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我等你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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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姚宗巳的麵談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出乎商名姝意料之外。
    兩人無旁的來往,姚宗巳身子骨不好,說定後各自離開。
    商名姝朝外,走至一道磚雕精美的垂蓮門先聽到尖銳的聲音。
    “林娘子,聽聞你在與程二爺議親?你們林家營生出了什麽岔子,要你爹娘把你嫁入程二爺那等投機取巧,窮兒乍富的宵小之徒?”
    這聲音商名姝熟悉,正是方德貴的幼女,素日跟在施清玉身後奉迎。
    方德貴近日急得焦頭爛額,整個府城到處是他為富不仁的童謠,他往日手段確實不算光明,除了與他一丘之貉的那幾家,人人都繞著他走。
    有些人寧可去遠一點的典當行也不願尋他,名聲都臭到府城之下的鎮鄉。
    方緒蘊還跟著施清玉做狗腿子,中氣十足,是不知家中困境?
    “方娘子你在何處聽得是非?程家與林家素有營生往來,林世伯與程家大爺見麵如何就被你造謠成議親?你若再信口雌黃,我便豁出臉麵入你家問問方夫人,是否背地裏四處犯口舌,不然怎會教出你這樣的小娘子?”商梓姝素來潑辣。
    “我哪裏信口雌黃?兩家巷子裏誰不知?商二你算什麽東西?一個歌姬生下的賤人,哪來臉麵去見我娘……”
    “啪——”
    “商梓姝你敢打我,我和你拚了!”
    “方娘子你怎麽打人?你怎麽能打人呢?”
    “林沅沅你這個賤人,你放開我,清玉快幫我!”
    商名姝轉過身,手執團扇斜靠在垂蓮門邊,懶洋洋看著混亂的戰場。
    四個小娘子各自帶著一個丫鬟,八個人隻有七個人在互毆,施清玉一雙三寸金蓮躲得很遠。
    商梓姝幼年一起隨商名姝習武,半途而廢的身子骨也不是尋常女娘子能比,她常年奔波於山野,力量不輸尋常男子。
    林沅沅珠圓玉潤,方緒蘊清瘦,哪怕施清玉的丫鬟懂些皮毛拳腳,奈何雙拳難敵四手,林沅沅帶著兩個丫鬟把施清玉的丫鬟壓得毫無還手之力。
    對付方緒蘊,一個商梓姝足夠,被打得嗷嗷大哭。
    眼見形勢不好,施清玉顧不得矜持扯著嗓門喊:“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商名姝沒有阻攔,道觀之中,公眾之地,她依舊立在垂蓮門下半步不上前。
    哦豁,人還不少。
    觀主帶著一批道士先來,施廣超帶著兩個仆人緊隨其後,商名姝萬萬沒想到程赦與程勉二人竟然也在。
    程勉的目光穿過曲折回廊與朦朧日輝,癡癡落在寬大袖袍隨風輕拂,若流雲舒卷的清雅少女身上。
    一襲淺紫,似天邊淡靄,素淨白玉簪挽發,青絲幾縷落在雙頰旁,她提步無聲,從光暈之中緩緩走來,於程勉而言,似神仙妃子脫璧臨世。
    “道長。”商名姝緩步走到觀主麵前盈盈一禮。
    程勉這才回過神,受驚似地收回目光,大步追上兄長。
    “幾位女娘子,此乃清修之地,理應感悟道法自然,摒棄嗔怒。若任由怒火驅使,拳腳相向,既損諸位女娘子儀態聲譽,又擾觀中清淨。”觀主壓製著怒火,麵色不善,讓出路,“幾位女娘子有恩怨,煩請出觀私了。”
    “觀主息怒,是小女莽撞,不該聽得有人辱及亡母,一時情難自禁,叨擾神明,小女自罰虔誠抄寫《太上慈悲道場消災九幽懺》經書呈上。”商梓姝搶先躥到觀主麵前。
    她被方緒蘊撓了幾下,衣衫整齊。認錯告狀自罰一氣嗬成,觀主近來正是在為她做亡母冥誕的法事,對商梓姝這個知禮重孝的女娘子多有讚賞。
    聽到她動手的目的是因為有人侮辱她逝去的母親,對方緒蘊平添幾分不喜。
    連逝者都不尊重,可見教養欠缺,吩咐兩個道童:“送方娘子與施娘子出觀。”
    “道長!”
    今上一心修道,民多從之,浮丘觀於整個徽州府都舉重若輕,被浮丘觀的觀主趕出道觀,尤其是女娘子,這名聲難以挽回。
    “道長,是我們不該挑起事端,我們願向商娘子致歉求得原諒,還望道長念我們年少無知,容我們痛改。”施清玉語氣哽咽急切攔著觀主哀求。
    觀主是清修之人,方才一時氣頭上,施清玉態度謙卑,他便道:“你們與商娘子賠不是後早些下山。”
    施清玉鬆了口氣,隻要不是被趕出道觀就行,強硬拽著滿臉不甘,眼含憤恨的方緒蘊向商梓姝致歉。
    商梓姝不想輕易饒過兩人,她正欲咄咄逼人,耳邊一道輕咳聲音,轉頭對上搖扇若無其事清嗓子的商名姝,知道妹妹是讓她見好就收。
    她硬邦邦道:“罷了,你們給我小娘上一炷香,此事作罷。”
    觀主覺得商梓姝的要求合理,事情大事化小,他也很滿意,詢問程赦是否與他一道離去。
    程赦點頭應允,程勉扯了扯哥哥的袖袍:“二哥,我與三娘子說幾句話,就幾句!”
    程赦點頭後先與觀主離開。
    施清玉在丫鬟的攙扶下帶著方緒蘊去前殿給商梓姝娘上香,目光從程勉身上移到程赦遠去的挺拔背影上,久久未曾收回。
    商名姝將一切盡收眼底,忍不住揚眉:哦豁,我好像知道了什麽秘密呢。
    “三娘子。”勤勉正了正頭上的方巾,將衣袖的褶皺都抹平,不敢與商名姝清汪汪的雙眸對視,“我定會努力,你等我。”
    商名姝抿唇淺笑,眉眼彎彎,聲音軟糯清甜:“好啊,我等你,不過隻等你一年。”
    “一年足矣,一年足矣!”程勉雀躍得手腳不知該如何放,他心如擂鼓,想再說些話讓三娘子知道他有多悅心她,千言萬語撞在心口,在書院裏明明能言善辯。
    對上山長與提學大人都能侃侃而談的嘴,這會兒竟然笨拙又不聽使喚。
    急得程勉惱怒打了自己一個嘴巴。
    看得商名姝一怔。
    “三、三娘子……我……我也不知為何一見你,明明有許多話想與你講,卻不知從何說起……”
    少年郎的愛慕純真、赤忱而又青澀,商名姝以扇掩唇:“無妨,來日方長,你慢慢講,我緩緩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