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快坐下吧。”老傭人的聲音在耳側催促道。

    她微微怔了一下，目光從弟弟臉上移開，輕輕應了一聲，拉開椅子坐下。

    筷子入手的瞬間，剛才的異樣感被日常的瑣碎衝散，她夾了一口菜，放入口中，溫熱的感覺順著喉嚨滑下，讓她莫名地安心。

    餐桌上的交談聲溫和而平穩，奶奶坐在主位上，撥弄著手中的佛珠。

    一切都顯得那麽正常。

    她低頭吃飯，腦海裏那點疑惑似乎被眼前的溫馨場景衝淡，她照常吃飯，照常和家人說話，照常度過這一天。

    夜晚，她緩緩閉上眼睛，困意襲來，意識逐漸模糊。

    可她的夢境卻並不安穩。

    她站在別墅的大廳裏，四周一片死寂，空氣裏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的目光順著氣味的來源望去——

    大理石地板上，一男一女躺在血泊之中，身下蔓延著大片殷紅的血跡，女人的手還保持著向前伸出的姿勢，仿佛臨死前正試圖去抓住什麽，目光已經徹底渙散。

    他們的屍體之間，一個小女孩跪坐在血泊中，身上的公主裙已經被血浸透，黑色的長發淩亂地披散著，遮住了大半張臉。小女孩低著頭，沒有哭泣，甚至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眼神空洞，黑色的瞳孔仿佛凝視著深淵。

    她的心猛地一緊，想要後退，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隻能僵硬地站在那裏，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

    小女孩似乎終於注意到她的存在，緩緩抬起頭，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小女孩的嘴唇微微張開，像是在低聲呢喃著什麽，可她聽不見任何聲音。

    一股涼意順著脊椎猛地竄上她的腦海，她驟然驚醒！

    夜風透過窗縫，帶著一絲陰冷的潮氣，房間裏的燭光微微搖晃，投下模糊不清的影子。

    她的心髒還在急促跳動，方才夢境中的血腥氣仿佛還未散去，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身體像是剛剛被人從冰水裏撈出來一樣，涼得透骨。

    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紊亂的呼吸，緩緩掀開被子下床。腳尖落在柔軟的地毯上，微微陷了下去，屋子裏一片寂靜，隻有掛鍾滴答、滴答地響著，每一下都像是敲擊在心頭，帶著詭異的節奏。

    她不想再回想那個夢，可夢裏的畫麵卻像是被刻進了腦海裏一樣，越是想甩開，越是清晰得可怕——

    血泊、屍體、小女孩空洞的眼神……

    她感覺到喉嚨裏湧上一股壓抑的幹澀，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似的，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她需要喝點水，壓下這股不適。

    輕輕推開房門，走廊裏一片昏暗，隻剩下盡頭的燭光微弱地燃著，幽幽地照著二樓的走廊。

    她赤著腳，步子放得極輕，生怕驚動了什麽——又或者說，生怕驚動了某個人。

    穿過走廊，樓梯下方的客廳寂靜無聲，家具的輪廓隱沒在黑暗之中，看上去比白天更顯壓抑。她慢慢地走下樓梯，走向廚房。

    然而，還未靠近，廚房裏卻傳來了一陣細微的聲音——

    低語、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交錯著幾聲輕笑。

    她的腳步微微一頓，心頭莫名湧上一絲不安。

    誰在裏麵？

    她偏頭看去，廚房的門沒有關緊，門縫裏透出一絲昏黃的光。她站在昏暗的大廳裏，眯了眯眼，透過那道門縫悄悄看了進去。

    燭光下，兩道身影緊緊地貼在一起，女人輕輕靠在男人的胸膛上，男人的手攬住了她的腰，曖昧地低聲說著什麽。

    她的心猛地一跳，握緊了門框。

    那是她的母親，和一個男人。

    母親……和男人……在廚房幹什麽？

    她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這一幕。

    而當她終於看清那個男人的臉時，一股強烈的熟悉感驟然浮現，撞得她的胸口發悶。

    ——那個男人的臉，她見過。

    可她就是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裏見過。

    她渾身的肌肉繃得死緊，呼吸也不自覺地放得極輕，生怕驚動了廚房裏的人。可就在這一刻，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她的後背瞬間一僵。

    下一秒，一道沙啞的嗓音幽幽地從身後響起，帶著一絲壓抑的威嚴——

    “盼娣，這麽晚了，你怎麽不睡？”

    她的瞳孔一縮，慢慢轉過頭，對上一雙深沉的眼眸。

    ——奶奶站在她身後，靜靜地看著她。

    偌大的客廳裏，暖黃色的燈光亮起，燭火微微搖曳，投下長長的陰影。

    所有人都被驚醒了，站在客廳中央，母親和那個男人跪在地上，低著頭，一言不發。

    父親站在一旁，臉色蒼白，額角滲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他的拳頭緊緊攥著，卻沒有說話。

    她站在人群中，心跳得很快，目光在所有人的臉上掃過——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觀，沒有人開口。

    空氣沉悶得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夜晚，壓抑而沉重，仿佛隨時都會爆發出可怕的風暴。

    “老太太，都是我的錯……”男人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發顫，“是我一時糊塗，是我引誘了夫人，她是無辜的……”

    他說得可憐，可奶奶隻是微微抬眼，目光淡淡地掃過他，語氣依舊緩慢“是嗎？”

    男人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冷汗，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叩首“是的，是我鬼迷心竅！求您饒過夫人，她真的……什麽都沒有做……”

    奶奶沒有說話，沉默了片刻，才緩緩抬起頭，看向母親。

    母親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仿佛已經認命了一般。

    父親站在一旁，依舊沉默著，眼神晦暗不明。

    她的腦子突然刺痛了一下。

    她看著父親的臉，腦海中猛然浮現出另一幅畫麵——

    父親側坐在廚房的椅子上，一個女傭坐在他的腿上，父親摟住女傭的腰，手掌緩緩落在女傭的臉上。

    她猛地回神，身體微微晃了一下，心髒狠狠收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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