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瑤夫人一個人站在露台上，俯視著夜色中城主府，神色哀傷。
    她裝的。
    府中燈火通明，一箱又一箱的案宗密函被從沐裘的院中搬出。
    她放的。
    幾道神念時不時從她身上掃過。
    神念中帶著三分關切，四分愛意，一分憂傷，一分暗自竊喜的應該是那幾位玉心宗的長老。
    至於冷冰冰的那些，估計是劍堂的修士。
    無趣的男人，寒瑤夫人心中又想起了張澤的樣子。
    還是那小子有趣一點。
    很硬又不太冷。
    那耍小聰明的樣子也甚是有趣。
    而且他身上還有一種熟悉的氣息。
    “小蓮。”
    寒瑤夫人習慣性的喊了一聲。
    然而並無人應答。
    過了一會。
    “夫人，小蓮姐已經不在了。”一名叫不出名字的丫鬟來到露台上輕聲道。
    寒瑤夫人沉默片刻。
    “嗯，我乏了，扶我回去吧。”言罷，寒瑤夫人捂著胸輕口咳了幾聲。
    新丫鬟的動作有些僵硬，步速也有些慢，等把寒瑤夫人扶回屋，甚至忘了點燃火爐就匆匆退去。
    “毛躁了些，以後慢慢調教便是。”
    斜倚著軟墊，寒瑤夫人閉上了眼睛。
    一處洞府之中，一隻紫青色的巨蛇睜開眼睛，吐著信子從沉睡中蘇醒。
    巨蛇的體表一道巨大的傷口仍沒有愈合，一股循環不滅的浩然正氣不斷摧毀著新長出來的血肉。
    肚皮緩緩摩擦著石階，隨著巨蛇遊下石台的動作，它的身形逐漸縮小變化，漸漸化為了人形。
    那道傷口仍在，從腰腹蔓延到胸口。
    百妖宗靈蛇一脈修為化神以後，可施展蛇蛻之法。
    留下多具化身，一身不死則靈蛇不滅。
    閣樓上的築基期的寒瑤夫人是她。
    地下的紫青巨蛇也是她。
    府中一位金丹期的中年客卿也是她。
    又男，又女，還是獸，變態到了極點。
    她當年肉身被正一斬了，雖然又從這藏起來的本命靈蛇中複活，但也有一絲浩然正氣也追了過來。
    斬在了本命靈蛇身上。
    她的修為也被壓製在了金丹的境界。
    化身目前至多隻能分出三個。
    而且這條本命靈蛇也無法離開這座洞府，不然頃刻間就會被正一找到。
    放棄靈蛇，從金丹重新修煉寒瑤又舍不得。
    所以，她選擇藏在寒城慢慢調理傷勢。
    上一任靈蛇舵主，寒瑤夫人邁步走進洞府深處。
    洞府最深處是一尊尊妖族的石塑雕像。
    若是寒城本地人見了，一眼便可知，這些雕像和這幾年來離開寒城或者失蹤的妖族有**分的相像。
    一絲絲妖氣被從石像中抽離，被洞府中法陣煉化，又緩緩滋養著寒瑤夫人腰間的傷口。
    撫摸著一尊靈鳥石像，寒瑤夫人開始自言自語。
    “誘殺妖族的黑鍋已經扣在了沐裘那孩子頭上。”
    “可惜了那孩子，生得俊俏又聽話，也幫我辦了不少事。”
    “不過兒子死了也就死了，有空再生就是。”
    “但我明明已經集齊了煉妖大陣所需妖族。”
    “可我這傷為何還不好？”
    撫摸著腰腹間的傷口，手指頃刻間被四溢出的浩然正氣割傷。
    “再等等吧，再讓這些妖族多活些時日。”
    “或者再抓幾隻？”
    ......
    玉心宗公子修煉邪法，事情敗露。
    謀和玉心宗一位金丹客卿妄圖脅母謀反。
    沐裘被當場斬殺，金丹客卿逃走。
    在沐裘房中暗室內搜出迷香以及幾封迷信。
    劍堂索蹤查探，發現沐裘與淫修之事有關。
    又在勾欄地下的密室中發現了近幾日失蹤女修以及城主府丫鬟小蓮。
    再查下去，過去幾年寒城妖族失蹤事件皆與其有關。
    ......
    這事傳的很快，不少散修妖族當晚就都聽到了風聲。
    清晨時這事就已傳得沸沸揚揚。
    久居寒城的散修們想不明白，沐公子為何會做出這等駭人之事。
    不光綁架女修煉化鼎爐，還忤逆人倫，背叛宗門，好在最後被當場斬殺。
    而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又把這事和最近寒城附近出現秘境一事聯係在一起。
    就像很多大宗門的人骨子裏瞧不上散修一樣，很多散修也不喜宗門之人。
    尤其是昨晚那些在勾欄牆根蹲了一晚的散修。
    各種謠言沒到午時就滿城亂飛。
    什麽劍堂主事看上了寒夫人，想要收為禁臠，所以設計陷害。
    什麽劍宗和玉心宗合夥演戲，隱藏秘境信息，不想讓散修喝湯。
    什麽玉心宗已經獨占了秘境，劍宗泄憤殺人然後又潑髒水。
    總之，怎麽惡心怎麽來，怎麽沒邏輯怎麽來。
    當然，這些謠言也不會長久，沒幾日就會散去。
    因為那些妖族才不信這話嘞，他們覺得劍宗的人都是好極的，全是好人。
    而沒有妖族的參合，謠言很難謠起來。
    當然也有一些人渾水摸魚，趁機斂財。
    比如，正蹲在牆角的那兩位。
    “我跟你講，這事我看得真真的，我家就住在那勾欄旁邊。”
    “你放屁，劍堂除魔從來不讓閑雜人等觀看，你看個球。”
    “嘿，你這話說的，他們又沒在那守上一晚，我是今早摸過去的。”
    “你看這個...”
    “什麽東西？這不就是個泥球嗎？“
    “滾滾滾，不識貨的東西，這是我從勾欄後院藥庫裏偷出來的，據說可以....你懂的。”
    “懂個蛋，老子修的是夜戰八方金槍不倒**，要你這東西...這東西多少錢。”
    “十枚靈石。”
    “滾。”
    張澤走在街上，聽著這些閑話，心中多少有些煩悶。
    沐裘死的不明不白，卻又清清楚楚。
    但他總覺得這事不太對勁，尤其是那個叫寒瑤的女人，一想起來就覺得有些惡心。
    直覺告訴他，那個女人絕對有問題。
    至於石丹的事。
    鳥姨那邊倒是有了進展。
    梅兒從莫阿姨那借來了一件法器。
    而送法器這件事則被梅兒甩給了莉莉。
    莉莉今早聯絡張澤說，她正帶著寶貝，即將到達寒城。
    碰頭的地點定在了狐蝶酒家，陳沁和李玥綺正在那等著。
    “算了，不想了。回去等莉莉。”
    吐出一口濁氣，張澤轉身原路返回？
    可剛轉身沒行幾步，一位小沙彌迎麵走來。
    小和尚頭皮泛青，大概剛剃度不久，他頷首合十磕磕絆絆的念著佛經。
    就是以張澤的水平他也聽得出這小和尚十句背錯了五句。
    隻是在與張澤擦肩而過時，小沙彌忽然輕聲開口。
    “施主，你著相了。”
    “人生一世，浮夢一場。”
    “不服就幹，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