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桌麵上，手機的震動停下了，接著又響了起來。
    還是丁益龍。
    隻不過歐從權依舊沒有注意到。
    而等手機第二次停下震動。
    李江發現歐從權依舊坐著一動不動，終於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
    歐從權回過神來，然後抬頭看向自己的首席助手，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我之前是不是……”
    可話到嘴邊，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又閉上了嘴。
    但剛剛全程旁聽的李江聞言，深呼吸了幾口，鼓起勇氣問了出來：“老師之前……怎麽了？”
    “沒什麽。”
    歐從權卻不願意再說了，隻是搖了搖頭，看著手中的修改稿：“隻是覺得那位唐編輯沒有說錯，說到底，我現在隻是覺得得救了……什麽幡然醒悟確實太扯了，我現在隻是被一開始自己看不起的編輯，或者說從來沒有看起過的編輯給救了，劫後餘生感到慶幸而已。
    我從始至終都沒有變，哪怕時間倒轉，回到上一周，我的態度估計也不會變，我依舊會自大地讓她滾吧。”
    李江：“……”
    這話倒沒說錯。
    這位歐老師，從來都覺得編輯的作用可有可無，要不然也不會在被挖的時候，特別提出避免幹擾獨立創作的要求。
    事實上，丁益龍上一個指派過來的業餘編輯搞出來的騷操作，隻是強化了歐從權的刻板印象，讓其對編輯更加不耐煩了。
    他一開始骨子裏就是覺得編輯沒什麽用。
    隻是。
    知道歸知道。
    李江這會卻不知道該怎麽回了，難道回……老師說的在理？
    那估計李江就要和別人講述自己曾經有份工作的事了……
    而且。
    那應該是以前了吧……
    李江看向歐從權手中的修改稿。
    他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死死捏著編輯給的修改稿。
    好在，歐從權也不是找李江聊天，更像是在跟自己說話，根本就沒在意李江的回複。
    他說完後，又重新低下頭去，慢慢翻開手中的修改稿，那因為下垂嘴角顯得格外刻薄的臉上，露出了些許歉意：“自大傲慢的自己被人救了，也被人上了一課……”
    “嗯？”
    旁邊。
    還在想怎麽回的李江回過神來。
    “沒什麽，去叫其他助手回來吧。”
    歐從權深吸口氣，然後拿著修改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馬上開始準備下一期的分鏡，我要盡量在明天之前畫出來，明天就交給……交給唐編輯。”
    “呃，好。”
    李江看著突然振作起來的歐從權，點頭答應了下來。
    歐從權走向自己的工作間，同時補充了一句:“另外，麻煩你叫個阿姨打掃一下家裏。”
    “好。”
    李江再次答應了下來，然後目送歐從權走進工作間後，這才回頭看向門口。
    他能看出來，自己這位老板，已經振作起來了。
    不僅振作起來，似乎還開始反思自己了。
    而這一切改變，都因為一個編輯。
    唐編輯……真厲害啊。
    李江想到那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想到她最後那副看垃圾一樣的表情……臉蛋忽然紅了紅，接著他像掩飾什麽思緒一樣，猛地轉身，去聯係其他助手了。
    五分鍾後。
    李江聯係完其他助手，還有打掃的阿姨，重新回到了客廳。
    他準備順手收拾一下桌上的茶杯，而收拾的途中，他看到自己的老板，正坐在工作間桌子前，格外認真地翻看修改稿。
    剛剛應該看過一遍了吧？
    所以上麵到底寫了什麽。
    李江看到這一幕，有些好奇，但又不好問，隻能注視著那邊的情況，同時端起杯子。
    ……等等。
    來電。
    李江突然想起了些事，剛要出聲提醒歐從權。
    但他剛抬起頭，就聽到了手機鈴聲。
    李江頓了頓，看向鈴聲傳來的工作間，發現歐從權這次注意到了，並抬起了頭來。
    隻不過，看到來電人的瞬間……他臉色瞬間就黑了下來，隔著老遠，都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厭惡。
    ……看來不用提醒了。
    李江看到這一幕，沒有再多嘴，直接端著杯子回到了廚房。
    另一邊。
    歐從權雖然說是要畫分鏡……但卻並沒有急著動筆。
    因為那份修改稿，不僅能銜接上已有的劇情，甚至還啟發了他，讓他對後續的劇情有了新的想法，特別是惡意集合體這個有趣的設定。
    所以他翻了第二遍，看得格外認真。
    隻不過，越翻修改稿，他就越覺得不是滋味。
    而就在他沉浸進去，那不是滋味的感覺到達頂峰的時候。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
    雖然很不爽。
    但歐從權還是抬起頭來，看了眼。
    而當他看到來電人的名字，先是愣了愣，緊接著……強烈的厭惡感，便從心底猛地升起。
    因為來電人的名字是——丁益龍。
    “……”
    歐從權看著來電人名字，臉上滿是厭惡和嫌棄。
    他知道丁益龍是個沒本事的人。
    因為丁益龍上一個指派的編輯，真的害苦了他，而對方最後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爛攤子給他的操作，也確實消磨掉了他對編輯這一存在最後的信任。
    他一直都看不起這個主編，大多時候都是糊弄了事，但對方怎麽說也是主編，所以兩人勉強也算是相安無事。
    但那是以前！
    剛剛唐瑤的話語，還有他手中的修改稿，讓他明白了一件事，編輯和編輯，是不一樣的。
    要不是丁益龍指派的那個業餘編輯……
    要不是丁益龍後麵覺得唐瑤不聽話又拱火……
    要不是這個白癡主編……
    大部分人哪怕知道錯了，也會更傾向於認為，自己犯下的錯是別人導致的，是被人影響的。
    此刻。
    歐從權就處於這種狀態中。
    他看著手機屏幕上的來電人名字，直接火冒三丈。
    許久後。
    他才勉強冷靜下來，伸手拿起手機，按下接通鍵，放到了耳邊：“喂？”
    語氣十分生硬。
    但電話那一頭的丁益龍，似乎沒聽出來，電話剛接通，就迫不及待道：“歐老師嗎？剛剛怎麽沒接電話？我是編輯部的丁益龍……真是抱歉，打擾你了，你看過這一期的雜誌了吧？出了這樣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手底下的編輯，那個唐瑤給你造成麻煩了，我會盡快更換和你對接的責任編輯，不過這次的事鬧得很大，完全不像是老師的風格，我想問一下，唐瑤是不是影響你創作思路了？
    如果是的話，請你務必跟我說……”
    歐從權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聽著丁益龍暗示性的話語，瞬間明白了什麽。
    他慢慢瞪大眼睛，然後在聽到換編輯三個字後，仿佛被刺激到了，不等丁益龍說完，直接就吼道：“滾你媽的！！！”
    “……？”
    電話那頭的丁益龍話語一頓，瞬間陷入了沉默，好一會後，他的聲音才重新傳來，帶著錯愕：“……老師？你說什麽？”
    “我說！滾你媽了個逼的！！換你麻痹！！！聽清楚了嗎！？”
    歐從權更加大聲吼了出來：“想推卸責任？又想讓編輯背鍋？你他媽吃屎去吧！！！”
    丁益龍：“…………”
    ……
    同一時間。
    唐瑤離開了歐從權的家，並不知道後續發生了什麽事。
    她也不在意了。
    因為她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她能看出來，自己那份修改稿應該起到了作用，隻要不出意外，歐從權應該會按照修改稿畫。
    當然，也存在著他為了麵子，死撐著不改的可能。
    但沒關係，到時候讓尚濤聯係高層給壓力就可以了……到那時候，哪怕再要麵子，歐從權估計也會服軟。
    所以這事基本上已經跟她沒關係了。
    “終於完成了最後一件事。”
    唐瑤離開歐從權家所在的高級公寓，來到馬路邊，深吸口氣後，開始伸手招車。
    她不準備回公司了，而是回家！
    因為最後一環已經搞定了。
    那麽接下來……就隻剩下畫出《Fate Zero》開頭部分了。
    畢竟她忙前忙後，不就是為了讓《Fate Zero》搭上這次曝光度極高的順風車嘛。
    這要所有前置環節搞定了，忽悠完了，漫畫沒畫出來，多尷尬啊。
    而且……時間真的沒剩下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