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應該是她兩歲半左右的照片。
    留著櫻桃小丸子一般的發型，眼睛大大，鼻子小巧，真是特別可愛。
    那一頁，沒有別人的照片。
    她鼻尖猛的一酸，就在此時外邊門傳來了腳步聲，她不知是被嚇到了還是怎的，趕緊將相冊一合放到了床邊。
    他敲了敲門：“暮歸。”
    江暮歸整理好了心情才道：“進。”
    逆光裏，她看到了他沉的麵孔靜，他穿著居家襯衣，特別閑適悠然，眉眸平和，狀態不錯。
    “沒睡麽？”他問。
    江暮歸本來下意識想說睡了，但猛然一想，現在才七點，沒睡才是常態。
    她張了張唇：“睡不著。”
    眼睛紅紅的，是哭過了的痕跡，而他的目光卻一直注視在她臉上，這看的她有點慌。
    微微別開臉：“哭腫了，是不是很醜。”
    “不醜。”他回答。
    隨後便看到了她身旁的那本相冊，他眸色微沉了些，卻也沒說什麽。她吸了吸鼻子，看他：“爸爸，你做了吃的麽？”
    他道：“嗯，出來吃點麽。”
    他本來想說，要不先睡一覺再說吧。可是想起來從昨天一起吃的那頓飯後，再沒吃別的，便忍不住開了口。
    女孩兒特別乖巧的跟著她出來，簡單洗漱之後，便坐在了桌前。
    他煮了兩碗麵，上邊都放著一個荷包蛋，她的那份沒放蔥，看江暮歸看著那碗麵出神，道：“我記得你小時候不愛吃蔥，不知道這麽多年你的口味有沒有變，但我還是沒放。”
    江暮歸垂下眼簾，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熱氣在她心口蔓延開，炸出久違幸福的味道，帶著酸。她不知道已經多久沒跟他一起吃過家常的東西了，上一次追溯，得是幾年前。
    直到冰涼的東西滑到臉上時，她才後知後覺，本來想把頭埋下去不被發現的，但此時一雙溫熱的手抵住她下頜。
    然後重重的拭去了她的那滴眼淚。
    她死死咬著唇，突然特別難過，眼淚又冒了出來，他心裏莫名的揪起，他很討厭這種陌生的感覺，便用力把她下頜抬起，再次抹去她的淚水。
    然後與她視線相撞。
    女孩兒那雙眼睛看向他的時候，幽然，似乎含有萬千情緒，還帶有一點莫名其妙的進攻性。
    他突然覺得這樣的她有點陌生，昨晚那股沐浴露的香氣再次鑽進他的鼻腔中，還帶有女孩兒特有的香氣，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意識到，她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對他言聽計從的小娃娃了。
    他突然口舌有些幹燥，隨後迅速放掉了她，暗啞著聲音：“暮歸，不過是一頓飯而已。”
    是啊，不過是一頓飯而已。
    她笑了笑，抹去眼淚：“嚇到你了吧？”
    他低沉著語氣：“沒有。”
    他吃了幾口，便離去。
    江暮歸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將筷子放下。
    她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覺。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江維和她在懸崖邊吵架，然後推了她下去，她沒有墜崖，被穆安延接住了，可是下一秒他們兩人竟然一同跌入水中，因為彼此糾纏，再也浮不出水麵。
    溺水的感覺太真實，她幾乎是被這個夢嚇醒，大汗淋漓，驚魂未定。
    她緩了好久，才欲蓋彌彰的，想起來給江維打了個電話。
    “喂？”
    江維依舊懶洋洋的，聽起來性質不高，母女之間的默契幾乎是讓她意識到，江維知道外婆的事了。
    “媽媽。”她喚了一聲：“你還好吧。”
    江維沉默了會兒：“後天是你外婆的葬禮，你那會兒還沒回學校的話，就一起過來參加。”
    “那是肯定的。”說起這個，江暮歸還是鼻酸。
    江維沉默了會兒，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你昨天住哪了？”
    江暮歸心口猛然一縮，隨後有點慌亂道：“在酒店。”
    電話那邊沉冷笑：“你又去找他了吧？”
    江暮歸沒說話，心口莫名隨即緊抓著手機，道：“借著外婆的事，我是想問他，和你有沒有複合的可能。”
    “其實你不用找這麽多借口的……”
    手機那邊幽幽的聲音傳來：“這麽多年我還不知道你，你到底是想戳和我們倆，還是自己想見他。”
    這句話仿佛如黑暗中的一盞燈，將她這些年暗藏在黑暗中詭秘的心事揭露開來。
    她知道江維沒有那麽多意思，她本來也沒有，或者說自己沒有發現，可是她莫名想起了自己的那個荒唐的夢，在那個想法從心中萌生時，她幾乎是心中一顫，被自己嚇到。
    然後猛然按了掛斷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