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章 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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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那個,我累了,先睡了。”
    羞怯的姑娘冷聲說完,撩開薄被鑽了進去,連腦袋都藏了個嚴嚴實實。
    兩人此前見麵不多,賀咫一直以為她是個膽大的姑娘,沒想到還有如此嬌憨怯懦的時候。
    他忍著沒讓自己笑出聲。
    “你……”
    他剛開口,就聽被子下的人兒,悶聲悶氣地說:“你把桌上的蠟燭吹滅吧,太亮,晃眼。”
    賀咫無奈:“那是龍鳳喜燭,滅了不吉利,要亮一晚上的。”
    薑杏哦了一聲,似乎有些無奈,卻又無計可施。
    賀咫走上前,找準位置,撩開薄被一角,把那顆自以為藏嚴實的小腦袋,挖了出來。
    薑杏四肢僵硬,用力閉著眼睛,緊緊咬著唇,恨不得馬上厥過去。
    賀咫垂首望著她,輕笑了聲,一言不發突然捏住她的鼻子。
    等到姑娘忍不住,睜開濕漉漉的雙眸,他才鬆手。
    薑杏大口喘氣,狠狠瞪他一眼,又要合上眼睛。
    賀咫:“難道你不想仔細看看我?”
    薑杏虛虛地閉著眼睛,拚命搖頭。
    賀咫有些不悅,“你不怕以後認錯人?”
    這是什麽話,薑杏不悅地皺了皺眉頭。
    賀咫:“我沒開玩笑,家裏四個堂兄弟,如果沒有站在一起,你保證自己不會認錯人嗎?又或者,咱們兩個去趕集,萬一走散了,你能在人群裏一眼就認出我嗎?”
    有些酸。
    薑杏不確定他是不是在吃醋,隻覺得他的問題讓人很無語。
    見她不說話,賀咫低聲誘哄:“不如趁著今晚,你仔仔細細把我看透了,免得以後惹麻煩。”
    他所說的那些情況,都是臆想猜測。可他現在的要求,對於薑杏來說,卻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她沒膽量坦然地打量他。
    起碼今晚不行。
    見薑杏沒反應,賀咫有些委屈。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娶進門的小新娘,在新婚夜居然都不願正眼看他。
    賀咫加重了語氣,命令的口吻,道:“你現在睜開眼,仔細看我。”
    薑杏還想躲,可他的兩手撐在枕側,把她的小腦瓜鎖定。
    不得已,她顫抖著緩緩睜開眼睛,凝眸望著頭頂上的人。
    他的臉是倒著的,看上去有些怪。
    姑娘害羞,沒敢說出來,隻是眨了眨眼。
    賀咫轉了個身,坐到炕沿,低頭看著她。
    這一回,薑杏才算把人看個真切。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黑眸裏兩團小火苗,不停地跳動。
    世人都說,唇薄的人比較無情,好在他的嘴唇不算薄,應該可以托付終身。還有他的唇線分明,像是畫過一樣。
    她看得認真,賀咫忍不住喉結滾了一下。
    握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用她的指腹,描摹自己的眉眼。
    薑杏抽了抽手,沒有成功。
    賀咫說:“咱們雖然行了大禮,卻還是表麵的夫妻。隻有圓了房,才能算真正的夫妻。若你不喜歡我這樣的,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反悔?
    薑杏驚愕地望著他,像看一個怪物。
    事已至此,還有反悔的餘地嗎?
    就像農民種糧食,耕地、點種、除草、澆水,忙活了一大通,眼看就要收獲了,突然讓她放棄?
    那怎麽甘心。
    薑杏咬了咬下唇,輕輕搖頭。
    她是思考了一陣後才搖頭的,賀咫的心便定下來了。
    心頭仿佛燃起煙花,一朵又一朵,震得他熱血沸騰。
    “真不後悔?”他壓著聲音,藏起激動,依舊裝出一副清冷的樣子。
    薑杏輕輕嗯了一聲。
    轉瞬之間,紅被翻錦浪。
    賀咫像一隻迅捷的豹子,撲了上去。
    …
    薑杏兩手死死抓著那條綢質褥單,嘴裏喃喃念著什麽。
    賀咫聽不清,貼耳到她唇邊,除了咚咚的心跳聲,隱約聽到她說。
    “茯苓、貝母、白術、杜衡、蟬衣、商陸……”
    從小翻看那本《神農百草經》,藥名脫口而出。
    賀咫噗嗤一聲笑出來,笑過之後又有些不忍,抬手把她鬢邊汗濕的碎發掖到耳後。
    薑杏偏頭要躲,卻沒躲開。
    終究不忍看她受煎熬,賀咫草草了事。
    誰說夏夜苦短,這一夜,對於薑杏來說,像一輩子那麽長。
    天色微明時,幽幽醒來。
    望著窗簾縫隙漏進來的天光,她歎了口氣。
    不誇張地說,她進山采藥、打獵,忙一整天,都沒這麽累過。
    她把手背搭在眼睛上,遮住那道亮光,身邊突然響起賀咫慵懶沙啞的聲音。
    “醒了?”
    聽到他的聲音,薑杏的心猛跳了兩下,胳膊無力垂落,軟在被子上。
    她假裝睡著,偷偷翻了個身,弓著身子盡量離危險遠一些。
    身後響起悶聲悶氣的低笑聲。
    薑杏嚇得求饒,顫著嗓音說:“……我胳膊酸。”
    本是拒絕,奈何說出來像撒嬌。
    她懊惱地吐了吐舌頭,豎起耳朵等著賀咫的反應。就像被判了重刑的犯人,等待大赦天下的詔令。
    他沒說話,布滿繭子的粗糙大手,落在她纖細的胳膊上,不輕不重地幫她捏了起來。
    薑杏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暗暗用力抽了抽胳膊,想要從他的魔爪下掙脫出來。
    奈何她一小小的獵女,怎敵他沙場悍將。
    賀咫一邊捏,一邊問:“這個力道重嗎?”
    薑杏如實點頭,“有一點。”
    他果真放輕了力道,隻是掌心的老繭,摩挲著她細瓷一樣的皮膚,微微發疼。
    薑杏有些恍惚,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在梨花寨時,偶爾聽到嬸子大娘們湊在一起,吐槽各自的丈夫。
    總結下來,無非男人沒有良心,像茅坑的頑石,永遠也捂不熱,更不知道心疼女人。
    她原以為像賀咫這樣粗糙的男人,必然也脫離不了粗枝大葉的毛病。
    誰知,他竟有些知疼知熱。
    薑杏胡亂想著,身上不由又燙了起來。
    “你別鬧了”,薑杏縮著脖子,躲著他,“天亮了,該起了。”
    以前在梨花寨,薑杏天不亮就起床。
    天氣好就進山采藥打獵,天氣不好就擺弄曬幹的藥材,反正從沒睡過懶覺。
    窗簾縫隙漏進來的天光已經大亮,賀家中庭隱隱約約傳來說話的聲音。
    薑杏躺在炕上,不由得心虛。
    既怕某人亂來,又怕有人闖進來,揭穿了她和賀咫昨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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