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臉色怎麽那麽差？去盜墓了？”
    唐瑤重新低頭，同時隨口問了一句。
    而另一邊，臉色奇差無比的康鳴聽到唐瑤的話，沒急著回答，而是先拉開椅子坐下，接著才一臉嚴肅道：“唐編輯……我被牛了。”
    “誒？”
    唐瑤聞言愣了愣，接著緩緩轉頭，瞪大美眸看著他：“節哀順變……另外，可以的話，麻煩詳細說說！”
    她很感興趣！
    “不是。”
    康鳴看著眼睛閃閃發光的唐瑤，知道她誤會了，用力搖了搖頭，接著舉起手中最新一期的《ic》，沉重道：“我三年前，剛畢業的時候，看到了《少女與少年與劍》這本漫畫的單行本，然後從那時候起，我就喜歡上了這本漫畫，我之所以在走投無路的時候，要來麵試漫畫編輯，也是因為這本漫畫。
    因為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這本漫畫。”
    “……明白了。”
    唐瑤眸子瞬間變得暗淡了，有些失望，就像是看到人端著貓糧過來了，正激動著準備開吃呢，卻發現口味不合適一樣。
    不過康鳴露出那副表情的原因，她倒是搞清楚了。
    “我真的很喜歡這本漫畫，但你知道這漫畫最新一期畫了什麽嗎！！！”
    康鳴情緒突然變得激動了起來：“全力以赴老師！不對！老賊！不對！那個傻逼竟然……”
    “你好吵。”
    唐瑤重新低頭，調整著《人頭氣球》的字體，同時打斷道：“我知道你在意什麽，我就是這漫畫的責編，比你更早看過這一期的劇情展開。”
    “啊？”
    康鳴臉上的表情一滯，呆呆地看著低著頭的女孩，仿佛才知道這件事一樣。
    然後，他更加激動了，猛地拔高聲音：“那……”
    “都說了別太大聲。”
    唐瑤看到其他編輯也朝自己投來了目光，隻能抬起頭來：“我努力過了，具體原因你應該也知道，還記得你第一次來報道時我和主編的爭吵嗎？我說那位歐老師的問題，他要求我別管。”
    “……歐老師？”
    “差點忘了你才剛來，全力以赴是筆名，他本名是歐從權……沒錯，就是我口中的歐老師。”
    “……”
    聽到這話。
    康鳴的表情再次一滯，接著來編輯部第一天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歐老師畫得有問題！難道你還能比他懂！？你知道《ic》銷量最高的是哪部作品嗎？你知道《少女與少年與劍》休刊一周會帶來什麽影響嗎？
    丁主編的話語在康鳴耳邊炸響。
    “他也是傻逼吧！！！？”
    一瞬間。
    康鳴搞清楚了所有狀況，他猛地站起身來，突然大吼了起來：“這還不如休刊！這畫的跟狗屎一樣！還沒問題！！！”
    因為他的大吼。
    驟然間。
    整個編輯室都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但康鳴根本不在乎，隻是看向唐瑤，揮舞著手臂：“明明你都提醒了！為什麽還要一意孤行，為什麽還要給讀者喂屎！”
    “你先冷靜下來。”
    唐瑤雙手離開鍵盤，向康鳴投去無奈的目光：“大吼大叫能解決問題嗎？能改變現狀嗎？”
    “但是！這也太離譜了！為什麽你都說了，無論是作者還是主編都無動於衷！這根本就不合理！”
    “……”
    唐瑤看他還是沒冷靜下來，眼看事情有越來越麻煩的趨勢，深吸了口氣，挪動椅子轉過來，然後慢慢收起臉上的表情，伸出白嫩手指，往下一指，冷冷道：“你給我坐下！”
    “……”
    康鳴看著眼前麵無表情，跟平常可愛靈動的模樣幾乎天差地別的女孩，因為反差太大，直接一個激靈。
    一瞬間，他冷靜了下來。
    直接乖巧地坐下。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唐瑤看他坐下，恢複成了平常的模樣，重新轉過椅子，同時回道：“我曾經也是讀者，我知道你的不滿和憤慨，你要罵可以罵，但那麽大聲在編輯室會很麻煩，你別忘了你才剛來，而且真的很吵。”
    康鳴苦笑一聲，環視一圈周圍後，收回的目光，大概明白唐瑤的意思了。
    但是……
    “但是我真的很不甘心……不如說對這份職業的幻想都破滅了，所以全力以赴老賊到底是怎麽想的！”
    康鳴這次壓低了聲音，但他死死捏著手中最新一期的《ic》，話語透著強烈的不解。
    “每個人都有幻想破滅的時候，早點習慣比較好，畢竟一旦愛好和職業扯上關係，就會變得很麻煩，哪怕是你原先打算入職的遊戲行業也是，你應該不知道吧？很多網遊策劃根本就不會玩自己負責的遊戲。”
    “誒？”
    “你還真不知道啊。”
    唐瑤低頭不斷修飾著漫畫字體，無奈回道：“所以說工作就是那麽無聊的事，至於全力以赴，那位歐老師的想法，其實也不算罕見，無非就是沒了韁繩，然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我感覺良好……畢竟某種程度上來說，作者是自由的，完全可以畫任何自己想畫的東西，隻要完全不去考慮商業化的問題的話。
    但如果本身就是商業化的作品，那市場就會教會他們叫做真實世界，什麽叫代價。
    網遊策劃不玩自己的遊戲，那就不會明白玩家到底想要什麽，或許一時能撐住，但最後一定會迎來報應。
    而漫畫的報應會來得更快，畢竟那位歐老師的作品遠沒有到完結的時候，下一期的讀者調查表，漫畫的人氣，讀者的怨氣，會直接反饋給哪位歐老師的。
    他估計很快就會明白，現實世界和自己腦海中的世界是存在差距的。”
    說起這個。
    唐瑤不由地，就想起了前世一部叫‘魔法科高校劣等生’的動畫，就是那部俗稱抗X奇俠的動畫。
    那部動畫就完美詮釋了什麽叫作者腦海幻想的世界，和真實世界完全是兩回事……其中最讓唐瑤受不了的情節，大概就是第一季動畫結尾，大義凜然地表示不汙染近海，要等軍艦駛離海岸線的操作。
    當排放核廢水的事出來後。
    每次想到這個情節，唐瑤就覺得很傻……恨不得將話筒塞原作者嘴裏，讓他再表演一遍。
    “……但哪怕表達欲再強烈，也不能用這方式啊，難道他就沒考慮過讀者的心情嗎？”
    康鳴聽完唐瑤的話，短時間內，直接迎來了雙重幻想破滅。
    他臉色灰白，表情就像嗶了狗一樣，喃喃道：“說實話，我依舊覺得意難平，唐小姐，你難道不覺得……”
    “我跑了四趟都沒能改變那位歐老師的想法。”
    唐瑤動作頓了頓，然後道：“其實編輯就是讀者和漫畫家之間的橋梁，本身就承擔著不讓漫畫家自嗨，完全陷入腦中世界的責任，但無論是那位歐老師還是丁主編，顯然都不是這麽認為的。”
    “……”
    康鳴說不出話來了。
    台柱作者一意孤行，而頂頭上司主編的話，他也聽過了。
    那種情況下，還能兢兢業業地跑四次。
    這都不能稱之為敬業了，都稱得上全力以赴了。
    但是，結果還是沒變。
    這一瞬間。
    他覺得自己的幻想全都破滅了，都想原地離職了。
    “不過從你的反應來看，外界的其他讀者應該也不平靜，接下來就先讓那位歐老師和那位尊敬的主編嚐嚐什麽叫苦果吧。”
    唐瑤敲下最後一個字符，雙手離開鍵盤，再次回過頭去：“接下來就看作者本人吧，畫出這樣的劇情，後續如果不能給一個交代，不能更好的收束劇情，我看台柱也差不多要完蛋了，姑且看看他到底是怎麽想的，怎麽選擇吧。”
    康鳴愣了愣：“選擇……這還有選擇嗎？”
    “翻到最後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