不會變好，甚至會變得更加糟糕，唯唯諾諾隻會讓其更加變本加厲，至少我的判斷是如此。”
    唐瑤放下原稿，然後挪動椅子轉過身來，看著眼前的禿頭男人，笑道：“其實隻要工作做得久，你很容易就能發現，整個部門誰能幹，誰奸詐，誰渾水摸魚，誰是不幹人事的王八蛋……這時候會有很多選擇，有很多條路走。
    但很可惜，大多數路徑都不適合我，因為我目前的身份有點麻煩，而且我也不太想靠別人。
    所以——”
    唐瑤表情忽然變得嚴肅：“我隻能選擇一條比較麻煩的路，那就是……以牙還牙，十倍奉還！”
    康鳴：“……”
    他看著扮演了一波半澤直樹的唐瑤，肅然起敬。
    “開玩笑，其實沒那麽誇張。”
    唐瑤看到他的表情，演不下去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接著環視一圈周圍後，輕聲道：“隻是在做好自己該做的事，盡到應盡的責任後，保持適當的強勢而已。
    比如邵常青和歐從權的問題，我盡到了該盡的責任，並告知了上司那些我無法改變的問題，決定權已經不在我。
    而漫畫獎的稿件，我也找到了優秀的替代品，同樣完成了應盡的責任。
    這種情況下，我沒理由當受氣包。”
    “但問題是……”
    康鳴反應了過來，看了眼他桌上的原稿，沒有說下去。
    但意思很明顯……強勢是有代價的。
    隻是不等他說完。
    唐瑤便稍微舒展了一下身體，笑顏如花道：“那就解決問題啊。”
    “……”
    康鳴看著白皙臉蛋上露出兩個淺淺梨渦的女孩，有些失神。
    這一刻。
    哪怕年齡差距擺在這。
    他也覺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的女孩……比自己厲害多了。
    “加油吧。”
    唐瑤沒有繼續說下去，剛剛之所以說那麽多，隻是為了彌補他被自己波及到了而已。
    畢竟她可不希望眼前這個麵試了二十多次的倒黴孩子留下什麽心理陰影。
    眼看差不多了。
    唐瑤最後留下一句加油，便重新轉過椅子，準備收尾然後外出了。
    而同一時間。
    康鳴那放桌上的手機，也震動了起來，他拿起手機看了眼，立刻就從被美色迷眼的狀態中抽離了出來，然後輕輕砸了下舌頭，自言自語道：“不是，有免費的玩就不錯了……”
    唐瑤以為他是在跟自己說話，有些奇怪地再次側頭：“嗯？”
    “啊，不是跟你說，我是指這個。”
    康鳴回過神來，轉身麵對著唐瑤，舉起手機，解釋道：“我入職前做了個棋牌對戰平台，本來是給朋友們玩玩的，但最近疏於維護，那些用戶開始鬧騰，我朋友讓我維護一下，所以說我都快活不下去了，哪有精力啊……”
    “哦？”
    唐瑤聞言微微一怔，然後歪了歪腦袋，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