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看了一眼，然後關閉任務通知，轉身往外走，沿著側邊通道一路走向外圍的交接區。
    她沒有提前聯係林軒，也沒有通過內部的身份驗證或申請通行。
    但走到他門前時，那道門自動開了。
    林軒在等她。
    他站在通訊台前，背對著門，身體微微前傾，一隻手撐在台麵上，另一隻手還搭在尚未斷開的數據鏈上。屏幕上浮著幾行未完成的語句，亮光照在他臉上，顯出一種安靜又緊繃的疲憊。
    “你也看到了。”他沒有轉身，語氣低卻清楚。
    anon點了下頭，走進來。
    “我不太理解為什麽讓我們兩個一起進去。”她說話慢，不帶情緒，“這個副本不完整，更像是一場人為構造的實驗。”
    林軒這才轉身，眼神很淡，淡得幾乎不像是在討論危險任務。
    “她在測試。”
    anon沒應聲。
    他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確認她是否能聽得進去，然後才繼續。
    “她把我們推進她的計劃，卻沒把我們當作計劃的一部分去告知內容。你記得x99那次，她控製語言結構，給出每一步的判斷節奏——但現在，她連過程都不關心了，隻設定起點和規則。”
    “她想看我們會怎麽做。”
    anon沒有反駁。
    林軒轉身走到牆邊，將副本【t42】的一角展開。
    那不是常規副本應有的結構。畫麵中像是兩個未合並完成的任務殘片拚接而成，中間缺了一塊對接路徑，許多細節都處於崩潰邊緣，像是一件拚圖未拚好就被送進係統運行。人物設定沒加載完整，地圖連整體的一半都不到，任務欄隻剩下一句被遮了大半的語句：
    【……他說，你必須……否則她將……】
    anon盯著那句話看了幾秒，然後說：“我們進去之後，恐怕不是為了完成任務。”
    林軒聲音低了些：“我們要驗證她的邏輯。”
    anon輕輕點了點頭。
    兩人沉默了一會。
    林軒伸手，關掉通訊牆，將接口片從控製台拔下。
    “我去找她。”
    anon沒有攔他。
    他離開得很快，腳步卻不顯匆忙，像是知道接下來那場對話不會輕鬆，卻也注定得進行。
    ......
    權限中心。
    葉逸歡還沒離開。
    她坐在主控位前，眼前是五個未關閉的副本結構圖，全部都未完成，邊緣破碎、信息跳動，有些語言塊像是沒拚完整的器官，懸浮在數據牆上，不斷從係統外部收到混亂的反饋。
    門響的時候，她沒有回頭。
    林軒走進來，站在她對麵。
    她沒有抬眼，也沒有讓他坐下，隻是將眼前那一頁暫時鎖住。
    他直視她，開口：
    “這個副本你準備讓誰進去？”
    “你和anon。”她回答。
    “還有補位。”
    “誰？”
    “還沒定。”她目光落在屏幕某一處，“要看你們在裏麵遇到什麽，再決定誰更適合。”
    林軒盯著她：“你打算在副本還沒穩定的時候就派我們進去。”
    她點頭。
    “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麽。”
    “我知道。”她語調仍舊平穩，“它結構不穩定，內容不完整，也許從第一步開始就無法回頭。”
    “你準備把我們當成試驗體。”
    她語氣沒變：“你是執行者。”
    他聲音低了一度：“你在用混沌會用的方法。”
    她答得很快：“我在試混沌不會試的可能。”
    他看著她，沒急著說下一句。
    她卻先問了：“你要反對？”
    他沒回答。
    她接著說：“你可以不接這個任務，也可以當麵說不。如果你在執行過程中試圖反製係統，我會把你標記為幹擾因子。”
    “我會清除。”
    林軒沒立刻反應。
    過了一秒，他才說：“你會動手？”
    葉逸歡的眼神沒有波動。
    “我會。”
    “不是提醒，也不是警告。”
    “這是規定。”
    “如果你試圖阻止我執行下一步計劃，你將不再是這個係統的一部分。”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確認她不是在氣頭上說話。
    “你變了。”
    她沒回應。
    “以前你會解釋，”他說，“你會讓我們知道目標，而不是隻發一條命令。”
    她沒有動。
    隻是再次點開任務部署，將【t42】設置為“待定”，然後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覺得結果不對，那就去證明它錯。”
    “如果你不想參與，我會換人。”
    “你不是來談情緒的。”
    林軒沒有再辯。
    隻是走前說了句：“我會進去。”
    “但我要你明白，我去，不是因為你下命令。”
    “是因為我還願意相信你，哪怕隻剩一小段路。”
    他說完便走了。
    她沒有追問。
    隻是重新接入任務接口，將那組語言結構打包，投入哥德爾裁斷模塊之中。
    控製台歸於平靜，光域緩緩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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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對係統說：
    “副本，準備。”
    ......
    副本啟動的那一刻，沒有轉場特效，也沒有熟悉的係統提示音。
    空間像是一張被揉皺的紙，強行在他們腳下撐開，片段式的圖像殘留在四周半空，像是未被整理的舊記憶，還沒來得及歸檔就直接投入了運行。
    anon和林軒幾乎是被“拋”進來的。
    沒有倒計時，沒有緩衝。
    他們腳下的地麵仿佛由斷裂的玻璃板拚成，每一步踏下都能看到下方霧狀的裂縫在延伸，裂縫裏不是結構數據，而是黑色的空洞，像被混沌啃咬過的虛空。
    四周是像舊療養院一樣的建築模型，窗框破裂，鐵欄鏽蝕，牆壁上貼著一層層仿佛永遠風幹不了的潮濕剝落，地麵隨時可能沉陷，空氣中沒有風，但總有種凝著霧氣的粘稠感，逼得人無法長時間停留。
    林軒落地時，已經半激活了自己的武裝模塊。
    但副本沒給他們緩衝時間。
    第一波混沌汙染體，在他們落地不到三秒後，從廢棄走廊盡頭的牆縫中爬了出來。
    它的外形無法描述得太準確，隻能模糊判斷那是一團帶著類人肢體輪廓的黑泥質塊，表麵沒有皮膚，隻有持續扭動的脈絡線條，在不斷嚐試模仿人類的姿勢，像是擰錯了關節的木偶。
    它沒發出聲音，卻直衝anon方向撲來。
    林軒瞬間轉身，拽住她肩膀將人往後拉開，自己半側身衝上去，試圖擋下。
    可混沌汙染體速度極快，貼地滑行的軌跡根本不按常規目標設定運行，一瞬間就抽身繞過了林軒的攻擊路徑，朝anon的影子撲了過去。
    影子的邊緣開始泛起不穩定的漣漪，像被腐蝕。
    anon眼神冷了下來，右手抬起，一道黑色皮革狀的結構從她掌心展開，自動纏繞上她的手。
    ——【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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