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隆興初一天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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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時想得倒簡單,可大戶豪強怎麽可能會幹幹淨淨?
    真當舊社會的地主階級都是大善人不成?
    小辮子不抓便罷了,一抓就是一大把。
    其中頗有幾家是‘我不吃牛肉’這種等級的貨色。
    在劉淮親自率兵撐腰之下,劉時搖身一變,成了青天大老爺,以協助金軍決堤的罪名,開始挨個找這些豪強的麻煩。
    不著急不成,因為氣溫的急劇下降,遭遇水災的災民已經有人凍餓而死了,缺衣少食的窘境隻是得到了緩解,卻從來沒有從根底解決過。
    與此同時,在宿州坐鎮的劉淮得到了兩個消息。
    一個是武捷軍抵達了壽州,並且在淝水與淮河交匯處建立軍營,征募兵馬,仿佛已經接到了完顏亮的具體命令,要大幹一場。
    另一個則解決了困惑劉淮與梁肅數日的疑問。
    當日徐州豪強為什麽在程鳳都不知情的情況下,試圖給梁肅一個下馬威?並且在事後正麵對上之後,還想行刺殺之事?
    他們難道不知道梁肅代表著的是劉淮的權威?代表整個漢軍的意誌?
    徐州大戶吃了恐龍鞭了嗎?這麽猛?
    十二月二十八日,就在各地都平靜下來,準備過年的時候,趙白英親自率領一股兵馬,攻下了彭城縣西南的一處山寨,剿滅了其中的山匪,隨後親手將幾家逃脫的大戶從其中揪了回來。
    回到彭城後,不用言行拷問,這些人就全招了。
    這事還要從紇石烈良弼抵達徐州,奪取徐州三萬戶的指揮權時開始說起。
    所謂大難臨頭各自飛,當時事態越來越緊張,徐州大戶們也是各自找出路。
    比如程鳳等人就早早聯係上了劉淮。
    而另一股人則是在暗中與宋國取得了聯係。
    準確的來說是與張子蓋取得了聯係,並且得到了許諾。
    當然,你讓張子蓋出兵跨過淮河,到金國境內與金軍死戰,他是不敢的。
    但當根攪屎棍還是可以的。
    張子蓋就等著山東義軍與金軍廝殺個兩敗俱傷,再出來占便宜,到時候徐州不管是誰占著,他都可以跟這些豪強大戶裏應外合,將徐州奪回來。
    收複徐州可是韓世忠都沒幹成的事情。
    若是張子蓋能成功,什麽成閔、李顯忠、吳拱都要靠後站,他就是新的宋國元帥!
    為此,張子蓋甚至已經做好了與劉淮火並一場的打算。
    隻要徐州在手,哪怕是虞允文也得捏著鼻子認他張子蓋的功勞!
    這個算盤打得實在是太敞亮了,也確實有一定的可行性。
    因為金軍的戰鬥力在這裏擺著,堂堂之陣,即便是打敗了,也會給山東義軍各部造成極大傷亡。
    但是有一句話叫作人算不如天算。
    十月左近的時候,張子蓋在山陽左近打獵,受了些許風寒,到了十二月,他病情加重,隨即一命嗚呼了。
    享年五十一歲。
    這廝竟然與真正曆史上死在了同一年同一月,也算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了。
    可隨之而來的蝴蝶效應,才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淮東大軍副總管劉寶一邊試圖掌控兵馬,一邊將這個消息告知宋國朝堂。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劉寶通過收拾張子蓋的公文,發現了他與徐州豪強的勾兌,並且瞬間就怦然心動了。
    張子蓋想要憑借奪回徐州的大功來成為宋國第一元帥,劉寶同樣想要用這等功勞,讓淮東大軍總管之位穩穩落袋。
    也因此,劉寶一邊準備出兵,一邊強行命令徐州豪強,一定要堅持住立場,不要屈服於劉淮的淫威。
    可能會有人有疑問,劉寶能擅自出兵渡淮嗎?
    可以的,因為淮東大軍有江淮宣撫使葉義問的軍令,讓他們入駐山陽,隨時準備北上接應山東義軍。
    以往張子蓋隻是用各種理由作敷衍罷了,但如今劉寶決定堅決的執行軍令,那誰也說不出什麽來,還能讓兩位宣撫相公替他背鍋。
    這世界上有聰明人,就有蠢人。
    程鳳等人能將山東義軍與宋國之間的關係理清楚,知道其中的錯綜複雜程度。然而其他人都不成了。
    尤其這些越過近在咫尺的劉淮,而求助宋國的徐州豪強就更是如此了。
    在他們看來,山東義軍既然向宋國稱臣,也是宋國的臣子,那徐州豪強幹脆直接投靠宋國罷了,何必要再給自己腦袋上多找一個主子?
    因此,在劉寶的軍令傳來之時,這些腦子不清楚的豪強立即就拿出了徐州主人翁的氣勢,想要讓梁肅知道,徐州到底是誰說了算。
    這也就是徐州一連串爭端的起因了。
    理清前因後果之後,不隻是劉淮與梁肅一陣無奈,就連程鳳也有些懵逼。
    當日舉義抗金奪回蘇堤的時候,已經說的不能再清楚了,當時程鳳不止將漢高祖、楚霸王拿出來舉例子,更是舉起了劉淮同款‘漢’字旗,合著你們還是不懂其中的意義嗎?
    人怎麽能在政治上遲鈍到這種程度?
    劉淮甚至能從送來的書信上,看出梁肅的無語。
    “傳我軍令,令王雄矣率忠義軍,平定南線未收複郡縣,西南以宿州渙水為界,收複宿州、泗州、邳州全境。”
    在一陣無奈之後,事情還是要做的,此時還有幾個縣沒有收複,王雄矣此番功勞比較小,也就將此事讓給他了。
    軍令下達完畢之後,劉淮想了片刻,親自提筆給李通寫了一封書信。
    作為專職應對宋國二十年的老政客,李通已經算是‘對宋國寶具’了,在與宋國的交涉中,詢問他比問誰都管用。
    劉淮倒也沒有想此時就與宋國決裂,隻是此戰必然是要向宋國報捷的。
    就算劉淮不幹,魏勝也一定會這麽做的,與其讓魏勝將家底全都攤出來,還不如由劉淮先用生米煮成熟飯,寫出能說得過去的報捷文書,到最後讓魏勝署名即可。
    想必魏勝也不至於為這點小事,就拂了劉淮的麵子。
    而且,劉淮也需要給政治盟友虞允文作交待的,雖然虞允文沒有主動出兵,卻還是出了一些糧草的。
    想必有了此番大勝,宋國朝中的主戰派勢力也會增長幾分。
    除此之外,還有個重大問題。
    此番收複了許多失地,若是宋國派來官員該怎麽辦?
    總不能都殺了吧?
    這種事若是能一開始就敷衍過去,那就再好不過了,該作怎樣的政治交換,也得是細細思量的事情。
    書信被八百裏加急送出去後,劉淮就準備過年了。
    雖然是在軍中,又無法團聚,糧草也有些短缺,可劉淮還是決定要熱鬧一下,取出了封存的馬肉幹,剁碎之後,與粟米與麥同時煮了,大饗全軍。
    隨後,大年夜時,軍士們跳起了舞蹈,唱起了歌曲,渡過了歡騰的一夜。
    這不是劉淮第一次在軍中過年,想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等待全軍都已經安寢之後,劉淮方才在帥帳中沉沉睡去,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時才起身著甲。
    他望著朝陽,難得有些出神。
    這一天,正是大年初一,紹興這個年號終於成為了過去時,這個充斥著英雄與小人、歡呼與憤怒、北伐與苟和、高尚與卑賤、文弱與殘暴的複雜時代終於成了曆史上的一個符號。
    隆興元年,正月初一,天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