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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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初等這一頓等了兩個半月,等晚上吃飯的時候,她是真的如風卷殘雲般把一桌子的菜都吃光了。
外帶一大盆靈米飯。
吃完之後她打了個飽嗝,然後就暈碳直接睡過去了。
她在這邊過著米蟲般的生活,另一端的祝星池可就沒什麽好用了。
原本吃香喝辣的少爺開始跟著圓機大師吃糠咽菜,吃齋念佛,吃苦受累。
這都不是最重要。
最重要的是,這個圓機大師他自己打喜歡光著身子在瀑布下打坐也就算了,他還要求祝星池也這樣。
祝星池最開始不願意,但後來這老和尚居然用幻境將這冷水變成了溫泉。
而且越來越熱越來越熱,弄得他不得不把自己衣服脫了。
可他衣服剛脫下,水立馬就恢複了冰涼。
就這麽被泡了一個月,還真別說他現在還真是抗凍了不少。
而且中午站樁挨揍的時候身手也靈活了不少。
這讓他有點回憶起小師妹剛來宗門時,總是抓著大師兄他們訓練的時光。
那時候他們是真快樂啊。
但是現在這裏就他一個,外加一個隻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揍他的老和尚,他的日子別提有多憋屈了。
不過這樣的日子倒還真是把他的脾氣練好了不少。
說白了他就是欠揍,而這老和尚是真的不管他的身份,隻要一言不合就真的開揍。
關鍵是他打人真用棒子打。
看似是個普通木棍,打起來比鐵棍都疼。
當真是恐怖如斯。
他甚至懷疑這老頭不止是渡劫期。
但他沒有證據。
而且這老頭的生活相當無趣。
早上雷打不動的瀑布衝涼,到中午去做飯,讓他站在樁子上練功,一邊做飯還能一邊分神看著他揍他,吃完飯帶著漫山遍野的拯救投喂小動物,晚上吃完飯打坐念經。
天天都是如此,祝星池簡直都不敢想這五百年他過的都是什麽日子。
有天他終於忍不住問了,這老和尚卻直說,想成佛又何嚐不是一種欲呢。
他是在戒欲。
這一句話給他幹懵了。
他還真是第一次聽和尚說,想成佛又何嚐不是一種欲望。
而不管是成佛成仙得道,從本質上來講,都是戒欲。
他也是這才打心眼裏覺得這老和尚有點東西。
但是山中不知月,他離開長恒宗這麽久,還著實有些想他們了。
特別是每天吃飯的時候。
雖然小師妹沒回來之前他們吃飯也是各吃各的,甚至十天半個月在食堂都碰不上一次。
但起碼還有通訊器,雖然也不怎麽聊天,但起碼還是能找到彼此的。
現在好了,他連個通訊器都沒有,想知道什麽外界消息都得用功法同那老和尚換。
雖然這樣讓他修為漲得很快,短短兩個月就從元嬰初期到了元嬰期大圓滿,可自從做了那一場夢後,他就老想著自己渡劫期得修為了。
渡劫期的修為打架可太爽了。
若他真的到了渡劫期,一定要親手把他從老和尚挨的打都還回去。
他這念頭一起就被那木棍從天而降給砸了一下。
“我靠!我想想也不行啊!”
祝星池簡直是要被打麻了。
“凡動心起念,此棍必有回響。”
祝星池簡直要被打死了,沒辦法,現在想都不能想了。
但還真別說他被這和尚老實揍了三個月,修為和心境是真的有所提升,不,應該是說有很大的提升。
他之前捉妖除魔還想著超度一下,現在已經完全不想了,隻想一棍子幹死。
這日,他正揮汗如雨地苦練棍法,圓機大師則在一旁悠閑地煮茶。
突然,圓機大師開口了:“今日你的棍法已經小有所成,一會兒給你加個餐。”
祝星池一聽,眼睛都亮了,以為終於能開葷了,結果就見老和尚從懷裏掏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這是……什麽?”祝星池看著那東西,有點像地瓜,又有點不像。
“昨日山下來的村民送的,說是叫土豆?”圓機大師也不太確定,他平日裏也不怎麽跟山下的人打交道。
祝星池狐疑地接過那黑乎乎的“土豆”,心想這老和尚該不會是想整他吧?
他這一分神,那木棍轉瞬間就落到了眼前,好在他這些日子挨打也有了經驗,今日倒還真是讓他躲了過去。
老和尚滿意的點點頭,眼裏滿是慈愛。
祝星池沒看到老和尚的眼神,他正在試探性地咬了一口土豆,頓時眼睛一亮,這味道還真不錯!
軟糯香甜,就是有點噎得慌。
他三兩口就將一個“土豆”吃完了,“就這一個啊?”
圓機大師笑了,又遞給他一個:“就兩個,人家日子也清苦,這兩個已經足夠。”
祝星池也沒客氣,一邊吃,一邊忍不住想,要是小師妹在就好了,他就可以分給小師妹一個,也不知道小師妹吃沒吃過這個土豆。
他已經很久沒有宣初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她在宗門過得怎麽樣。
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好好修煉?
想到宣初,他的心裏就有點酸澀。
那個夢太過真實,最後的那一幕,簡直是把他所有的負麵能量都釋放出來了。
他也不止一次的問老和尚那夢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老和尚就是不肯說。
他沒了通訊器也聯係不上任何人去查。
一想到這些他就難免心煩意亂,這次倒是不用老和尚提醒了,
他十分主動就去瀑布下打坐了。
圓機大師看著他的背影,微微點了點頭。
這小子,總算是開竅了。
瀑布下,祝星池盤腿而坐,任由冰冷的瀑布衝刷著他的身體。
就這麽過了半個時辰後,他周身的靈氣迅速從四麵八方匯集而來。
又是十個呼吸後,他順利進階到了化神期。
而此刻千裏之外的蓮華宗。
一道雷,兩道雷,三道雷,四道雷,十八道雷過後,喻光霽順利被劈暈了。
“到底是誰在進階啊!我日你大爺!”
這是他昏迷前最後的想法。
看著他被劈暈在地,華炎也很是心疼,但沒辦法,誰讓喬靈兒下手太重呢。
但凡是她下手再重一些直接把宣初給打死了,喻光霽都不至於受這個罪。
他越想越氣,直接就去大牢看了喬靈兒。
喬靈兒正蜷縮在角落裏睡覺,坐牢並沒有想象中那麽舒服。
這大牢陰冷潮濕,雖然沒有老鼠,可她如今是個凡人,寒食入體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好處,而且這裏也沒有一日三餐,一日一餐已經是最多的了。
有時候他們還會忘了給她送飯。
她實在沒有精力再去算計了。
而這期間,喻光霽為了避嫌也沒有來看過她一眼,好在他們的心是相通的,她知道喻光霽不來不是因為旁的原因,隻是因為他也被困起來了。
這多少能讓她的心裏好受些。
她需要喻光霽,不光是因為那半顆心髒,更是因為她早已經將喻光霽當成了自己的藥。
如今她身體裏跳動的心髒是喻光霽的,沒有任何人能將他們分開。
就是喻光霽也不可以。
她正昏昏沉沉的睡著,就聽到耳畔傳來腳步聲,但很快就停了。
她強撐著睜開眼睛,見到是華炎又把眼睛閉上了。
她知道華炎恨她。
華炎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她,可她也沒有辦法。
天生不喜歡她的可不光是華炎,還有她親生的父母呢。
否則憑什麽明明是魔族的聖女卻反而要被硬生生剔除魔骨,為何又要來仙門受這等罪。
而那個養子,卻能體麵尊貴的在魔界做他的魔族少主!
憑什麽!
她也恨。
可她隻是個凡人,她能依賴的隻有喻光霽。
所以當那魔族寶物出現的時候,喬靈兒就發現了不對勁。
可她還是給喻光霽戴上了,她就是想知道,哪怕真的是那個發簪作祟,他是否還能一心為著自己。
哪怕那鐲子已經認主,他是否還會愛自己。
她的確是賭贏了。
宣初出現的時候,她就感受到了自己和喻光霽對她控製不住的喜歡,可越是這樣,她便越是恨宣初。
恨宣初為什麽要將喻光霽從她身邊搶走!
她就隻剩下喻光霽了!
可宣初卻要把喻光霽從她的身邊搶走!
“孽徒,你可知罪?”
“孽徒?哈哈哈哈哈,我也算你徒弟嗎?”
華炎敢叫她都不敢聽,“若真算你的徒弟,我何至於被人大庭廣眾之下汙蔑與魔族勾結?!
我何至於被人強行搜魂數次!
我何至於淪落到今日這個下場!
你還有臉叫我一聲孽徒!你才是作孽!
你以為他們真心尊重你這個四大宗宗主嗎?
你睜眼看看,豎起耳朵聽聽,滿天下要反蓮華宗的有多少!
他們這樣汙蔑我是在丟我自己的臉嗎?
他們若是真心尊重你會毫不留情的這樣對待我這個徒弟嗎?
就算我隻是名義上的徒弟,他們不該尊重一下嗎?
那日之事若是發生在宣初身上你待如何?
誰敢第一個站出來說她宣初通魔,沐宗主早就把人打死了事了!”
喬靈兒是真的氣糊塗了,往常這個時候,她怎麽敢同華炎這麽說話。
看到華炎來恨不得跪在他腳下哭求他自己是無辜的,讓他放了自己。
可今日許是她病得太重了,又或許是喬靈兒的身份讓她嫉妒狠了。
她也不想哭求了。
她隻想好好的出一口惡氣。
她說得這些華炎又何嚐不清楚。
但蓮華宗看似被欺負,實則缺什麽少什麽都可以以此為借口朝著其他三大宗們索要。
隻是華炎索要的東西都沒給她和喻光霽罷了。
“你就這麽恨蓮華宗嗎?”
喬靈兒嘲諷一笑,“我不恨蓮華宗,蓮華宗很好,隻是我這等凡人高攀不起而已。
我原以為,你恨我占了親傳的地位,所以即便所有人都討厭我,可我還是能借著喻光霽的手來搶到我想要的。
可能我生來就是個錯誤吧,既然你們所有人都想我死,那就弄死我好了?
弄死我,一切事情都好了。”
華炎也很想殺了她,隻可惜華炎做不到。
天道給予宣初葉明軒很多福利,但同樣也在保護喬靈兒。
他們殺不了喬靈兒。
他們也很想罵街。
“你同他在凡間那麽艱難都走過來了,為何到了這裏卻想死了?”
是啊,為什麽呢。
喬靈兒也想問。
但她注定回答不了華炎了,因為她暈過去了。
聽她半天沒動靜,華炎這才反應過來她暈了,連忙給她請了大夫。
好在她就是傷口發炎,隨便吃了個靈丹就好了。
這就是凡人好養活的好處了,修仙之人隨便漏點什麽就夠他們活了。
喬靈兒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胸口。
心髒還在跳動,雖然虛弱,卻真切地存在著。
她鬆了口氣,隨即苦笑。
自己這是怎麽了?竟還擔心起心髒來了?難道還能被人挖了去不成?
她掙紮著想要起身,卻渾身無力,傷口也開始隱隱作痛。
“別動!”
一道冷淡的聲音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喬靈兒一怔,循聲望去,隻見華炎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色複雜。
房間裏彌漫著淡淡的藥草味,陽光透過窗欞,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喬靈兒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既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又有對未來的迷茫和恐懼。
很顯然她記起來自己在牢裏都同華炎說了什麽。
“宗主”喬靈兒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華炎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深邃,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喬靈兒被他看得有些心慌,她知道華炎不喜歡她,甚至可以說是厭惡她。
可是他為什麽還要救她?
“你為什麽要救我?”喬靈兒鼓起勇氣問道。
華炎並不意外喬靈兒會這麽問。
但他還是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遞給喬靈兒。
“喝了吧。”他道。
喬靈兒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水杯,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溫熱的水流滑過喉嚨,讓她幹澀的嗓子舒服了許多。
“我”喬靈兒剛想開口,就被華炎打斷了。
“你以為我想救你?”華炎冷笑一聲,“若不是因為天道,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在?”
喬靈兒的臉色瞬間蒼白,她緊緊地咬住下唇,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天道?”她喃喃自語,眼中充滿了自嘲。
是啊,天道。
她怎麽忘了,天道還在保護著她。
可是,這樣的保護,對她來說,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華炎的聲音冷漠而殘酷,“你注定要活著,哪怕是生不如死。”
喬靈兒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她抬起頭,看著華炎,眼中充滿了恨意和不甘。
“為什麽?為什麽偏偏是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她嘶吼道,聲音嘶啞而絕望。
華炎轉過身,背對著喬靈兒。
“你沒有錯。”他說,“錯的是這個世界。”
喬靈兒愣住了,沒想到華炎居然會這麽說。
“你也覺得這個世界是錯的嗎?”她喃喃道。
華炎沒有回答她,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背影顯得格外孤寂。
房間裏一片寂靜,隻有喬靈兒微弱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聲。
“你好好休息吧。”
良久,華炎才開口說道,聲音依舊冷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等你好些了,我會安排你離開蓮華宗。”
喬靈兒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
“離開?去哪裏?我憑什麽離開?”她急切地問道。
華炎轉過身,看著她,眼神中帶著一絲嘲諷。
“隨你想去哪裏都可以,魔界,或是人間,隻要你不出現在修仙界,都可以。
至於你為什麽離開。
這裏隻有你我二人,你以為我當真查不出來你的身份嗎?魔族聖女?”
聽到魔族聖女這四個字,喬靈兒的臉色再次變得蒼白,她明白華炎的意思。
是啊,去哪裏都一樣。隻要她還活著,就永遠是天道的棋子,永遠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那喻光霽,光霽呢?”喬靈兒的聲音顫抖著,“他會跟我一起走嗎?”
這是她最後的希望了。隻要有喻光霽在,她就還有勇氣麵對一切。
華炎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他當然不會跟你走。”
“他不走,我也不走!有本事你們就殺了我!”
喬靈兒是真的沒辦法離開喻光霽。
“我要是能殺你早殺了,還用得著等到現在?”
華炎一時氣憤出口,倒是給喬靈兒確認了他們無法抹殺自己的原因。
“師父,你說這世界錯了,是因為連老天都站在我這邊讓你們無法殺死我對嗎?
那倘若有一天,你們能殺死我了,是不是就是這世界被你們掰回正軌了?
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你們可以把他還給我嗎?”
她這話說得有點恐怖。
華炎其實是想放了她,讓她好好生活的,沒準她就能變成一個好人呢?
但結果她卻是奔著作惡去的。
那還不如留在自己宗門呢。
“不是你”
“罷了,反正都是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