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喲！早跟你講了不要浪費這個錢，你非不聽！我們都快七十了，還有多少日子，做什麽體檢，還不如留著給你多吃點飯，留著交學費！”
    “這一來一回一天，田裏麵苞米都還沒收完，雞都沒人喂，怎搞哦！”
    臉上全是褶皺的高瘦老太太站在陳燁麵前，一邊捶著手心一邊絮絮叨叨。
    她頭上係著藍紫色的方頭巾，身上穿著一件帶著碎花的淺藍色棉襯衫，套著一件燈芯絨的黑闊腿褲，腳上是黑色膠底的棉布鞋。
    是經典的農村老太婆的裝扮。
    看著麵前一蹦一跳精神頭十足的奶奶，陳燁臉上也不免露出了笑容。
    “爺、奶。”他朝著緊隨其後一起下來的陳德漢喊了一聲。
    老爺子不高，也就一米七出頭的樣子，但看起來十分敦實，皮膚也不似普通莊稼漢一樣是焦黑色，反而白淨細嫩，隻是年紀大了，皺紋爬滿了臉。
    陳德漢看到孫子後也隻是點了點頭，緊接著沉聲問了句：“你高考成績快出來了吧？”
    “就在這幾天，出來之後再過幾天就填誌願了。”陳燁笑著回道。
    他對高考成績不怎麽擔心。
    除非他重生到的不是本來的世界，不然分數是不會變的。
    “你成績出來以後記得給我們打個電話，然後填誌願的事記得多問問你大舅，他是高中老師，他對這個懂。”陳德漢叮囑了一句，隨後拎了拎手上的桶，“這裏麵是一百個土雞蛋，你帶我們把這個送到你大舅家裏去，我們就不去了。”
    “行，我來送。”
    陳燁笑著點了點頭。
    老兩口有自己的想法，老人又容易強，所以除了體檢這件事外，他不打算強行改變老兩口的習慣。
    重新坐車回舅舅家，陳燁把買好的早飯和那桶雞蛋帶了上去，緊接著把徐綰綰喊起床。
    她早上七點半之前就要到學校。
    把一切都弄好，陳燁打了個車，帶著老兩口去了體檢中心。
    哪怕隻花了二十不到，但奶奶下車後還是開始了絮絮叨叨。
    “二十多塊呐！夠你在學校吃一天多飯錢了，你從哪賺的錢經得住這樣花？你就不能省一點，存點錢留著娶媳婦呢！”
    “也不知道這個檢查多少錢，聽講醫院東西都挺貴的，你二姑奶去醫院不知道瞧了什麽，一下子就花了你表叔將近上萬塊，要不是報銷了不少，這看病還看不起呢。”
    麵對她的斤斤計較，陳燁和陳德漢都充當沒聽見。
    一個是幾十年下來習慣了，一個是知道她隻是對自己摳，對他這個孫子向來舍得，他也不好多說什麽。
    倒是陳德漢比較豁達。
    他捏了捏孫子結實的胳膊，笑著說道：“該花的花，該省的省，學會賺錢比學會省錢更重要，我也不管你是怎麽賺的，但你要記得一點，不要做違法犯罪的事，不要坑蒙拐騙去害人，其餘的你自己看著辦，畢竟你現在已經成年了，是大人了。”
    陳燁聞言微微一笑，緩緩點了點頭。
    老爺子是從生產隊大鍋飯那個年代過來的，還是帶著大家一起幹的生產隊長，有信仰，有理想，有道德，這點他自愧不如。
    “好了奶，我帶你們去做檢查，估計要忙大半天，快點做完檢查快點吃飯。”招呼老兩口進體檢中心，他不放心地又問了句，“你們早上沒吃飯吧？”
    “當然沒吃了！你昨晚跟我們知會又知會，我們記在心裏的。”孫銀芝立馬回道。
    “那就行。”陳燁點了點頭，隨後帶著老兩口開始在體檢中心裏跑上跑下，做各種項目。
    直到最後一項做完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了，老兩口差點沒餓昏。
    陳燁也沒帶她們去什麽飯店吃什麽太好的，隻帶他們進了小館子炒了兩葷一素，不然奶奶估計連門都不進。
    就算是小館子，孫銀芝坐下來後都忍不住要開口絮叨。
    這下陳德漢終於開口了。
    “行了，你孫子帶你吃東西你安心吃就行了，哪來那麽多話！你這樣要是陳燁以後賺了錢，讓你享福你都不會享！”
    “他娶媳婦的錢還不夠呢......”孫銀芝沒再絮叨了，隻是小聲嘟囔了一句。
    陳燁看著這一幕，隻覺得心情愉悅。
    爺爺向來沉默寡言，但為人沉穩大方，在家裏也是說一不二，所以一旦開口，奶奶一般都不會再頂嘴。
    這是老一輩最尋常的生活方式。
    吃完飯，陳燁沒讓他們倆離開，而是帶著他們在廬州市逛了一圈，去逍遙津公園散散步、消消食，又喝喝茶。
    直到傍晚，他先帶著老兩口吃了晚飯，隨後返回了體檢中心去取報告單。
    體檢中心相對於大型醫院，體檢套餐什麽的會貴上一點，但相對更專業全麵，流程更簡便，出結果的速度也會更快。
    如果是大型醫院，忙起來的話，他有可能三四天都拿不到體檢報告單。
    讓老兩口等在外麵走廊，陳燁自己先進去取報告單，順便聽醫生匯報。
    “你爺爺的身體還挺不錯，除了一些老年人都有的小毛病以外沒別的大問題，就是有些貧血，這個稍稍吃點什麽花生紅豆黃鱔補一補就行了，還有就是估計抽煙時間長了，肺部明顯發黑有痰，如果可以的話盡量戒煙。”醫生對著陳德漢的報告單簡單解釋了一遍。
    陳燁聽後點了點頭，前世他被大運帶走的時候爺爺都好好的，身體估計比他還好，現在更是沒什麽毛病。
    “那我奶奶呢？”他趕忙又問道。
    其實這次體檢，也就是為了給奶奶做專項檢查，老頭子隻是順帶。
    醫生把另一份檢查報告拆開，然後一張張一條條仔細看了一遍，最後突然‘嘖’了一聲。
    聽到這個聲音，陳燁的心頓時就提了起來。
    一般醫生開始‘嘖’的時候，基本上就是有問題了。
    “醫生，有什麽問題還請直說。”他沉聲催促道。
    那禿頭中年醫生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最後才開口道：“其他沒什麽，都是不用管的小毛病，隻是你奶奶這肺上似乎需要去醫院看看。”
    果然！
    陳燁心中一驚。
    果然是現在就有小問題但沒人在意，所以才在他大學畢業工作後開始惡化成了肺癌，就算做了手術也就堅持了不到三年。
    也幸好，他沒有選擇往後拖，而是錢一到賬就把老兩口喊來檢查。
    越早發現越好解決。
    “那醫生能簡單告訴我一下大概是個什麽情況麽，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陳燁斜靠在桌沿，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