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腳步穩住，壓低聲音道：“你還能撐多久？”
    anon沒有立刻回答。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套表麵，原本如同結晶的透明層已出現細微裂痕，每一擊之後，冰線回響的速度都在減緩，副本環境對她能力的反饋明顯不如初始時那麽穩定。
    “冰的凍結周期在變短。”她終於開口，“再過一段時間，它們會逐步適應。”
    林軒掃了一眼獸群排布，低聲回應：“那我們得在它們學會之前，清幹淨。”
    他說完，立刻解鎖副武裝的第二層形態。
    短刃分出雙鋒，他翻身躍進獸群之中，連續十秒內擊落七隻繞後的混沌獸，動作極快，力度精準，沒有多餘力道，每一次出手都像提前模擬過，準確到每一個關節的角度都剛好命中要害。
    而他這一衝，直接衝向了獸潮中央。
    anon看出他的意圖。
    她沒試圖攔。
    隻是收束了自身凍結範圍的精準控製，放棄了對線條與軌跡的微調，轉而放寬了釋放範圍，以更大麵積的低溫場壓製敵群的活動速度，即便代價是【極淵】的負荷將被翻倍壓上。
    一層近乎肉眼可見的白霜鋪向斷樓的殘牆之上，石板下的磚縫被冰結填滿，那些混沌黑獸的衝刺動作開始出現微微延遲。
    林軒就是在這份延遲中切入。
    他肩膀破損的位置仍在滲血，但速度不減，一路從獸群右側穿入，目標直指中樞最深處。
    那是一隻體型最龐大、動作最遲緩、卻處於整個獸潮指令中心的黑獸。
    它幾乎撐滿整座廢墟的大廳後部。
    全身結構近似三段形態，肢體不成比例，脊背鼓脹如舊時船帆，頭部沒有五官，僅有一整張無縫拚合的黑麵，像一塊巨大的布幕，厚重得沒有方向感，卻源源不斷釋放熱流與壓迫感。
    它動了，在原地引爆了一圈無形衝擊。
    磚石碎裂，氣浪震蕩如潮。
    林軒被直接震退三步，刀鋒差點脫手，手臂發麻，但他沒有倒下。
    他穩住腳，低身衝刺，整個人如一記貼地橫線般貼著地勢掠過，下一瞬間，刀鋒在冰霜中劃出一線亮光，從那頭巨獸的脊柱末端，切入後頸的軟骨接合處。
    這一刀沒有響動。
    卻讓黑獸的整個身形猛然緊繃。
    下一秒，它的外殼如同被抽空的膜層，迅速塌陷、凹陷、消散，像是被掀掉了內部支撐結構，整個倒落下去。
    獸潮驟停。
    所有衝刺中的黑獸動作瞬間靜止，像是線路被拔斷，源頭被關閉，動作一瞬間失去了統領。
    anon的手終於放下，凍結也在她指尖裂開，片片剝落回空氣，【極淵】隨之解鎖，恢複為一隻平平無奇的黑手套，滑回她掌心，自動歸入儲存通道。
    林軒從斷牆背後走出，動作雖穩，衣袖卻已被血色染透，他沒有說話，隻是掃了一眼四周。
    二人站在獸群倒下的廢墟之中，四周冷得像沉水井，空氣沒有流動，隻剩遠處牆體殘磚在冰霜中輕輕墜落的碎響。
    然而，那沉默沒有持續太久。
    就在獸潮消散的地段正中央——那片曾被踐踏、撕裂、焚燒的地麵上，忽然泛起一道低頻震蕩。
    地底像是在“鼓動”。
    他們幾乎是同時轉頭。
    原本的地板碎屑如同被吸走，中心浮現出一個黑色的旋渦，形態圓潤，卻沒有重力引力，僅僅以視覺擾動的形式出現，像一個“看不見的注視”正從那裏麵緩緩張開。
    anon第一時間再次嚐試激活【極淵】，右手揚起，係統提示隨即跳出：
    冷卻中·無法調用。
    她沒有動作，隻是盯住那旋渦中心。
    林軒站在她側後一點，眉目平靜，低聲道：
    “這不像是來襲擊的。”
    “像是來觀察的。”
    他們站在黑色漩渦邊緣，四周建築殘影開始逐漸淡化，副本結構像在重新定義視野邊界，數據牆自動凍結，無人接入。
    他們像是第一次，真正站在副本結構的“眼睛”前。
    並且被它看見了。
    旋渦仍在緩慢擴張，邊緣拖拽著地麵碎片與未歸檔的空間殘痕，仿佛整個副本正被反向吸入某個視野盲區，從中心被剝離，逐層拆解，再由不可名狀的視線將其逐一掃描。
    anon站在原地，掌心緊握，右手的【極淵】微微泛著藍光，卻始終沒有動。
    林軒比她更靠前兩步，目光鎖定旋渦的中心位置，身體略微前傾，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刀。
    而就在這一刻，他們耳後傳來一聲輕微的電流震蕩，頻道連接的提示閃過。
    係統通訊恢複。
    anon下意識側頭看向林軒，林軒已經抬手，點開耳機接口。
    他們聽到那道熟悉的聲音傳入：
    “不要動。”
    葉逸歡終於接入。
    她的聲音比他們預料得來得更晚，也更冷。
    “那不是敵人。”她接著說，“是觀察錨點。”
    林軒語調很低，像是用餘力咬緊的壓線：“你早就在看了？”
    “從你們第一擊開始。”
    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她直接把下一句話壓了上來：“它是混沌生成的模仿核心，它收集你們的行為軌跡、動作路徑、反應傾向。”
    “你們每動一次，它就學一次。”
    anon問：“然後呢？”
    葉逸歡沒有換語調：“一旦你們下一步與它預測的一致，係統結構就會承認它是你們。”
    林軒眼神一緊。
    “你是說……它要頂替我們？”
    葉逸歡道：“它不是頂替，而是覆蓋。”
    “副本規則隻識別能穩定存在的邏輯路徑，不區分源頭。”
    “你們被它學全了，它就成了你們。”
    “而你們，會從係統語言層中被自動抹除。”
    anon說：“它還沒成型。”
    所以你們還有機會。”葉逸歡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們必須打斷它的模仿路徑。必須在它第一次完成組合之前，破壞它的結構起點。”
    林軒開口：“在哪兒。”
    “我標注了，看地圖。”
    通訊頻道同步彈出一條小型空間定位光點，投射在旋渦邊緣一側。
    那裏正處於副本支撐邏輯的最低穩定麵，不在他們視野中心，但能從兩個方向同時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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