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李善長無聲地笑了。
    雖然明知，但也要故問。
    這個叫秦楓的年輕人，果然跟傳說中的一樣，年輕氣盛，殺伐決斷，銳氣逼人！
    普天之下，能當麵如此平靜地說出，要殺掉我李善長的，除了當今聖上之外，或許也隻有這個秦楓了！
    有意思！
    李善長點了點頭，並沒有過多異樣的表情，而是望著秦楓，同樣平靜地說道：“秦大人，你我雖然初見，卻也算神交已久。雖然我冒你之名，做了許多抱歉之事，卻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是否可以通融。”
    “李大人請說。”秦楓說道。
    “老朽，想要在臨死前，拜見聖上，向他辭行。”李善長沉聲說道。
    “對不起，李大人。”秦楓幾乎沒有猶豫，搖頭道：“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嗬……”李善長微愣，皺眉道：“你是擔心，聖上會念在昔日的情義上，網開一麵，饒恕了老朽的罪過？”
    “那倒不是。”秦楓微微一哂，淡淡說道：“聖上起於毫末，愛民之心有目共睹，若是得知你的種種惡行，隻怕第一個就要殺你，甚至可能千刀萬剮，才能洗清你的罪孽。”
    “……好。”李善長沉默了很長時間，終於露出一個艱難的笑容，忽然轉向秦楓身邊的伍九六，直接說道：“伍九六，也是好久不見了，沒想到如今你也成了錦衣衛副指揮使，三品的高官，真是意想不到。”
    “伍某很不願在這裏見到大人。”伍九六歎了口氣，早年一同在朱元璋麾下，問鼎中原，就算沒有深厚的交情，也算是彼此熟識。
    可是沒想到歲月變遷，今天居然是伍九六跟著秦楓上門，來索他的命。
    “有沒有那種，能讓人服下必死，卻還能拖延一段時間的毒藥？”麵對熟人，李善長直接問道。
    他知道，伍九六之前還是聖上貼身侍衛的時候，除了一身高明的武藝之外，最擅長的就是易容之術，以及調配各類毒藥。
    隻是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要用這種毒藥，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
    伍九六一愣，將目光望向秦楓。
    毒藥倒是有，但這得秦楓決定。
    “給他吧。”秦楓沒有過多猶豫。
    今天本來就是上門殺人的，既然李善長已經給自己選擇了死法，念在他曾經功勞的份上，秦楓決定給他這個選擇的權力。
    一粒散發著淡淡藥香的丹丸，托在伍九六掌心。
    “李大人。”伍九六心中亦是十分感慨，曾經在他看來，李善長那都是高高在上，不可攀的人物，沒想到今日竟然連再次麵見聖上的機會，都不會再有了。
    還得是秦楓，殺伐果決，麵對李善長這樣的從龍之臣，也絕不手軟。
    李善長點頭致謝，從伍九六手中接過丹丸，微微凝視片刻，便吞入口中。
    那藥丸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甜香的藥液，順喉而下，讓李善長的神色微微變幻。
    要命的毒藥，居然，還挺好吃。
    他不自禁地想起，這些年煉製的那種據說能夠延年續命，長生不老的靈丹，兩年來吃了也有幾十顆，沒能長生不老，反倒惹來了秦楓這尊殺神。
    “伍大人。”服藥之後，李善長望著伍九六，直接說道：“我想要跟秦大人說幾句私密的話，能否請你回避一下？”
    嗬……多半還是心魔難破。
    秦楓大概知道他關心的是什麽，既然毒藥即將發作，李善長沒有了困獸猶鬥的可能，便跟伍九六點了點頭，示意他先離開。
    伍九六一走，偌大的廳堂裏，就隻有李善長和秦楓兩個人。
    隔牆無耳，不論是說任何事，隻能是他們兩個人知曉。
    “秦大人！”李善長的眼眸中，驟然出現了一抹緊張和瘋狂，咬牙說道：“老朽，就快要死了！能不能在臨死之前，問一件事！”
    “關於長生？”秦楓一語中的。
    “啊！”李善長驚訝，不由得對這個年輕人更加佩服。
    他能在短短數年間就聲名鵲起，果然是名無幸至！
    “正是！”
    李善長索性也不管不顧，都快要死了，還不能問個明白，那到了陰曹地府也是糊塗的。
    “秦大人！”李善長直接說道：“水稻灌溉新法！遠征倭島的鴛鴦陣！還有種種不可思議的神跡……老朽覺得，倘若這世上真有長生不老之法，隻有一個人掌握，那也隻能是秦大人了！”
    “適才秦大人淡看生死，老朽佩服！隻是不知道……是否因為秦大人已經知道其中妙法，所以才……”
    唉！
    這人，怎麽就魔怔成這樣？
    秦楓有些憐憫地看著這位曾經無比睿智，現在卻年老昏聵的開國名臣。
    人呐，真的不能老。
    老了之後，總要糊塗的。
    尤其是加上一些時代的局限性，這糊塗起來甚至可以到了荒誕不經的地步。
    這種情況下，越是位高權重，破壞力也就越大！
    即便是強如唐宗宋祖，秦皇漢武，都無法完全掙脫這樣的規律。
    秦始皇，華夏一統，最終也是苦苦追求長生，追求了個寂寞，才活了四十九。
    李世民，幸好也就是死的早，後期已經開始各種神仙操作，死完了說不定又是一個李隆基。
    漢武帝……在這方麵，也一樣未能免俗。
    帝王啊，越強大就越無法割舍這紅塵俗世。
    向天再借五百年？
    如果真能借，五千年怕是都不夠！
    “長生，是不存在的。”秦楓看著一臉期待的李善長，直接先給了一個讓他神色黯然的結論。
    此間無人，李善長又已經開始了生命倒計時，秦楓不介意跟他多說一些，也算是讓他明明白白地死去，對得起這位大明開國功臣，波瀾壯闊的一生。
    “別說是現在，就算在千年之後，永生仍然是不可能實現的。”
    “千年之後？”李善長微微一哂，苦笑道：“秦大人神機妙算，竟能斷言千年後的事情麽？”
    “因為我就是來自七百年後。”秦楓憐憫地看著李善長，從容說道：“七百年後，肯定是沒有這種技術，哪怕是權勢滔天，也逃不過生死大限。按照當時科技發展的情況來看，就算再過三百年，哪怕基因密碼已經被破解，永生依然是虛無縹緲的！”
    七百年後？
    李善長吃了一驚。
    怎麽，我吃了必死的毒藥，反倒是這位秦大人發了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