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小院的灶房裏
    煥丫一邊揉著麵團，一邊問：“嬸子，天成哥昨兒啥時候回來的？”
    昨天下午，村長親自過來接宋天成，說是有事需要他出去一趟，有個大人物想見見他。
    去了之後，天成哥連晚飯都沒回來吃。
    煥丫還讓秋梅帶著大虎去村長家問了，就聽金桂嬸說人去什麽酒樓了，估計得很晚才回來，讓他們別擔心。
    煥丫一開始還想等呢，但也沒等多久，人就困得受不住，睡著了。
    眼下看著宋天成的房門還是關著的，估計是沒起呢。
    “沒回來呢。”
    “沒回來？”煥丫愣住，“去這麽久嘛？”
    宋母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道：“不是，不過他沒事，放心好了。”
    煥丫想問，但看嬸子都不著急，好像也就沒什麽急的了。
    她埋頭揉麵團，琢磨著自己今天能不能跟嬸子去鋪子裏，她還沒得去看過呢。
    但不出意外的，被拒絕了。
    宋母拍了拍她的腦袋，說：“你在家等著天成回來，我擔心他沒吃早飯，還得你給他熱熱。”
    煥丫：……
    不過，她心裏對宋天成的擔心還是占了上風，也就應下了。
    這一等，就等到了快中午時。
    宋母和秋梅還沒回來，門被人敲響了。
    “誰啊？”
    “我。”
    聽到宋天成的聲音，煥丫眼睛一亮，連忙出來開了門。
    見人完好無損的坐在輪椅上，她心裏懸著的石頭終於是放下了。
    就連語氣都是前所未有的雀躍：“天成哥你回來了！”
    宋天成頷首，笑道：“先讓我進去？”
    “哎哎。”
    煥丫連忙讓開，等著宋天成進來了，又忙問：“天成哥你吃飯了沒？我給你烙個餅子吃？嬸子和梅姐馬上就回來了，咱等她們一起吃飯。”
    宋天成點頭：“可以。”
    煥丫又匆匆進了灶房，不多時就拿來一個熱乎乎的餅子遞給他：“快嚐嚐！”
    又給他倒了熱水，見人暖和起來了，才問：“天成哥，你去哪兒了？咋現在才回來？”
    她來宋家這麽長時間，還是第一次看到宋天成出去這麽久才回來。
    以前都是她的。
    “有些事情需要了結了。”
    宋天成說著，又看向煥丫，語氣輕鬆道：“煥丫，以後你可以隨意出門，不必再擔心任何人了。”
    煥丫一頓，臉上的笑容也有一瞬的收斂。
    “天成哥，你的意思是，花老三找到了？”
    宋天成點頭，又勾起一抹笑：“不隻是花老三，還有黃天賜。”
    煥丫頓住：“他走了？”
    “嗯，也不算。”
    “那是？”
    “他們都被抓了。”
    “啥？”
    煥丫以為自己聽錯了：“被誰抓了？村長？”
    宋天成猶豫了一瞬，在要不要告訴煥丫之間徘徊了下，最終還是選擇了明說。
    “不隻是村長，縣城裏來的捕快，還有縣令，一齊抓走的。”
    煥丫的眼睛瞪得比大虎還圓，她怎麽有點聽不懂的，這跟縣令——不對！
    “你上次說黃天賜犯事，就是這個？”
    “嗯。”
    宋天成點頭，連著昨兒出門開始，全都告訴了煥丫。
    煥丫聽得一愣一愣的，良久才反應過來：“所以，昨天村長找你，要見你的那個大人物，就是縣令？”
    宋天成點頭。
    煥丫：“你一晚上沒回來，就是去抓花老三了？”
    “沒錯。”
    “花老三和黃天賜有，有貓膩，他們從花婆婆的伢行裏，偷，人去賣給別人？”
    宋天成：“準確點說，是他們接受別人的委托，在伢行或者是各地挑選所需要的人，再高價賣出去。”
    煥丫眨了眨眼，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那，這個委托，跟我，有什麽關係？”
    “沒關係。”宋天成道，“隻是黃天賜從花老三的口中知道了你的名字，花老三因為你劃破臉的事，被花婆婆懲罰了一頓，也是在這個時候搭上了黃天賜這條線。”
    “後來他去杏花村，本意隻是想找個合適的人幫自己幹事的，沒想到你也在，他發現你的傷已經好了，這才想把你給帶走。”
    至於後麵，黃天賜倒是真的接到了一個委托，是為一個富貴人家找能生養的小妾，當時他就想到了煥丫，這次過年回來，有一半也是為了煥丫。
    不過宋天成反應快，帶著煥丫到了鎮上，這才沒讓黃天賜立馬得逞。
    但這些，就沒必要告訴煥丫了，徒惹心煩。
    煥丫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是如此的一波三折。
    她咽了咽口水，半晌才說：“我以後出門，是不是得再裹得嚴實些？”
    宋天成見狀，心裏驀然一疼。
    他輕歎一聲，搖頭道：“不必，整個窩點都已經被縣令清除，黃天賜和花老三也被抓，以後咱們縣裏都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了。”
    煥丫這下才算是真的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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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天成又安撫道：“以後你想擺多久就擺多久的攤，便是想開分店，也不會有人再來找麻煩。”
    “其實現在也沒人找麻煩的。”煥丫很快將那些事情拋到腦後，“這兩天收攤都很早，我們今天還特地多做了一點，不過應該都會很快就回來了。”
    宋天成笑著道：“那便好了。”
    煥丫點頭應了一聲，垂著頭片刻，又說了句：“謝謝你，天成哥。”
    宋天成一頓，心口頓時一軟，道：“不是說了一家人？不必謝我的。”
    煥丫點點頭：“是一家人，但還是要謝的。”
    她抬眸看向宋天成：“如果不是你，這件事可能還要耽擱很久。花老三和黃天賜，可能還會做出更多不好的事。”
    她不清楚縣令村長他們到底是怎麽部署的，但在她的視角裏，是宋天成陪著她去了伢行，也是宋天成說服了花婆婆，讓她一直看著花老三。
    如若不然，縣令他們或許也沒那麽快能抓到花老三。
    而且從宋天成方才說的話，她也清楚知道花老三會被捉住，還有一部分是因為宋天成給的意見。
    是他讓大家做誘餌，引誘花老三上鉤的。
    所以，這聲謝謝，宋天成完全擔得起。
    宋天成明白了煥丫的意思，便不再推諉。
    兩人相視一笑，籠罩在心頭好幾天的陰霾，也在這一刻散去。
    他們，終於可以回家了！
    從鎮上回村的那天，村長和裏正親自來送。
    跟著兩人一道過來的，還有一個年輕的男人。
    煥丫沒見過那人，對方也就三十來歲的年紀，瞧著是真的很年輕，說話還非常的客氣。
    “宋先生，這次當真要多謝你。”年輕人道，“若不是你一開始發現了黃天賜的不對勁，我們也不會這麽快就查到證據。”
    宋天成微微搖頭：“是縣，”話還沒說，他看到對方的眼神，便笑著改了口。
    “是陸公子有遠見，宋某也隻是隨口說了幾句。”
    “宋先生，”陸沅笑道，“你我緣分不止於此，何必如此客氣？”
    宋天成隻當他說客氣話，卻沒想一旁的謝明遠開了口。
    “這倒是實話。”謝明遠露出笑容，“天成許是不知，你先前坐的那輪椅，還是陸少爺的。”
    宋天成還真沒想到過這個。
    陸沅：“這都多久的事了，您還說？”
    他笑著看向宋天成：“當時意外，摔傷了腿，本來就沒那麽嚴重，謝叔非要讓我弄個輪椅。這不，木頭送去了，還沒等到輪椅呢上頭就來了消息，正好腿好得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
    “現在想來也是緣分，那輪椅沒被我帶走，卻是幫了你。”
    宋天成詫異道：“原來如此，那陸公子的腿可痊愈？”
    “好全了。”陸沅笑道，“遇到個神醫，連疤都沒留下。”
    “如此甚好。”
    “陸公子。”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幾人的交談，眾人回頭，煥丫已走了過來。
    “陸公子，抱歉打斷您。您方才說治腿的神醫，可還在縣城？”
    幾乎是在煥丫問出口的瞬間，大家就知道她是為了誰問的。
    陸沅一視同仁，對著煥丫同樣客氣：“人是在的，就在天香鎮，我記得他住的那村子，好像是叫什麽花村。”
    天香鎮隻有一個村子名字裏帶花的。
    煥丫驚道：“可是杏花村？”
    陸沅點頭：“不過這人脾氣有點怪，尋常人找他不一定能治。”
    說著，他取下腰間的一塊玉佩：“你們帶著這個過去，看在我的薄麵上，他老人家應該會答應。”
    宋天成沒接，反問了一句：“陸公子，您說的這位神醫，可有姓名？”
    “自然。”陸沅頷首，“姓福，單名一個鬆字。”
    方才還高興不已的煥丫在聽到這個名字時一愣：“老鬆叔？”
    “老鬆叔？你們都是這樣稱呼他的？”
    宋天成淺笑道：“若當真是老鬆叔，那倒是不用了，我這雙腿就是他給醫的。”
    “哦對，你們也是住在杏花村的嘛！”
    陸沅笑著說：“若是他動的手，那就不用擔心了。福叔的本事那是上京的大夫也比不上的，盡管放心就是。”
    “多謝陸公子。”宋天成拱手道。
    “跟我還客氣？”陸沅道，“這個玉佩你也收著，以後若是到縣城了，盡管來找我就是。”
    “行了，我也不拉著你說了，趁著天色尚早，趕緊回去吧。”
    宋天成頷首，再次同幾人道謝後，才上了李大爺的牛車。
    他的腿部尚不能用力，便坐在了牛棚的後頭，雙手撐著板子挪了上去。
    煥丫一手拎起輪椅，穩穩當當地放到了牛棚裏。
    陸沅看到這一幕，一愣，“這丫頭，力氣這麽大？”
    鄭鐵山笑著道：“煥丫的力氣是要比尋常人大一些。”
    “倒是有福。”陸沅笑了笑，目送著牛車離開後，才轉身道：
    “我也該走了，把黃天賜和花老三帶上，等巡撫審問後，再一同送到上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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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話，謝明遠和鄭鐵山的臉上的笑容也斂了起來。
    謝明遠沉吟了片刻，問道：“縣令，巡撫此人，可信？”
    “若是他都不可信，我們也沒別的法子了。”
    陸沅輕歎一聲道：“我們能護住雲陵這一方土地，已是難得。”
    謝明遠和鄭鐵山對視一眼，沒再說話。
    誰說不是呢？
    陸沅在這裏是個大官兒，可在那些上京來的人麵前，不過是個小小的縣令，連話都說不上一句。
    良久，謝明遠才感慨似的說了句：“但願巡撫是個為民請命的好官吧。”
    陸沅點點頭，臉色不再似之前那般輕鬆。
    他其實比誰都清楚，黃天賜這人手上的利益可不是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麽簡單。
    這背後到底有多少人推動，誰也不清楚。
    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巡撫能安全到達上京，這縣裏的事能直達天聽，不然，他們抓到再多人，也隻是做無用功。
    “天成，方才那個陸公子你何時認得的？”宋母好奇道。
    宋天成道：“那人姓陸，是咱們雲陵縣的縣令。”
    “縣令？！”宋母驚住，煥丫也猛地抬起頭：“方才那人是縣令？”
    “嗯。”宋天成道，“人這次來也是為了黃天賜和花老三，人現在已經抓住了，咱們天香鎮以後也算太平了。”
    宋母點點頭，還是有些驚訝：“倒是沒想到，咱們雲陵縣的縣令會如此年輕。”
    “是啊。”宋天成見到人之前，也沒想到對方會這般年輕。
    他想著事，視線落在煥丫身上時，微微一頓：“煥丫，在想什麽？”
    “嗯？”煥丫回神，對上宋天成和宋母關心的視線時，輕輕抿了下唇。
    “沒，沒什麽。”
    宋天成微微眯眼，他看出煥丫心緒不寧，不過她不願說，他也就不再多問。
    隻是回家的這一路，難得有些安靜。
    大虎都有些不適應，跑下去轉了兩圈，被寒風吹得直打哆嗦，又晃著尾巴跳上來，窩在煥丫腿上不動彈了。
    牛車一路到村口，正值晌午，田裏不太少人正幹活。
    遠遠看見來了牛車，大家仰起頭看了眼，見是李大爺，眾人沒了興趣，埋頭幹自己的活。
    李大爺一路將人送到了後山腳下，又幫著他們把東西都搬到院子裏了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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