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無數兵士的鎮壓，但場麵還是變得混亂。
    男人的怒吼和質問，女人的哭聲和哀求，孩子的驚慌和崩潰……一時間不絕於耳，讓這四周廟裏依舊寶相莊嚴的佛像，顯得那樣諷刺和滑稽。
    並非所有人都站出來。
    也有的男人雖然雙目噴火，卻依舊站在原地，沒有上前指認僧人。
    但他們也記得，當年，自家的女人也是虔誠上香，七七四十九天……然後回來之後沒多久，就終於懷上孩子，全家都很高興，對靈覺寺的靈驗更是頂禮膜拜，每年都要來燒香還願的……
    現在想起來，當時越高興，現在就越難堪！
    雖然他們選擇沉默，不願站出來成為今日的笑柄之一，但秦楓帶上山的人很多，光是站出來那些，已經足夠了。
    足足十幾個僧人，被揪出來推到前麵。
    當然也有些男人從頭到尾看遍了幾百僧人，也沒找到相似的目標，但卻並沒有因此而放下心事，反而顯得更加焦躁，咬著牙一遍遍吼問女人，逼她回憶當年發生了什麽，到底有沒有做那些奇怪動作，喝沒喝那杯茶，睡沒睡覺，睡覺之後感覺身體有沒有不適不妥……
    殘酷的真相，漸漸被還原出來。
    秦楓不得不承認，這靈覺寺之所以能做這樣可怕的惡事，幾十年都沒有穿幫，的確是有一整套的周密設計。
    就算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那些痛哭的女人，依然不能確定發生了什麽，因為那種身體的疼痛，和靈覺寺精心設計的那套所謂用來強身健體的動作，符合得太好了，再加上茶水本就有迷魂的效用，以至於無法判斷究竟。
    現在，事情都過去好幾年，甚至十幾年了，哪還能記得具體細節？
    有的人，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有的人，則是真的渾渾噩噩，無法確定肯定。
    “圓空。”秦楓神色凜然，再也不稱其為大師，冷冷道：“這，就是你們靈覺寺，送子祈福的真相？”
    嘶！
    場麵再次安靜，無數道目光如噴火一樣，狠狠盯在住持圓空的身上。
    這位仿佛依舊寶相莊嚴的老和尚，真的是如此邪惡荒淫的罪魁禍首麽？
    “媽的！我說怎麽找不到到！！”還不等圓空說話，忽然有個男人猛地跳了出來，怒吼道：“原來剛才忘了還有這個惡賊！！”
    說話間，他一把揪住自己女兒的脖頸，直接給拎到前邊，放在圓空身邊，仔細一看，果然有那麽兩三分的相似。
    啪！
    暴怒的男人不由分說，先就是一記耳光扇在老僧臉上，把這六十來歲的老和尚打得渾身一個趔趄，捂著臉，咬牙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施主誤會了……施主誤會了啊……”
    嗬。
    還嘴硬？
    秦楓冷笑，吩咐手下人先攔住男人，不能讓他把圓空打死，這恐怖的送子案如何了結，歸根到底還得撬開這惡僧的嘴。
    “阿彌陀佛……”圓空知道大勢已去，但即便如此，還是不肯就此認栽，咬著牙，將剛才那沉重一巴掌打落的幾顆牙齒，索性給吞了下去，喘了幾口氣，定定地望著秦楓，忽然間笑了起來，笑聲淒慘，而且漏風，仿佛帶著衝天怨氣，咬牙……嗯，已經沒多少牙了，咬了個空，恨恨地說道：“秦大人！你搞出這麽多事，能證明什麽？”
    “無非就是這些施主，跟我靈覺寺的某些僧人，容貌相似，僅此而已。”
    “天下之大，容貌相似的多了！”
    “秦大人！你不妨仔細瞧瞧，這幾百僧人，也有跟你眉目相似的呢！莫不是你也是我靈覺寺祈福過的？”
    “你放你媽的狗臭屁！！”楊二力可忍不了如此對大人的侮辱，當時就衝上前，劈劈啪啪幾個耳光下去，那圓空剩下的牙齒，也都光榮了。
    可是，滿臉滿嘴都是鮮血的圓空，依然神色強硬，張嘴吐出一口汙血，雙膝跪地，慘笑道：“老僧誠心禮佛，沒想到今天遭遇如此劫難！滿天神佛有眼，莫要放過這欺心的惡徒！老衲今天就算死在這裏，也絕不能讓靈覺寺受如此汙蔑！秦大人，你殺了老衲吧！”
    行，真夠硬的！
    秦楓倒是沒理會這惡僧臨死前的胡亂咬人，但那些迷糊的香客，似乎又微微有些動搖。
    的確，容貌相似的，很多人都遇到過。
    總不能說，相似就是有血脈之親吧？
    會不會，誤會了？
    盡管大多數人已經不再相信靈覺寺，可依然還有一部分，懷著不同的目的，甚至是某種自欺欺人的想法，寧可相信圓空說的是真的，隻是相似，隻是相似，我家娘子不會遭到那樣的事……
    也有許多目光，落到剛才那個很強硬的禮部尚書陳迪身上。
    現在局麵再次莫測變幻，靈覺寺已經大敗虧輸，這個罪名若是坐實，隻怕全寺幾百僧人，個個都是罪該萬死！
    感受到這些目光，陳迪毛了。
    他覺得身上火辣辣的，好像每道目光都灼熱無比，正在無情地攢刺他的身體。
    就在剛才，他憑借身懷聖旨，言之鑿鑿，當眾說他也是靈覺寺祈福送子的受益者，本來是想要用聖諭的底氣，能夠壓服了秦楓，讓這個年輕人不要這樣囂張。
    可是現在……
    陳迪人麻了。
    我、我這剛才還叭叭給人說教呢……我怎麽就攤上這麽個事兒……
    天哪！
    我那最寵愛的七夫人，最寶貝的兒子，難道說……
    陳迪這段時間，可是沒閑著！
    雖然沒上前，但這位年歲不輕的禮部尚書，眼珠子都快瞪瞎了。
    那幾百僧人，他也是一個個看過去的！
    還好！
    沒有……
    還好沒有！
    陳迪膽戰心驚，又怕找到，又怕找不到，心情複雜到了極點，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哪還敢站出來跟秦楓打擂台，在心裏隻是無數次求爺爺告奶奶，求秦楓秦大人把他當個屁放了最好，再也不要想起他來……
    可是，怕啥來啥。
    秦楓哪能忘了他。
    圓空還在跪著，色厲內荏地禱告各路佛祖，但佛祖好像沒有救他的意思。
    秦楓目光一轉，看到這位陳大人。
    誒？
    陳大人，怎麽好像臉色不好？
    我還是喜歡你剛才桀驁不馴的樣子啊！
    來，你恢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