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讓大家拿錢貼補戲班子有些困難，也沒有這樣的規矩。
    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會想出這樣的辦法。
    所以我不強求大家，一切以自願為主。
    不過有句醜話我說在前麵，願意跟戲班子同甘共苦的人，以後就是程家班真正的一份子，可以享受程家班的一些隱藏福利。
    不願意的也沒關係，以後也能繼續在這邊唱戲，照樣拿錢，但隻相當於臨時工。”
    程默沒有一棍子將所有人打死。
    開除姚偉，已經起到了殺雞儆猴的效果。
    哪怕年前沒有小生，他也不擔心，頂多這段時間不唱小生的戲了，而武生，他可以客串一下。
    並且為了春晚，戲班子肯定還要拿出大部分時間來排練。
    等到年後，隨著戲班子一舉成名，再想找個挑大梁的小生，很難嗎？
    “今天歇業，明天星期一，本來就沒有演出，這兩天的時間，大家回去好好想想，就這樣吧。”
    程默說完，給程明輝使了個眼色，兩人徑直離開。
    “孫叔，您說說，哪有班主伸手問唱戲要錢的？”
    “是啊，這年頭誰手裏還有錢？”
    “我先說好了，反正我一分錢都沒有，你們誰願意給誰給。”
    “小姚被開除，咱們以後真不唱小生的戲了？”
    “本來人就少，要是沒了小生的戲，估計就更沒幾個觀眾了。”
    “對了，剛剛少班主說隱藏福利？”
    “你還真信啊？
    咱們在程家班待了不是一年兩年了，有什麽隱藏福利，咱們能不知道？
    依我看，就是在給咱們畫大餅呢。”
    “行了，少班主也說了，自願！
    你們要是不想掏錢，誰還能勉強你不成？
    就這樣，散了吧。”
    孫海魁起身，擺了擺手，便率先離開。
    “孫叔，您掏錢嗎？”
    趙星偉疾走兩步，小聲問道。
    “我要是有這個錢，肯定掏，畢竟這些年班主待咱們也不薄，可惜家裏有個敗家的兒子，哪還有什麽錢？”
    孫海魁搖搖頭。
    “那我也不掏了，誰知道戲班子還能維持多久，萬一哪天倒閉了，不得打水漂？”
    趙星偉歎了口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其餘人，也紛紛對視一眼，各自散去。
    “小默，你這個辦法到底行不行？萬一沒人掏錢怎麽辦？”
    後院的客廳裏，程明輝走來走去，臉上充滿了不安。
    “就算沒人掏錢，我媽也會兜底的。”
    程默坐在那裏，不緊不慢的說道。
    “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擔心的是大家的心散了。”
    程明輝已經隱隱感覺到，程家班的招牌，可能就要砸在自己手裏。
    “散？您就把心放到肚子裏吧，我打賭，不用等明天，今天晚上就有人送錢來。”
    程默自信的說道。
    在他看來，所謂的人心，說白了就是利益。
    或許一開始的確有共同理想的因素，也有感情的成分，但所有的一切，隨著時間的推移，終究會轉化為實實在在的利益。
    程明輝不想程家班散了，那些人又何嚐想？
    甚至某種程度上，他們比程明輝還要心急，畢竟他這樣的班主，實在太難找了。
    哪怕最近半年戲班子的生意有所下降，可他們拿到手的錢，實際上並不比往年少太多，就因為程明輝拿出自己那份來補貼他們。
    因此，在他們看來，隻要能維持住戲班子，遲早還會賺回來。
    更別提，程默拿姚偉來殺雞儆猴，他們誰敢鬧騰？
    先前在戲廳那邊，其實已經有人想要掏錢，但礙於其餘人在，一時間有些抹不開麵子。
    等回去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就該做出選擇了。
    “希望吧，不過要是真沒人送錢，到時候春晚怎麽辦？真不讓他們上台？”
    程明輝還是能分得清輕重緩急的。
    眼下，在他眼裏最重要的，那肯定是春晚。
    “嗯，不能跟戲班子同患難，自然沒資格同享福。”
    程默這話說的很堅決，要是付出的跟坐享其成的一樣待遇，往後誰還願意付出？
    程明輝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勸慰的話咽下去。
    剛剛戲廳裏發生的那一幕，他又怎麽可能毫無芥蒂？
    於是，他又重新把那件開線的戲服找出來，跟其較真。
    這一忙起來，時間果然過的更快。
    眼瞅著到了中午，程明輝正準備去做飯，便見到一個身影像做賊般擠了進來。
    “班主。”
    “星偉？你怎麽來了？”
    “班主，之前在戲廳，有些話我不好說，但這些年你對我怎麽樣，我趙星偉記在心裏，眼下戲班子遇到困難，我如果坐視不理，那我還是不是個人了？”
    趙星偉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裏掏出一疊錢。
    “班主，這是三百塊，我家裏的情況你也清楚，這已經是我能拿出來的所有錢，實在不夠的話，回頭我再去借借。”
    “你……”
    聽著對方的話，程明輝心中頓時湧出一股濃濃的感動，便是眼睛都開始發紅。
    他不是在意這三百塊錢，而是覺得自己這些年的付出沒有白費。
    就在他準備說什麽的時候，程默從屋裏走了出來。
    “少班主。”
    趙星偉看到程默，本能的叫了一聲。
    而在以前，他見到程默，也隻是隨口叫聲小默。
    但今時不同往日。
    程默在戲廳裏，毫不猶豫的開除姚偉，把他給嚇住了。
    能開除姚偉，自然也就能開除他。
    所以他不怕程明輝，卻有些害怕程默。
    “趙叔，還是叫我小默吧，都是自己人，少班主顯得太見外。”
    程默說完，又看著程明輝說道：“爸，你拿個本子，給趙叔記下來，這三百塊錢也不是無償的，等過幾年，咱們有錢了，連本帶利的還給趙叔。”
    “對對，是得記下來。”
    程明輝也認同的點頭。
    “不用，真的不用。”
    趙星偉連連擺手，心裏卻在滴血。
    先前姚偉有句話他還是頗為認同的，那就是，以後戲班子要是賺不到錢，拿什麽還給他們？
    至於說過幾年，誰知道幾年後是什麽樣子？
    但他還是忍著肉疼，咬牙拿出三百塊錢，為的就是讓戲班子別垮，繼續維持下去，隻要戲班子繼續開下去，那麽總能賺回來。
    而這三百塊錢，他已經做好了打水漂的準備。
    權當是以後的工資降低點，總比直接沒飯吃好的多。
    “不行，必須記下來。”
    程明輝執拗的拿出一個本子，認認真真的記下趙星偉的名字，還有三百塊錢。
    看到這一幕，趙星偉的肉疼，稍微降低了那麽一點。
    就在他準備再說點什麽的時候，門口又擠進來一人。
    趙星偉跟對方四目相對，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