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忠奸是非無心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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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八月三十日,溫敦渾玉帶領五個謀克的騎兵,通過了沂水縣最北側的羅鼓山抵達這片小小的平原地帶時,幾乎瞬間就被眼前的情況驚著了。
    太荒涼了。
    雖然有農舍,有田地,有城池,但幾乎一個人都沒有,沿途的房屋都是空蕩蕩的。
    這可是中原腹地,逃民就算是跑,難道還能跑到這種程度?
    “告訴都統,情況不對。”溫敦渾玉回頭對著軍使說道:“會蘭成,帶你的謀克散開探路,先探明白沂水縣是什麽狀況。”
    “將軍!”
    溫敦渾玉還要繼續下令,就看到有斥候已經回來了,手中還提著一個木桶。
    “將軍,咱們猛安沒的那三個軍使找到了!在官道旁的大樹上掛著。”斥候雙手將木桶奉上:“隻剩下了腦袋。”
    溫敦渾玉皺眉看去,隻見三顆由石灰醃製好的人頭靜靜的躺在桶中。
    會蘭成又驚又怒:“這必然是賊人在向我軍示威,狗娘養的東西,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對俺們呲牙!”
    溫敦渾玉瞥了會蘭成一眼:“他們可不僅僅是呲牙而已。”
    “回來!”溫敦渾玉將剛剛上馬的軍使又叫了回來:“告訴都統,徒單章那廝可能已經身死,沂水縣可能會有賊軍埋伏,讓都統早做準備!”
    不待其餘幾個行軍謀克反應過來,在心中琢磨出溫敦渾玉這番猜測意味著什麽,就見溫敦渾玉揮了揮手。
    會蘭成率領本部謀克猛然前突,其餘四個百人隊四散開來,以十人為單位,如同一張大網一般,向前兜去。
    溫敦渾玉被親衛簇擁著,一邊前行,一邊眯著眼睛左顧右盼,尋找敵人可能埋伏的地方。
    他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那片占地極為廣闊的莊園。
    這就是徒單章還能發出信件來的時候,所說的那投靠武興軍的朱老三的莊園吧。
    叫什麽來著?
    大朱莊?
    溫敦渾玉如此想著,對著身側親衛偏了偏頭。
    親衛會意,驅馬來到大朱莊莊門前,大喝出聲:“你們這群漢奴聽好了,現在是武興軍第二將溫敦太尉當麵,太尉心善,給你們三屈指的時間,打開大門,讓管事的滾出來。
    三屈指後,大軍進攻,雞犬不留!”
    恐嚇的話剛剛說了第二遍,大門就已經洞開,其中有一人哭得鼻涕眼淚夾雜在一起,連滾帶爬的從莊門處衝了出來。
    原本這人還想去抱溫敦渾玉的馬腿,但女真騎兵如何會讓他這敵我難辨之人靠近自家將軍,早早將長槍交叉,將其攔在五步以外。
    這人抱住長槍,大哭出聲:“溫敦太尉!!!俺朱三可算是把你盼來了!”
    溫敦渾玉上下打量了麵前之人幾眼:“朱三?朱天壽?你就是徒單章在軍情中所說的良善之人?”
    朱天壽重重叩首,很快他臉上的眼淚鼻涕就與地上的黃土混合在了一起,使得他整張臉都成了大花貓一般。
    “徒單太尉……啊啊啊……徒單太尉……”
    朱天壽泣不成聲,似乎聽到這個名字就已經傷心至極。
    溫敦渾玉從得勝鉤上摘下長槍,輕輕一揮,將朱天壽的襆頭挑飛,頭發飛散下來。
    朱天壽捂住頭發,哭聲頓時一滯。
    溫敦渾玉冷然以對:“莫要假惺惺,我問你什麽你說什麽,不要添油加醋,明白嗎?徒單章呢?他人在哪裏?他麾下兵馬又在哪裏?”
    朱天壽停住了哭泣,老老實實的回答:“三日前,徒單太尉率軍與忠義賊決死,在南邊吃了敗仗,全軍覆沒,屍骨無存。”
    溫敦渾玉臉色不變:“那現在沂水縣城是不是已經落到了忠義賊手中?”
    朱天壽搖頭:“沒有,沒有,沂水縣沒有淪陷。”
    溫敦渾玉至此,臉色才有些難看:“那麽,縣中百姓是不是都讓忠義賊遷走了?忠義賊依舊在南邊堅守?”
    朱天壽也沒有想到,麵前之人如此敏銳,隻能連連點頭:“是是……”
    溫敦渾玉繼續說道:“忠義賊駐紮之地,是不是在沂南鎮左近?”
    朱天壽隻能繼續點頭:“確實,在沂南鎮以北兩三裏處,就是山丘平緩的山口。”
    溫敦渾玉每問一句,就有一名親衛引著數名騎兵撥馬而去,到了最後,溫敦渾玉身側幾乎隻剩下七八名親衛。
    到了這個時候,溫敦渾玉已經差不多理清了前因後果。
    因為他沒有在問事情發生的過程,隻是在問現在的結果,而結果為現實,是可以親眼所見的,就算這朱天壽想要撒謊,斥候也可以一探便知。
    望著心腹將領領兵繞過縣城與莊子向北而去,溫敦渾玉轉過頭來,用槍尖托住朱天壽的下巴,將對方的臉抬了起來。
    “朱三,徒單章曾經在信中不止一次誇讚於你,現在他已經身死,你確實還活著,無論如何,你為地主都是你的幹係。”溫敦渾玉語氣平靜:“現在你還有沒有擺脫幹係的物什,都交出來,沒有個一二三,爺爺就在這裏活剝了你的皮。”
    語氣雖然舒緩,但言語中的意思確實狠厲異常。
    朱天壽渾身一哆嗦,連忙從懷中將那一封信掏了出來。
    原本他還想等著見到武興軍都統蒙恬鎮國之後,再當眾拿出,讓蒙恬鎮國能認下他的功績,但此時看來麵前的這位武興軍第二將不太好糊弄,再不拿出來,說不得就會被當場打殺。
    有親衛下馬,接過信件後,雙手呈給自家將主。
    溫敦渾玉上下檢查了一下印泥與信封的完整,見到的確是徒單章的印之後,才撕開信封,上下掃了一遍之後,冷笑出言:“朱三,你可知道這信裏寫的是什麽?”
    朱天壽老老實實的回答:“具體內容沒有敢看,但徒單太尉口述命令,軍中文書書寫其上的時候,俺在一旁聽著,卻是說俺是良善人家,讓俺當替了大平正那廝當縣令。”
    溫敦渾玉搖頭:“這是徒單章騙你的,其實信中是說,他依照你的計策行事,若他活著,就會給你報功;如果他死了,必然是你向那忠義賊報信,讓都統一定要殺你全家,為他報仇。”
    朱天壽再次下跪,在周遭金軍甲騎的逼視下,渾身抖若篩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